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執念太久

瑞朵去世第十一天，賀強在看守所里看著認真學習的喬喬，安靜淡然，就像身處牢房的是別人，而不是她。

他將接喬喬出來，二人一前一後，走在看守所的空地上，他問她：「你還要承認嗎？」賀強看著一臉淡然的喬喬，刻錄著無怨無悔。

「是我殺了瑞朵。」喬喬的眼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安然，她想最後做的事情也許就是這件。

「是氫化鉀？」賀強對喬喬的回答提出質問，他停下腳步，盯著喬喬走在看守所的空地上。

四周斑駁陸離的牆角有稀稀拉拉的小草，正在頑強地生長，哪怕是石縫，它們也不願棄，只為等待春風吹綠大地。

那一刻，它們便融進奼紫嫣紅的春天裡。

那一點綠，足以陪襯整個春天，即便微小，它們也能為蒼白的高牆帶來一絲頹喪下的生機。

堅韌，永不服輸的性格在它們身上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

「是我。」喬喬還在向前走著，步子絲毫沒有停，她的目光里看到那一抹儒雅、溫和的目光，那裡沒有父親的嗜血，沒有母親的歇斯底里，她想，這才是美好所致。

她想要在自己心底保存這一份美好。

漫漫長路回頭望，孤獨曾經像驅逐不散的陰影，久久回蕩在夢裡，直到遇到他那化盡人世的溫柔與體貼喚醒自己迷茫的今生。

是劫，她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是情，她更在走在刀山火海，只圓那一場虛幻的夢。

她情願自己永遠不醒。

賀強停駐在原地，看著一直向前走的喬喬，他似乎悟出什麼。

「瑞朵沒有絲毫掙扎？」他提出自己的疑問，任何人在死亡前都會歇斯底里地掙扎，而瑞朵根本就沒有，這一點最奇怪。

「致—幻—劑！」她淡然道：「可以讓她快樂地死去。」

「你……太傻了！」賀強對她的這個說詞，明顯不滿意，但又沒有漏洞。

「傻才有機會！你不懂！」喬喬聽到賀強歇斯底里地吼自己，她第一時間便想到母親，母親那種熟悉又撕心裂肺地嚎叫，嚇得自己兒時總是捂住耳朵。

她下意識地攥緊雙手，雙拳開始抖動，控制拳頭緊緊貼住褲線，她不會讓拳頭再次捂上耳朵，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她開始真正聆聽這個世界。

就像那本小說《荊棘鳥》，儘管遠方之路布滿荊棘，她依然要前行，哪怕荊棘刺破胸膛，她今生也認了，她只是希望在刺破自己的地方，長出一朵鮮艷的玫瑰，能夠贈予今生自己最喜歡的人。

賀強愣住了，他佇立在空地中央，看著那一抹纖弱的身影越走越遠，卻是無能為力。直到喬喬從那邊繞回來，他告訴喬喬：「柯遠出示的那份氫化鉀證據，到底——是不是你埋在後院的？」

「是。」她燦然一笑，洗盡所有風霜與美麗。

我若成鳳，你必為凰，那不過是浴火重生之後的悲歌。

賀強眼睛眯了起來，他終於知道，執念太久，或許對誰都不好：「你心甘情願，放棄大好前途？」

「一生盡毀，何來前途，何談大好？」她沉著冷靜的性子，讓賀強看到她的內心是如此強大，強大到我為君好，寧可身負血債，寧可負盡天下人的氣勢。

她已經為他做出選擇。

「如果你是冤枉的，我們會立即抓捕兇手！」賀強一步步打探喬喬的內心，他想融化她心中的美好，想讓她重新站起來，因為他不想錯過每一個案件的真相。

「不必了，你沒有真相，沒有證據。」

「你可以幫我提供證據！」賀強步步緊逼，採取心理戰術，他忘記了眼前這個人是大學四載年年成績第一的心理學學霸。

「證據？卧室，書房，還是後院？」喬喬一笑，直接經過賀強身邊：「找不到，就不要談證據！」她走了，繼續走進她的小屋，看那已經背過多遍的知識點。

她很安靜，安靜得就像一尊美麗的雕塑。

無欲無求！似乎放下天與地，還放下了自己……幽居在她胸口的那個人已然漸行漸遠。

離開看守所的賀強，車子剛剛拐彎，就看到前來探視喬喬的安妮，還有蘇尚未，他知道二人探視不了，搖下車窗，他不得不攔住他們：「你們不要壞了規矩。」

安妮和蘇尚未面面相覷后，知難而退。

賀強後來又把車倒回來，直接向安妮招手：「上車，我問你事情。」

安妮看了蘇尚未一眼，擺擺手，迅速上了賀強的車：「賀隊……喬喬的事情，有眉目了嗎？她還能參加考研嗎？」

「你知道喬喬喜歡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安妮搖搖頭，一臉霧水：「她最喜歡看書，好像對戀愛完全不感興趣。」

「那是他沒有遇到喜歡的人。」

「喬喬真有喜歡的人？是誰啊！」

「柯——教——授！」當賀強一字一頓說出來的時候，安妮立刻呆怔在座位上，她無措地雙手搭在膝上，感覺這三個字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霹碎了自己的心。

喬喬喜歡教授？是真的嗎？安妮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

「不，一定是你看錯了！不，是想錯了！」安妮抬頭努力糾正賀強剛才拋出來的答案：「喬喬只是鐘點工，盡職盡責而已。而教授夫婦對喬喬也很好，請你不要瞎猜！」

安妮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如果喬喬真是感情上的插隊者，那麼瑞朵的死就跟喬喬有著不可避免的關係，畢竟案發時間，案發現場都對喬喬不利。

「我是警察！」

「警察更不能亂猜測，喬喬對教授只是敬重，根本就沒有其它想法。」安妮生氣地大叫起來。

車子停靠在路邊。

「作為警察，我要還被害者一個公道，無論兇手是誰。」賀強扭過頭，看著面部漲得通紅的安妮，小拳頭已經抵到頸部水平，活脫脫地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隨時準備攻擊自己。

「如果你想喬喬一生都在暗無天日的監牢里度過餘生，那麼你可以不相信我！」賀強將車門打開：「你可以下車了。」

賀強返回警察局宿舍，他在思索，在思索，突然他想到一句喬喬的話：「證據？卧室，書房，還是後院……如若找不到，就不要談證據！」

「卧室、書房、後院？」賀強喃喃自語，他在宿舍中徘徊，眼前突然一亮，他迅速離開宿舍。

夜色如水，晚風熏醉，賀強驅車直奔那一個可以解開他迷團的地方。

5幢4單元101的門被賀強瘋狂拍打。

柯遠披著衣服開門時，就聞到醉熏熏的酒氣，他看了賀強一眼：「你醉了？」

「反正你孤身一人，就當給你作個伴！」不等柯遠相邀，賀強就跌跌撞撞地幾個跟頭撞進沙發里，然後躺在沙發上大睡，呼呼嚕嚕的聲音如雷震響。

捂上耳朵，柯遠去卧室睡覺。

待柯遠離開，賀強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到周圍安靜下來，他又醉乎乎地晃進卧室，一頭撞到卧室床上，又開始打呼嚕……看得柯遠沒有絲毫脾氣。

賀強故意摳嗓子，將胃中的食物哇哇地吐出來……吐了一地……難聞的味道刺激到了柯遠的嗅覺。

惹得柯遠沒有脾氣，趕緊去拿拖把。

看柯遠離開卧室，賀強立即睜開眼睛，抬頭四處查找，什麼也沒有找到，聽到腳步聲，他又迅速躺好，閉上眼睛，默默地聽著柯遠拖地，直到柯遠收拾完，然後離開……他也跟著離開，然後一把推開書房的門。

一眼就看到書架上有一瓶酒，他又笑著說：「好酒！」咬開瓶蓋，他咕嘟咕嘟地就喝了起來，喝了，更醉了，看得柯遠直鬱悶：「賀強你是搗亂，還是另有目的？」他抱胸看著賀強無賴似地闖進自己家，害得自己不停收拾。

哇哇哇！書房也被吐得一塌糊塗。

酒味、臭味、汗味交雜在一起，聞起來特別地酸爽……

柯遠皺眉，再次離開書房。

賀強又開始了新一輪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