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庄

4回庄

愛巾不解道:「四個字?那是哪四個?」

連習猶豫良久,道:「九訓難一。」

愛巾不懂,道:「這……是什麼意思?」

連習道:「姐姐會明白的,明天,我去。」

已摸索著回房了,說后。

而回到自己房間的愛巾想來想去,決定再去查閱《點津》。

果然,在雜篇中,她見到了《默氏九訓》:

一、識己

二、生命唯一

三、勤學

四、尊重生活

五、為世思

六、懂得選擇

七、再實現一個夢

八、擁有一段愛

九、孤獨三回

在附註中,了解到它是默氏傳人傳下來的。

它一共經歷了九代。每一代默氏傳人都會將他們一生的思悟寫下來,訓導後人。

更相傳默氏傳人都會一種絕學。而這些絕學都是源於這九訓。只可惜每一種絕學的記譜在寫下思悟的那寫話時,都已被他們自己毀去。

或許,這是為了激勵後來人吧!

可是「九訓難一」是什麼意思呢?

這又是誰寫下來的呢?是連習,還是……

《點津》啊,終究是指點迷津啊!

一切還須我們自己去參透,參透啊!

愛巾將經書合上了。頓時,那飄渺的光幕暗淡了下去。

那些被空氣托住的魏書碑字也消失不見了。

突然,愛巾又打開來,用手指在最後又寫上:十、九訓難一。

次晨。天色明朗,有白雲。

準備動身時,慕容方巾又懇求道:「娘,讓我去吧,娘。」

仰曉心中還是不放心,雖然丈夫已經答應了女兒。

慕容昭巾道:「如果你也要離開了家,那爹娘不是更寂寞了嗎?何況——公家也沒什麼可玩的!」

話落,仰曉道:「方兒,你去吧。」

慕容昭巾欲語,戈己拉了拉。

愛巾道:「姐,姐夫,你們不如還待些日子吧。」

戈己道:「二妹,說得是,那——」

仰曉道:「不用了,己兒,山莊那邊也有很多事,你也要多幫忙打理,不能讓你爹娘還勞累啊!」

慕容昭巾接道:「那邊人有得是!娘,您別擔心了,我們還是留下來。」

仰曉欲語,慕容儀已道:「都別說了,你們三個終究都是要離開家的。好了,開開心心地去吧。」

慕容方巾高興地笑了起來:「易鶴姐,你們也去第二庄嗎?」

易鶴朝符貞看了一眼。符貞笑道:「當然啊!」

站在母親身邊的戈承突然也道:「我也要去!」

慕容昭巾怎會肯呢?

愛巾見道:「承兒,聽話,啊!」

戈承實在不情願。這時,連習走過去,道:「承兒,你為什麼要去?」

戈承思索會兒,道:「我喜歡和舅舅你在一起!」

連習微微笑了笑,道:「你為什麼喜歡呢?」

戈承道:「你象個神話!」

連習問:「什麼是神話——呢?」

戈承道:「武功高,人好,多奇遇!」

聽著這個孩子的每一次回話,足以讓我們清楚,劍脈山莊不愧為當今武林的劍壇聖地!

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了只有孩子身上才有的色彩。

這種色彩,相信會給他一種與眾不同的人生。

連習道:「但我要說的是,承兒,你卻已經是一個超越了神話的童話。你,相信嗎?」

戈承卻不語了。

連習知道,他的小腦袋兒正在苦思。

連習不再對他說,轉過身對慕容儀和仰曉,道:「義父,義母,連習的眼睛好了后,連習會回來,一生不再離開。」

慕容儀道:「不,一個人的一生是寶貴的。該把握時,認真對待,啊。」

仰曉亦欣慰道:「連兒,你義父說得對。我們始終是希望你有自己的未來。」

一陣陣暖流在涌動,在連習心裡,在這一刻。

手婆婆悄然回屋了。愛巾接道:「蟬姐,我們走吧。」

長安街。

眾人有說有笑地走了一兩個時辰。

終於,慕容昭巾道:「二妹,那姐就送你到這兒了。路上小心。」

愛巾道:「姐,你也是。承兒,要好好聽話啊。姐夫,多保重!」

戈己也向其餘人道:「各位,那告辭了,再聚!」

話落,戈承對連習道:「舅舅的話,承兒一定會做到的!」

連習笑而未語。

分道后,慕容方巾就問:「三哥,你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連習笑道:「如果我真的是一個神話,那你也是!」

慕容方巾還是有些不懂。

連習知道她還在苦惱。但他不再去說什麼,他明白她會找到答案。他又靜下心來,在這喧囂的鬧市裡。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嗅到了一柄氣息強烈的劍,彷彿它有著無盡的歸意。直覺告訴他,這柄劍已離他愈來愈近。

終於,他發現了它,在自己身前的三步之處。

卻聽愛巾喚道:「息魄,怎麼是你們?」

話中人正是劍脈山莊一分支——劍肺門門主息魄。

息魄見道:「二姐,你要回第二庄了嗎?」

愛巾笑道:「是啊,你們也要回家去?」

息魄之妻紅邪拉起女兒,道:「悅兒,叫乾娘啊!」

息悅沒待母親話落,就已經興奮地撲向乾娘了。

愛巾非常高興地抱起了悅兒。

慕容方巾道:「來,悅兒,讓小姨看看你!」

愛巾放下了悅兒,道:「息魄,為什麼要急著回去?」

息魄微微斂色,道:「解師兄告訴我了。這件事,我必須要回去查清。」

愛巾道:「有眉目了?」

息魄猶豫起來。紅邪道:「哎,二姐,他們是……」

愛巾先介紹了符貞和易鶴。

紅邪聽道:「哦,原來你倆就是十天白鶴,十字紅符女啊!那……那他又是……」

慕容方巾道:「我三哥!」

息魄的眼神不曾有一絲改變,當他第一眼看見連習時,他就開始在尋索著什麼。

連習雖然看不見,但他已感覺到這個人的劍比解志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想著,連習卻又直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空氣中擴散開來的氣味里,有一種陌生但又很青春的氣息。她是誰?

她開口說話了:「二姐,他就是江湖中人傳聞的第九客嗎?」聲音甜美動心。

愛巾道:「善妹,你看出來了?」

原來她是紅邪之妹紅善。

紅善道:「這次,他看起來不再那麼老了。有點兒……有點兒年輕,但仍然那麼成熟。」

連習覺得她值得讚美,別人的讚美。

為什麼呢?為什麼覺得一個女孩子是這麼青春呢?

難道說以往的那些聲音,是那麼糟糕嗎?

連習不再想下去,但他道:「你曾看見過我?」

紅善走近些,道:「恩,是啊,只不過,從來無緣見你睜開眼來。」

連習道:「雖然不能看見,但已有緣了。」

紅善道:「聽姐夫說,你的眼睛中了……銀無痕……」

連習道:「是。姐姐,前面有一間茶樓是吧?」

愛巾望去,對眾人道:「對。我們先去那兒坐下來吧。」

公蟬卻道:「巾妹,我先一個人走,在前面等你們。」她說完就徑自走開了。

大家都看得出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時值巳時三刻。

茶樓的人越來越多。九個人分桌而坐。

這一邊符貞、易鶴、慕容方巾和悅兒。

聽紅善道:「這麼說,是要回第二庄給他解毒嗎?」

愛巾道:「也不全是。哎,善妹,在你認識的人中,還有沒有一些醫道的奇人異士啊?」

紅善樂呵起來:「二姐,怎麼可能?你的朋友不是布天下嗎?二姐,你——可真關心他啊!」

愛巾道:「可我知道紅門中人的生存宗旨就是為天下人穿針引線啊!」

紅邪接道:「二姐,要說人,可能當今天下也只有葯翁最可靠了。二姐,難道在你結交的人里,就沒有……」

愛巾搖頭道:「想來想去,沒有誰。」

紅善道:「二姐,真的沒有了嗎?」

愛巾道:「善妹,你莫非想到了誰?」

紅善笑道:「是有一個人。但他得回答我三個問題。」

連習有些愣,但道:「紅姑娘,請問。」

紅善道:「你,叫什麼?」

連習淡笑一下,道:「祈連習。」

紅善道:「不懂。乾脆就祁連山吧,反正就差一字之!」

連習道:「不對,那是右耳刀兒,而這是斤旁。」

紅善道:「有些懂了,是『祈福』嗎?不過,還是『祁連山』順些!」

連習道:「隨你吧。第二個呢?」

紅善道:「你的驢呢?」

連習道:「它不屬於我。相反,我才是它的收藏。第三個。」

紅善卻正經起來:「那為什麼你離開了驢呢?」

連習道:「也許是它丟棄了我吧。」

紅善道:「雖然不盡如人意,但……還是回答了!好吧。二姐,或許你還可以去一趟,劍脈山莊。」

愛巾有些不解,道:「劍脈山莊?」

紅善道:「別忘了,戈老莊主的劍術就取於醫道啊!」

愛巾豁然道:「對啊,怎麼沒想起來呢?」

紅善又道:「一個劍術這麼高的前輩,他的醫術肯定也極高!」

愛巾道:「善妹,你怎麼這麼肯定?」

紅善道:「二姐是想說,戈老莊主從未顯露過他的醫術嗎?」

愛巾道:「戈伯伯他確實不曾。」

紅善道:「可是,他卻讓他的山莊分支成脈啊!而且——每一支都是江湖中響噹噹的門派。劍心門、劍肝門、劍脾門、劍肺門、劍腎門還有三焦、八奇十二筋……我想他老人家肯定是!」

愛巾道:「經你這麼一說,戈伯伯他明明就向世人說他會醫啊!只是他是以劍道醫。」

紅善這時又突然問:「哎,祁連山,你是幹什麼的?」

連習笑道:「不是練劍的。」

紅善卻道:「這麼說,你是練劍的咯!」

連習反問:「你確實不是練劍的,不是嗎?」

紅善不禁嫣然道:「你怎麼知道?除非——你對劍非常的熟悉。」

連習道:「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姑娘會第二!」

紅善有些驚異,道:「你怎麼知道……」

連習道:「亂猜的!姑娘姓紅,在十八般兵器中,我卻只聽過紅櫻槍。」

紅善道:「這太牽強了!」

連習道:「那就再加一個『除非』吧。」

紅善一怔,道:「聽你口氣,你真會十八般武藝咯!」

連習笑了:「你會紅纓槍,這可是事實啊!」

這會兒,紅邪插道:「連習弟,你究竟怎麼會知道……」

而息魄接道:「因為他,是第九客。」

理由足夠。連習轉問:「你的劍叫什麼?」

息魄道:「西歸劍,白。」連顏色都說了。

連習道:「是不是還有青——赤——黃?」

息魄道:「上青劍,赤;東來劍,青;情鍾劍,黃。」

連習道:「五臟五色五方。只是不知道其他三位的劍是種什麼感覺。」

息魄道:「你的劍呢?」

連習道:「我沒有劍。」

息魄道:「不可能,你身間有劍氣!」

連習道:「你目光中只有劍,我沒有。」

息魄道:「你用情不專,你是劍客!」

連習微笑道:「是啊,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劍客。但是,人始終是有情的,劍卻並沒有。它最多是被賦予了某些意義的沒有生命的工具。當然,這當中,仍可以是生死之約。而我的人生的意義,它卻不能作答。所以,我不是。」

紅善道:「那你專情什麼呢?」

連習沉默了。

哪知息魄道:「也許這就是他們為什麼要叫你第九客,而不是第九劍客。邪妹,我們走吧。」

愛巾道:「就要回去了嗎?」

紅邪道:「二姐,不早了。剛才蟬姐的面色看起來……」

愛巾道:「她看起來確實有些——好吧,以後再聚。」

紅邪叫過了女兒,再道:「二姐,那我們先走了。」

息悅聽道:「娘,就要回去了嗎?」

紅邪微微點了點頭。

慕容方巾這時笑道:「悅兒,再見。」

息悅卻問道:「方姨,你會來嗎?」

慕容方巾笑道:「當然啊,我不是答應了悅兒嗎?」

息悅笑道:「乾娘,方姨,符阿姨,易姐姐再見。哦,還有你,大哥哥!」

連習蹲了下來,拉起她小手,道:「承兒說過你,他說你很漂亮。漂亮的小姑娘,大哥哥祝別你,願你開心!」

息悅認真著點頭,道:「謝謝!」

紅善見道:「悅兒,你可從來不這樣啊!」

息悅道:「小姨,你也從來不先和陌生人去搭話啊!」

紅善道:「小鬼,誰說這個人是陌生人啊!他不是你的大哥哥嗎?」

息悅道:「可是,小姨你不是還問大哥哥的名字嗎?」

紅善道:「那我之前不是也說了……」

紅邪道:「妹妹,好了。二姐,我們先走了。」

欲走時,紅善對連習淡淡而笑,道:「再見。」

連習聽著這兩個簡單的字,卻怔了怔,直覺告訴他,她並不簡單。

雖說在那一刻,對她的確有動心,但是他此刻的心又恢復了平靜。

不過,這一細節,卻讓三個女人同時瞧見了。

一個是符貞,一個是紅邪,最後是愛巾。

在她們中,看得最深的卻是符貞。

息魄四人走後,她道:「連習,在想什麼呢?」

連習道:「貞姐,我……覺得有一個女人一直在跟蹤著他們。」

一聽這話,愛巾道:「你是說有人暗中跟蹤息魄他們?」

連習道:「她……有一把劍,怨氣極深!武功略差息大哥一籌。也許……息大哥也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才急於走。」

易鶴聽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連習道:「十一年的閉目,讓我的鼻息有了超常的能力吧。」

愛巾道:「那這麼說,息魄他們有危險……」

連習道:「不清楚,也許息大哥知道此人是誰。這一路,他只是不想動手吧。」

愛巾道:「息魄為人冷漠,不善交際,他應該……」

連習道:「那這個人很可能是他所熟悉的人。」

愛巾沉默會兒,道:「難道是……她?」

慕容方巾道:「姐,她是誰?」

愛巾道:「安……意。」

慕容方巾愕然道:「息大哥師妹?」

愛巾道:「方兒,這其中牽涉了一些當初的恩怨。好了,我們去追蟬姐吧。息魄能夠應付。」

一路追去,卻不見公蟬蹤影。

愛巾不由擔憂起來。幾個人在涼亭中等了起來。

可是,近正午了,仍不見她人。

難道她一個人先回第二庄了?

也不對啊,依她的步伐,不可能這麼快啊!除非——公蟬會「別癮」或是「棲兮」輕功。

就在眾人又急又惑時,公蟬竟又從前方折了回來。

愛巾見道:「蟬姐,你去哪兒了?」

公蟬神色恍惚道:「他又走了,又走了。」

愛巾道:「他……是誰?」

公蟬恢復過來,道:「沒事。我們回吧。」

愛巾不好再問,只得起程回第二庄。

又是落日。

第二庄,它的興起其實也源於劍脈山莊。只是如今江湖中,它的地位卻是顯赫無比的。

這其中之故,應從兩個人說開來。

一是擁有汗劍的公汗。他本來是劍脈山莊開山之祖戈脈的最小弟子。雖說如此,但二人又可說是忘年之交。在戈脈時期,他不曾顯露鋒芒,直到戈脈離世,他才獨創一格,求新取意,以一把大汗淋漓的汗劍奠定江湖,成立第二庄。從此,第二庄與劍脈山莊、慕容山莊鼎足而立。但是,因為後來一些緣故,使得汗劍這把鎮庄之寶離失,至今仍不能取回。

都說虎父無犬子。在公汗的兩個兒子中,大兒子公伯單雖也是離奇失世,但小的公二單[愛巾的公公]繼承父志,仍然懂得創新變意,以自創的「郎腿」穩住了地位。

只是,在第三代中,公蟬卻似乎並沒什麼造詣,至於這公嘯,大家只都知道是一個「病王」。

可憐愛巾一生啊!

回到庄口,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給連習治好眼睛。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以往,她根本沒有一個念頭,任何一個念頭。

彷彿,她一直就是這樣子過著日子。

現在一個讓她很陌生的人——的親人給了她回來的勇氣。在門邊停留了好一會兒,她才走進去。

連習雖然不能目睹她的神情,但是從她的腳步聲里,他心中的那份沉甸又猛然甸沉起來!

難道真是這樣嗎?那個預言真的是真的?

雖然他從來不相信世上有這些東西,可是事實就總是這麼無法拒絕啊!

越想下去,他的腳步就愈加緩重。

最後,他站住了身影。符貞見道:「連習,你沒事吧?」

愛巾聽見了,轉過身來問:「怎麼了,連習?」

連習道:「我想一個人待會。」

愛巾發覺他每到一個新地方,他總是這樣,就象已成為了一個習慣。

連習不再說話,直朝落日——靜靜走去。

他們進去后,他已在山崖邊坐了下來。不一會,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來。

是談名。

他風采依舊,但眼神里有一絲感傷。

也坐下來后,他道:「我們是不是認識,在曾經?」

連習沉默。

談名又道:「在你的目光中,我有一種相識的感覺,但……或許是我們有些地方太相似了吧。」

連習沉默。

談名道:「已經看不到它了,你又在守侯什麼呢?」

連習終於開口:「雖然看不到它了,你卻——一直在守侯。」

談名沉默。

連習道:「姐姐的心中始終有一個人。可這個人卻不懂。他現在是否已懂了呢?」

談名沉默。

連習道:「懂了,又有什麼用呢?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世界。就算他把全世界的女人都看作她,也終究是碎的。人生就是將打碎的再打碎,直到一切都支離破碎,直到再也不能完整地拼起來,對他來說。」

談名開口了:「十妹……曾說過,她有一個弟弟。並且他還是她的丈夫。她……拿這個理由拒絕了這個人。這個人卻真的將她丟棄了,這到底……為什麼?」

連習道:「答案還重要嗎?如果重要,那好吧。我告訴這個人。姐姐拒絕這個人的真正原因,是那個紅衣人……玷污了善潔的……姐姐。」

談名震得無法言語。

連習已起身,道:「知道九訓為什麼難一一做到嗎?」

談名只問:「他,是誰?」

連習道:「姐姐其實做到了。」

談名又問:「他是,誰?」

連習自問道:「為什麼姐姐能做到呢?」

談名道:「他是誰?」

連習卻道:「誰——又是他呢?」

談名仰天,緩緩道:「你說得對,真正的他是這個人。」

說后,談名凄然去了。

連習卻又轉過身繼續坐著。突然不知從何處旋來一封信。

連習接過來,拆了。字是凹凸的。

連習摸出來了:回去練劍。紙上有著女人的香味。這麼說,有人不想他來這裡。

一定是那個紅衣人。只有他,認識曾經的連習。那他和這兒有什麼關係?

連習是不想去知道的。但他絕對不會離開。

——這兒是姐姐的一生的歸宿。

於是,他便將信拋下石崖。誰知,傳來愛巾聲音:「原來你也知道這個典故啊!」

連習道:「姐姐在說什麼?」

愛巾道:「你不是在投信嗎?」

連習道:「姐姐,怎麼知道?」

愛巾道:「這麼說,你不知道這個典故了?」

連習搖頭。

愛巾道:「這兒啊,叫鴿岩。」

連習道:「鴿岩?什麼樣的故事?」

愛巾開始講述:「一個孩子在吃完僅有的食物時,發現慈愛的父親竟已餓昏了過去。他便急沖沖地奔上山來,想找些野果。可是,當時,正值晚秋,且又是戰亂之時,何來食物啊!就連一碗乾淨的水也不能。在他流著淚水時,他突然聽到一聲鴿叫。他抬頭看見了一隻鴿子。他來不及多想,就迅速撿起一塊碎石向鴿子打去。也巧,那鴿子被他一擊而落。他欣喜著將鴿子烤給了父親吃。父親好了后,發現這是一隻信鴿。那地上的信條,是一封對故友的拜託的信。信上說,請故友照顧他唯一的女兒,因為當時正是兵荒馬亂,寫信之人知道自己生還希望渺茫,不可能再回去。父親知道孩子失去至親的滋味。他便拉起兒子不遠千里的去帶信給那位故友。可是,塗中父親不幸染疾而離開了兒子。但父親臨終時,萬般囑咐兒子,一定要將信帶去。兒子懷著悲痛心情找了十九年,終於,讓他找到了那位已故的故友。據說,故友也是思念遠方的人憂悒而終。不過,寫信人的女兒被故友帶大了,生活得也很好。而經歷這封信,兒子竟和那寫信人之女成了一對眷侶,後來二人創立了天下聞名的郵堡。

可是,卻在他們年暮之時,兒子卻被一些江湖**打落山岩,女兒從此就守侯在這岩邊,不斷地將寫給丈夫的信投下去,最後,她在古稀之年終於寫下最後一封信——以身為信,投崖而墜。這岩啊,其實還有兩個名字,就是最後岩、十九姻緣碑。」

連習沉浸許久,道:「親情……友情……愛情……真情!」

愛巾道:「是啊,太感人了!哎,連習你是給你姐姐投信嗎?我記得承兒說過,你在月亮上寫信。」

連習沉默。

愛巾道:「連習,那四個字,真的是……」

連習道:「但姐姐卻還是做到了。」

他將信拋下去了,說后。

愛巾從他的背影間,猛然發現他很孤獨。這種孤獨,不是尋常的。

連習這時已回過身來,道:「姐姐,在想什麼?」

愛巾猝然回神,道:「沒什麼。連習,你自幼失去了親人嗎?沒有一個朋友嗎?沒遇到過一個讓你動心的人嗎?」

一連三問。連習走近道:「這是我做錯事的代價吧。」

愛巾道:「什麼意思?」

連習道:「也許爹娘生下我時,就不應該給我一雙這樣太愛觀察、洞悉的眼睛,的魚眼睛。」

愛巾道:「所以你那十一年都不睜開來嗎?」

連習道:「是,我害怕自己停不下來。可是,我又錯了。我還有耳朵、手、鼻、嘴。我如何才能逃避呢?在思念中逃避一切,還不如誠實的面對已去的、該來的。」

愛巾道:「可是說容易,做卻很難。」

連習道:「那我和姐姐共勉吧。」

愛巾嫣然,道:「魚眼睛,是很愛觀察洞悉嗎?」

連習道:「那為什麼它不閉上呢?哪怕一刻啊!」

愛巾道:「時候不早了,走吧。」

兩人一回到庄廳,就不見了其他人。

愛巾知道又是他的病發作了。可是,她卻還是不敢踏進那間溢滿藥味的屋子,雖然白天的陽光能夠遮去沒到晚時的黑暗。

於是,她就站在門前的階上。

連習嗅著各種藥方的氣味,心中開始尋索答案。

經過一段時間的急助,公嘯的病情穩定了下來。

屋內的人紛紛走了出來。

第一個出來的人是席下。他道:「嘿,驢上人,你……不進去看看你姐——夫嗎?」

連習只是站著。席下欲語時,一耋耄老人[仲孫慶]笑呵呵道:「堂老弟,這就是你說的在江湖上名頭最神秘的人?」

席下道:「是啊,怎麼,我的堂老哥想會會他?」

仲孫慶正經起來:「他怎麼閉著眼睛?」

席下聳聳不語。易鶴接道:「老表哥,你和一個『堂老弟』『堂老哥』的說來說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席下道:「鶴妹子,他的親人多著呢!」

易鶴不解道:「你——什麼意思?」

席下卻甩頭回自己房間了。

符貞這時笑著對仲孫慶道:「仲孫大哥,席下是你堂弟?」

仲孫慶道:「本來你也可以是我表妹……或是堂妹的啊!唉!」

符貞道:「難道就不可以是表姐或是堂姐?」

仲孫慶嘖舌道:「不和你說了,反正是著給你這丫頭了!」

符貞見他要走,忙道:「好了,仲孫大哥,我們還有事要你幫忙。」

仲孫慶一聽,卻道:「終於有事求我了吧!」

符貞側身對愛巾道:「少夫人。」

愛巾淺笑道:「貞妹,以後別這樣叫我,叫巾姐吧。」

符貞道:「巾姐,那……」

愛巾道:「這事,改天再說吧。你們先去用膳吧。」

等符易仲孫三人去后,公二單和他的妻子——天下第二美婦上官荊及慕容方巾就出來了。

愛巾見道:「爹,娘。」

上官荊道:「巾兒,他是……」

慕容方巾道:「荊姨,他是我義兄!」

愛巾接道:「方兒,你也先去吃點東西吧。」

慕容方巾只得去了。去時,公蟬往這兒走過來。聽她道:「娘,弟弟怎麼樣了?」

上官荊反問:「你去哪兒了?」

公蟬不語了。公二單淺嘆道:「蟬兒,年什麼事弄成這樣?」

原來她的臉上有淚痕,顯得極憔悴。

公蟬未回話。上官荊有些氣憤道:「應該早點把你的事辦了!每天除了這副樣,還是……」

公二單截道:「蟬兒,你要是不說,就先去吧。」

公蟬猶豫了會,緩緩而去。

聽著這家人的話語,連習對山莊有了一個概況。

再聽姐姐道:「爹,娘,你們也去歇息吧。」

公二單道:「你父母還好吧?」

愛巾點了點頭。上官荊道:「巾兒,那就辛苦你了。」

二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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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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