她選擇
傍晚的時候,沈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菜肴滿布,燈火輝煌看起來很溫馨。沈夫人秀美奪人,溫柔賢惠,沈萬河本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僅不粗不俗還頗有幾分儒雅,跟外界根據惡評腦補出的腦滿腸肥的奸商形象並不一樣。
他揀了塊兒豆腐給榮燭:「你這丫頭怎麼回事,最近總是愁眉苦臉的。」
榮燭忙道:「沒有啊」又解釋道:「就是最近秋燥胃口不大好。」
她的母親沈李氏見狀,對著她小臉兒仔細瞅了瞅:「都瘦了,明天燉點鯽魚豆腐湯給你吃。」
沈萬河隨口接住話茬:「還得準備點胙肉祭拜,把後院那祠堂拆了,把咱們家的祖宗搬進去。」
榮燭吃了一驚,她知道祠堂的性質有多重要,拆祠堂的惡劣程度只怕不亞於刨祖墳。如果沈萬河真的這樣做了,將來男主逆襲,登朝拜相,他必然會死的很慘。
「爹爹,那祠堂還不能動,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林家這樣的人家,但凡有幾個出息子弟便可以重新振作,萬一哪天林家時來運轉,有後輩來說贖祠堂呢?咱們留在這裡也不礙著什麼,到時候還能行個人情。況且,林家那祠堂放在咱家後院,也可以叫沈家的兒女記住林家盛衰榮辱,引以為鑒,咱們在旁邊另起祠堂就是,也沒有非得拆了。」
沈萬河聞言大覺有理:「咱們榮寶兒懂事了啊,這番話相當有見地。咱們就不拆了,留在那裡。」
榮燭謙遜的低頭:「哪裡哪裡,都是跟爹娘學的。」
隨後便命人去把祠堂打掃整理一番。
祠堂就在大宅的後花園里,是當年林家老國公建的,堂闊宇深,裡頭供養著林家的列祖列宗,現在這宅子成了沈家的,祠堂里的布置卻沒變。
逢年過節,照例掃祠堂祭祖,還有林家的子孫前來跪拜,清掃,騷眉耷眼,躬身哈腰來來去去。但林落不像其他人那樣訕訕來去,他走正門,堅持不懈的敲門,然後頂著門子輕蔑的目光,垂著眼睛默默而入,腰桿卻是筆直的,坦然冷對沈府下人的指指點點。榮燭看了一會兒,便覺詫異,同樣林姓血脈,竟然養出這般天差地別的人物。
他穿著一身漿洗得微微發白的竹布衣衫,許是大人衣裳改小的,看起來並不合身,衣袖很寬大,一抬手便露出細白乾燥一截小臂。
一隻手拎著籃子,裡頭放著元寶香燭等貢品,另一隻手攙扶著自己母親。
她母親齊氏看起來病的不輕,雙目無光,面上無華,時不時掩著口咳嗽。這孤兒寡母的,看上去,讓人倍感心酸。
祠堂里,燭火盈盈地板乾乾淨淨,地板中間放著兩個蒲團,齊氏見到這一幕微微一怔,他們來這個地方也就一年一兩次,怎麼可能這麼乾淨,而且這燈火是怎麼回事,他們哪裡來的錢常年供燈油呢?
「應該是林家別的後人來過了吧」
林落四下看了看不置可否。林家的後人?只怕都恨不得跟林家撇清關係,連姓氏都要改了吧?
齊氏焚香祭拜完畢準備起身,結果她身體太弱了,一陣頭暈差點跌倒,榮燭見狀條件反射性的攙扶——這是她骨子裡的真善美基因作祟,完全由不得自己。
但林落的動作遠比她快,榮燭的手剛剛伸出來,他就穩穩地攙扶住了齊氏,然後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榮燭,榮燭正伸著手彷彿是個推人的姿勢。
林落冷淡而厭惡的眼神像一把鋼刀劈過來,榮燭立即如遭暴擊……林落明顯懷疑她在推人。
誰讓她的表現一直是惡人呢。
「宿主,請注意你是反派,崩人設警告!」
榮燭立即道:「祭拜完了就趕緊走,咋的,還裝暈?準備訛人啊!」
齊氏瞬間漲紅了臉:「不,不是。」
「不用給她解釋。」林落扶了齊氏轉身就走。
「宿主你今天的話語離「侮辱」可差太遠了,新增積分5分,目前總計得分10,離任務完成還差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
榮燭:……這就很絕望。
「宿主,請完成任務「欺凌孤兒寡母。」」
「這樣不好。」榮燭站著不動。齊氏還生著病,丈夫死了生計無著,多可憐啊。
現在林家的本支子孫都不管祠堂了,她作為媳婦不僅撫養遺孤,還來洒掃祭拜祖宗,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她無法下手啊。
「本系統會幫你創造條件的!」
於是,沈家內院立即響起了下人的窸窸窣窣聲。
「這個女人不守婦道,當初被林家老爺趕出去的,虧得她臉皮厚,還老是來人家祠堂。」
「嗯,看著挺漂亮的結果竟然水性楊花,難怪林家的人自己都不來了,她還巴巴的來,越是缺什麼就越是想接近什麼。」
榮燭:「……」
系統:「宿主你只要跟著別人附和兩句就是了,不過聲音大點,讓男主聽見就能一下子獲得100積分,性價比超值,況且在沈府他再生氣也不敢對你怎麼樣,風險低,收益高!」
「快去!如果消極怠工,就對你電擊懲罰。」
方才那些話被齊氏聽到了,她顯得更加的蒼白,瘦弱的身體像風中的一片枯葉。
榮燭一下子沖了出去,齊氏被嚇了一跳,但仍舊客客氣氣的打招呼。
「沈大小姐」
榮燭張了張嘴,輕聲道「可惜你這麼個人,竟然是個壞人,病的那麼嚴重還往我家跑,不怕把病氣帶到我們家來啊!」
少女形貌昳麗,卻惡言惡語,齊氏明顯愣了一愣,本想咳嗽又強行忍住了。
「不用你管」
林落穩穩地站在齊氏身邊呈現一種維護的姿勢。這種謹慎戒備的態度,和眸子里深藏的抵觸和厭惡讓榮柱心裡彷彿被針刺。
「在我家裡當然就歸我管,晦氣東西,見到你們,倒比見鬼還倒霉,你們走了我還得叫人洗地。」
榮燭努力瞪著眼睛板著臉讓自己兇惡,可她還是不可避免的心虛手顫。
「恭喜宿主,傷害值+100,目前積分110」
林落烏黑的眉峰微微蹙起,薄唇抿成了一片紙,蒼白秀美的臉上幾乎毫無血色。
他的手都攥緊了,白皙的皮膚上綳出了青筋。
但是,他得忍耐……
秋雨淅淅瀝瀝,榮燭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是那個清冷倔強的少年。
當壞人,也太難了。
大半夜的,榮燭大睜雙眼,炯炯有神。
這幾天她的日子也不好過,白天飯無法好生吃,晚上好不容易睡著,夢境中又是自己血漬呼啦的屍體,整個人就很頹靡。
這時她聽到了外面雨打竹葉的聲音,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林落母子勢單力薄容易被欺負,所以有些小孩子就會惡作劇,比如往他們的院子里扔石頭。榮燭也干過,「試探性學壞」。她躲在自己家的小樓上用彈弓打林落家房子上的瓦片,還安慰自己「反正是我家的,打了就打了。」
但是跟門上扔泥巴的小孩相比,她並不顯眼,林落並沒有發現——幸好沒有,那些小孩都被林落揍得很慘,榮燭至今想起都心有餘悸。
但是也因為沒有發現,所以被系統判定為「沒有造成傷害」,她也沒有獲得加分。
想到這裡,她再也躺不住了,穿好衣服就跑到了沈府後面的小閣樓上,小閣樓後面是院牆,院牆外面隔著三尺,便是林洛家的破瓦房。
她的夜視能力很好——這是系統給她的外掛,方便她晚上的時候幹壞事。所以她現在能清楚的看到那破瓦房的狀況,仔細看了一會兒便找到到兩片破損的瓦片。
她從閣樓的倉庫里拿出一塊氈布迎風一扔,丟到了瓦房的屋頂上,這樣的拋扔自然不足以把氈布鋪齊,但所幸面積夠大,擋住那兩塊破瓦就足夠了。
榮燭做完這些,立即又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戰戰兢兢等了一會兒,系統卻沒有反應。
「既然我做壞事,不被男主發現,就不構成傷害,那我是不是做好事不被男主發現,也不算崩人設?」
得出這樣的推論,榮燭瞬間眼神一亮,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以後可以偷偷的對林落還有他娘親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