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溫暖寒冷
面對著這麼多的傷人冷語,宋如樹反常的沒有哭泣,只緊緊咬著下唇,目光迥然,毫不畏懼地迎上場中人對他射來的各色打量目光。
李福寶發現了他的變化,在心裡暗暗點頭,看來小兔子終於到了成長的關鍵點了。
將一切默默看在眼裡的宋大馬摩挲著左手腕,那裡有一根褪色的紅手繩,是宋如樹去世的奶奶給他編的。
「劃出智然該得的地,我跟他們倆一起住。」
「爹!」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滿。
宋智深氣得一腳踢翻腳邊的凳子,怒吼一聲「我絕不同意!」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挺著大肚子的宋楊氏被自家孩子扶著,在後面邁著小碎步緊緊追趕著。
宋梅氏擔心地看了一眼宋智如,不知他會作出什麼選擇。
宋智如抬頭看著宋大馬,微笑著道:
「爹,我不信咱們這些年一起吃苦熬過來的情分比不過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娃娃,您的選擇有您的考量在,但兒子還是得說一句,人老了好好享清福就夠了,沒必要把這個家弄得分崩離析!」
說完,他回頭看了宋梅氏一眼,兩人行禮后帶著兩個孩子目不斜視地擦著宋如樹的身體離開了。
宋智深和宋智如兩家人一走,剛才還滿滿當當的堂屋頓時變得冷清了起來。
宋智傑長嘆了口氣,領著默不作聲的宋如樹和李福寶上了飯桌,勉強露出一抹笑意,互相介紹起來。
「這是你爺爺,這麼多年沒見,你給爺爺磕個頭吧。」
宋如樹聽了,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撩開長袍,跪在宋大馬面前,身板挺直,扎紮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爺爺,這是我替我爹磕的,請原諒他的不孝。」
砰砰砰,又三個。
「這是我替我自己磕的,從今以後,我會儘力彌補我爹犯的錯,替他完成應盡的孝道。」
沒什麼華麗的詞藻,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表明了宋如樹的決心,也讓在場的三個大人紅了眼圈。
宋智傑將站起身的宋如樹拉過來,指著身邊正襟危坐的兩個少年道:「這是你農勤、農快兩位哥哥,以後若有什麼不好意思來找我的,大可以問他們兩人,他們一定幫你保密。」
宋農勤已經16歲了,長相肖父,氣質頗為沉穩,朝著宋如樹點點頭,言簡意賅地道:「我們會幫你。」
宋農快跟宋如樹差不多大,也是12歲,但身材比宋如樹大了一圈,長相肖母。從他那不自然的坐姿就看得出他是個活潑愛動的人,只是迫於無奈才表現得如此規矩。
「小樹弟弟,明兒早上我帶你去掏鳥蛋,掏完再去河邊釣魚,然後咱們偷偷進趟後山,說不定能逮住一隻傻狍子!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這孩子自個被自個幻想出來的場景逗樂了,笑個不停,一掃沉悶的氣氛。
宋智傑無奈地給了他一板栗,虎著臉訓道:「我看你才是傻狍子,都是當哥哥的人了,還天天想著玩!」
腦袋上挨了一記后,宋農快癟癟嘴,趁著宋智傑不注意的時候對著宋如樹做了個鬼臉。
宋如樹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影,對這個傻乎乎的堂兄產生了好感。
最後,宋智傑指著抱著小嬰兒的宋陶氏,放柔了表情道:「這是你嬸嬸,那個小娃娃是你三花妹子,今年年初才出生。」
宋陶氏見宋如樹伸長了脖子,一副對宋三花很感興趣的樣子,笑著將手上的嬰兒遞了過去。
沒有做好準備的宋如樹手忙腳亂地接過軟綿綿的堂妹,對上她那兩顆滴溜溜轉的大眼睛,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
宋三花也跟著「科科」地笑了起來,同時產生的還有一股異樣的氣味,宋如樹的手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滑膩。
「哎呀!三花尿了!我去帶她換尿布,相公帶小樹去洗洗手。」
宋陶氏迅速站起身,抱起宋三花直接進了裡屋,臉上還帶著憋笑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因為宋如樹獃滯的樣子太好笑了。
「中獎」的宋如樹麻木地跟著宋智傑走到屋外,舀了水洗乾淨手,低頭一看,身上還有一塊痕迹呢!
宋智傑也注意到了那塊痕迹,對著宋農勤招了招手,吩咐道:「帶你小樹弟去換身衣服,拿你弟兩年前的衣服應該差不多。」
宋農勤應了,對宋如樹點點頭,示意他跟上,帶著他走進外面的側房。
當宋如樹脫掉衣服時,背對著他的宋農勤突然開口了,聲音輕而堅定。
「我不管你是否家破人亡,過得多麼凄慘,只要你敢拖累我家,我必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宋如樹穿衣服的手頓了頓,抬頭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話都沒說,沉默地穿上衣服,跟在宋農勤身後回到了飯桌上。
雖然該來吃飯人走了一半,但也不影響剩下的人繼續這豐盛的晚餐。
宋如樹吃飯時一直低著頭,看起來像在埋頭苦吃,但卻一直在思考著宋農勤那段話。
其他人跟宋如樹相處時間還不長,但以李福寶對宋如樹的了解,早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只是不好發問罷了。
吃完飯,李福寶主動幫著宋陶氏收拾起來,麻利的動作收穫了宋濤氏的好幾個誇獎。
說起來,上一世的她作為赫赫有名的廚師,哪裡會自己親手收拾碗筷之類的東西,多少人搶破頭都搶不到在她身邊打雜的機會。
別說她誇張,她的手在成名后基本上只在做菜時才使用,平時就跟廢了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為了吃到她私人定製的菜式,曾經有個富二代站在她家門口擺了999個心型蠟燭,在她出來后,吩咐直升機從上面撒下花瓣雨,而他就坐在蠟燭中間,一邊淋著花瓣雨一邊彈唱了一首情歌。
她當時還被這場面震到了,心想怎麼才能婉轉地拒絕別人的心意,結果那富二代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可以吃你的專屬定製菜嗎?」
她當時想都沒想,直接說了個「好」字,轉過背就把門關了,徒留在直升機的氣波中凌亂的富二代。
和他那句被噪音吞沒的,「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