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里轉戰
暮色的蒼茫剛籠罩在遼闊的大地上,獨立旅出發了。加上新編入的特務團的,整整七千人的隊伍,中間夾著六輛現代才發明的汽車和遠古就有的馬車,跑的浩浩蕩蕩,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此次行軍,由野司和師部的參謀帶路,居師長根據敵情,制定出每日達到的大致位置。居師長還規定,除非遇到惡劣天氣,每天必須完成當日的行軍任務。
第二天早上,部隊鑽進樹林,躲入村莊休息的時候,黃副師長和張大缸看著地圖,心裡有了疑惑。他倆不是懷疑這次轉移作戰,而是覺得居師長說的數據有誤差。
居師長說的六百里路程肯定是打了折扣的。張大缸仔細算了算,此次行軍路線至少在七百里以上,六百里只是大路的距離。而精於地圖作業的居師長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張大缸明白了,居師長是故意這麼說的。
事實上,張大缸也用過類似的方法。第一次遠距離拉練的時候,行進到最後一程時,張大缸和邊鵬連續地對各團營長們喊:「加把勁啊,再有五里路就到目的地啦!」「再有三里就到目的地啦!」「再有一里路就到目的地啦!」
到達目的地,累壞的戰士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旅長,最後五里路咋那麼長呀!」
張大缸笑了:「哈哈,實話告訴你吧,我的同志弟,最後是二十五里。我還告訴大家,今天晚上我們跑了一百二十里路,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戰士們沒有怨言,反而興奮的忘記了疲憊。他們瞪著大眼睛,看著和他們同樣一路奔跑而來的張大缸,驚喜地問道:「旅長,真的?」
故意將路程說的短一些,讓戰士們提高完成任務的信心,有著與望梅止渴的異曲同工之妙。因為在路上,不僅要躲避國軍重兵把守的魯西南的各個城鎮,還要盡量避免下雨天氣帶來的影響。還好,獨立旅並沒遇到這兩樣困難。
即便如此,這仍是一次極為艱苦的行軍。三天後的清晨,獨立旅到達曹縣與商丘之間的邵庄鎮。邵庄鎮距離曹縣和商丘僅三十到四十里路的距離,而國軍在兩座城市各有一個整編師據守。
張大缸原打算再往前行二十里路,但無奈天色快亮了,還有,戰士們似乎已經到了極限。連續夜間的強行軍,讓不少戰士臉色灰白,雙腿打顫。
待部隊全部通過南北公路后,將戰馬讓給戰士的張大缸滿頭汗水的跑了過來,報告說:「黃副師長,停止行軍吧,我們已經完成了今天的行軍任務,戰士們也快跑虛脫了。」
黃副師長點頭同意了:「好,告訴騎兵營,密切監視曹縣和商丘的敵人。」
接到停止行軍的命令后,許多戰士匆匆鑽進路邊的樹林、莊稼地,連飯都不吃,倒頭便睡。
張大缸卻緊張了。如此狀態,萬一被敵人發現蹤跡,前來突襲,部隊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黃副師長卻笑著說:「放心吧,國軍決不會想到我們會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經過,他們的狗鼻子也聞不到任何氣味兒。」
果真,沒有敵人來騷擾,天上嗡嗡叫的飛機也沒有發現用樹枝帆布麻片等遮蓋著汽車馬車和火炮。
後來,張大缸才知道,曹縣和商丘的敵軍正如臨大敵地監視著西南方向。國軍最高統帥部發現了野司主力行軍的跡象,但他們不認為野司會進攻由整編六十六師把守的開封,而是以為野司會在魯西南與他們決戰,於是他們向魯西南不斷調兵遣將。而作為增援部隊的獨立旅及其他兄弟單位正好反其道而行之。
傍晚,戰士們從各處爬起來,留下被汗水打濕的人形痕迹,喝上幾口涼水,往口袋裡塞上幾個饅頭幾塊大餅,又背起槍,爭先恐後地踏上行軍的征程。
三天後,他們沿著土路,抵達開封東面十里的地方,劃歸八縱指揮。此時,他們已能聽到前方攻城的隆隆炮聲。但獨立旅接到的任務是先休整一天。
居師長給黃副師長和張大缸發來電報:「你們完成了一次艱難但偉大的千里躍進任務,我代表師部向全旅指戰員致敬!」
黃副師長和張大缸看著電報笑了,他倆將電報交到邊鵬和郝光明手裡:「迅速傳達到每一名戰士。」
不久,邊鵬回來了,笑著說:「戰士們都愣了,都問真的走了上千里路。」
張大缸問:「你怎麼回答的。」
「我沒有回答。」邊鵬說:「我不想欺騙戰士,但又不想影響戰士們的情緒。」
黃副師長點點頭說:「是啊,聽了居師長的電報,戰士們的心氣肯定很高。師長也是,前面說六百,現在說一千。」
「嘿嘿,我覺得師長不是騙我們,是寓意吧。」李中看著張大缸說。
「嗯,對對,還是李副旅長會說話,就是寓意,寓意深遠啊!」張大缸一本正經地說道。
第二天,前方的炮聲愈加猛烈。天上的飛機也越來越多,它們拉下的炸彈揚起的雲柱子般的煙塵,已隨風散落到獨立旅前哨陣地上。
趴在前哨陣地一處土坡上,李中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瞠目結舌地對張大缸說:「你還真神了,真是個大陣仗,咱們什麼時候上去?」
「副師長給縱隊首長打過電話了,縱隊首長原來的打算是讓咱們打阻擊,沒想到咱們來的這麼快,但首長說了,讓咱們再歇歇,養足精神再打。」
「還歇啥呀,聽著炮聲,誰還能睡得著吃得下?」
「我看你就能。」張大缸拿過望遠鏡,說:「安心等著吧,一旦接到命令,想歇都歇不了嘍。」
李中壞笑道:「哎,缸哥,是不是一想著和肖盈姐打報告結婚了,就害怕了?要是這樣,你在後面,我替你指揮。」
「哎呦,我怕死了,你不知道,我現在聽到槍聲就嚇得腿哆嗦。」
「真的?我看看——」
李中剛要低頭,張大缸一腳踢了過去,李中猝不及防,被踢了個仰面朝天。李中指著張大缸說:「你搞偷襲!」
「都旅領導了,一天到晚沒個正型!」黃副師長來了,沖兩人大喊道:「戰鬥預令下來了,讓咱們中午十二點準時從東門攻進城內,參加巷戰!」
「好!」張大缸猛地爬起來:「回去準備。」
一顆冷炮帶著尖銳的聲音打了過來,黃副師長邊大喊著:「卧倒!」邊向張大缸撲來。李中也抱住張大缸的雙腿,一下將張大缸掀翻在地。黃副師長撲空了,趴在土坡上。
待炮彈炸起的沙土落完之後,三個人才爬起來,互相看著,笑了起來。三個人都蓬頭丐面,變成了土人。
城中的戰鬥更為激烈。獨立旅突入城內后,便陷入了血與火之中。
奉縱隊命令,獨立旅的目標將直指龍亭,那裡有一個團的國軍駐守,但前面的巷戰還未結束,獨立旅只能邊打邊向龍亭前進。
開封城內除了整編六十六師外,還有一個旅的正規軍,三個保安旅,兵力攻三萬餘人,其單兵火力較解放軍強。更重要的是還有兩點,一是城內的百姓沒有疏散,敵人才不管這些百姓的死活,甚至於,他們還想著利用百姓作為掩護,二是城內的守軍熟悉地形,更善於利用街道巷口和樓房作為掩護。
面對樓房內的百姓,獨立旅剛進入巷戰時,不敢使用重火力,連手榴彈都不敢用,而國軍則不管不顧,他們在每個窗口都架起機槍,擺上衝鋒槍,卡賓槍,往往一個班的戰士剛衝到巷口,就全部中彈犧牲。
其他部隊亦是如此,因此,進攻頗為不順,戰士們心裡也頗為惱火。營連長們萬分著急。
進攻六個小時,先頭部隊一團一營才奪下一條街道,但營長當場中彈犧牲,教導員重傷,在抬下陣地的途中,又遭到迫擊炮的襲擊,也犧牲了。全營只剩下五十餘人,還都掛了彩,已無力再戰,一團長劉新咬牙出血。他下令將一營撤換了下來,但沒有讓二營進攻。他轉身要會旅部找張大缸。張大缸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張大缸的臉色陰沉的嚇人。他站在用麻袋壘成的掩體後面,舉著望遠鏡仔細地看著前面的樓房。那是一幢幢洋房,水泥機構,還有百姓不時地冒著流彈跑出樓房。
「旅長,用炮吧!」劉新帶著哭腔喊道。
張大缸沒說話。
「旅長,再不用炮,我們攻不到龍亭,全團就能打光!」劉新真的哭了。
「嚎個球!」張大缸吼道:「抗戰,命令特務營上來。劉新,組織二營、三營的射手,正面吸引敵人火力,重點射殺窗口內的敵人,命令二團、三團從街道兩側,搭梯子進行強攻!」
劉新不哭了。他使勁擦擦眼淚,扭頭對手下的兩個營長吼道:「還不趕緊執行旅長命令,把最好的射手給我集中起來,瞄準窗口給我狠狠打!」
張大缸輕輕吐了一口氣,又對抗戰喊道:「去通知郝主任,讓他們帶敵共幹事準備鐵皮喇叭,沖樓內的敵人和百姓喊話!」
說完,張大缸順手拿起一桿卡賓槍,撿起三個彈夾裝進口袋,就要往前沖。劉新一把抱住了他:「旅長,你瘋啦!」
「滾蛋,老子比你槍法好!」張大缸一腳把劉新踢開,還罵了一句:「指揮戰鬥時再他娘的哭,老子就閹了你,讓你當太監!」
特務營的戰士沖了上來,緊緊地跟在張大缸身後。高大猛不敢再攔張大缸,而是大喊道:「保護好旅長!」
張大缸哪還用戰士們保護,他一個前滾翻,又就地打了三個滾,身體便靠住了牆角,躲在一堆瓦礫後面。
子彈砰砰啾啾地打在瓦礫上,發出著各種怪叫,濺起的碎屑打在腿上胳膊還有臉上,生疼。張大缸卻不為所動。他抬頭看了一眼,將右手纏了兩圈強帶,右腿跪地,瞄準對面樓上的火力點,砰砰地點射出六發子彈。
瞬間,三個窗口被擊中,其中兩個窗口的國軍士兵頭一伸,半截身子漏了出來。
高大猛和劉新在後面大喊起來:「好槍法啊,兄弟們,就這麼打呀——」
特務營的戰士個個都是彈無虛發的主兒,再加上二營、三營的射手,瞬間之內,兩側樓房的窗戶全都被子彈覆蓋,其他戰士趁著這個時機,急速鑽進樓房,用子彈和刺刀收拾樓內的殘敵。
當張大缸將口袋裡的彈夾打光之後,戰士們已經沖向了街的那頭。樓內的士兵也不再做抵抗。他們聽到了樓外的喇叭聲:「你們已經被包圍啦,唯一的出路就是放下武器投降!」
「兄弟們哪,樓內的百姓可都是咱們的兄弟姐妹啊,你們難道真的喪盡天良了嗎?」
「國軍兄弟們,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放下槍,早點回家啊!」
第二天上午,獨立旅推進到龍亭。此時張大缸才知道,這裡才是真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