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謊言
靈夏捏著碎銀，說道：「這馬多少一匹？」
「十五一匹。」馬販拍拍身旁的馬匹，說道：「上回你家裡來的時候，沒見著你，是把你算漏了嗎？今日就自己來買。」
靈夏尷尬的笑笑，低下頭，說道：「馬哥，我沒那麼多銀子，能不能便宜點？」
馬販眯著眼睛看她，片刻后，有些不悅地說道：「十四。」
「十兩行不行？」
馬販瞪大了眼睛，反應誇張地看著她：「十兩？你怎麼不去搶？我這馬兒十四賣你已經是看在你是熟人的面子上了，你這兒跟我開玩笑呢？」
靈夏自然不上他的套的，「我先前打聽過，十到十五的馬都有，馬哥你幫幫忙，我實在沒有多的錢，就十兩吧。」
「十三。」
「十兩。」
「你這小丫頭片子！」馬販氣得給她翻了個白眼，也不至於真的不賣，一副「好好好，給你面子了」的表情，回頭去馬廄里牽出一匹馬，那馬看起來瘦弱的很，她想開口看看別的，此時聽到小市街頭，響起一陣吵鬧聲。
「你，你給我過來！」
「疼疼疼……娘，疼！」
來者一老一少，長輩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婦人，穿著紫色的長衫，圍著一圈厚重的毛領，語氣中帶著一絲咬牙切齒，怒沖沖的揪著少年的耳朵，後者身形不算高，年紀也就十來歲，養的白白胖胖的，正被拖著一邊哀嚎一邊往前走。
靈夏看了片刻，認出那是誰之後，趕忙想要轉身離開。
「誒，你別走啊。」馬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挽留道：「你要是覺得這匹不行，換一匹看看也成。」
「我，我還是下次再來……」
轉眼間那對母子就來到眼前，小胖子被往前一丟，紫衣婦人便叉著腰，大聲說道：「馬大，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咯！」
馬販回過頭去，看到來人，一個止不住的嘆氣，「哎呦，你怎麼又來了？」
「怎麼？你怕我來啊？我當然要來了，你這個奸商！你那個馬哪裡值十兩銀子？花言巧語迷惑我兒子，現在好了，馬買到家裡，不到一日就死了。」
「這怎麼可能呢？」馬販聽了大驚，說道，「我這裡的馬絕對都是好馬，若是真的病馬，我根本不會拿出來賣的！靈夏她娘，你看我在這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我有騙過人嗎？」
他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靈夏，拍拍她的胳膊說道，「還是靈夏最知道我的為人，你看她今日還在找我買馬呢，靈夏，你說是不是？」
那雙手不斷拍著自己的胳膊，靈夏都恨不得自己能化作空氣了，卻硬生生地被拉扯出來。
那原本來理論的兩母子，在聽到馬販的話后，也統統將視線轉到了她的身上。
小胖子看了她兩眼，遲疑地說道：「姐姐？」
靈夏的腦子嗡地一聲炸裂了。
她在原地僵硬了兩三秒，意識到氛圍有點糟糕，慢悠悠地轉過頭去，沖兩人笑了一下，「娘，弟弟。這麼巧啊……」
「你怎麼在這裡？」婦人喜出望外，走上前來，抓住她的手，說道：「怎麼也不回家來看看……」
「娘……」小胖子攔住婦人的動作，低聲道：「姐姐現在哪能隨意走啊？」
「啊……也是。」婦人後知后覺的點點頭。
靈夏躊躇得抓著手指，說道：「我，我現在伺候大小姐，她讓我來看看馬匹，現在瞧的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這麼快？」婦人說道，「又不著急，說兩句話的功夫……」
「不行的！」靈夏很快就拒絕了她，對面人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很不好看。
靈夏立馬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有幾分重了，但這會兒只想逃開，也顧不得怎麼去補救，只說道：「尤家……是大戶人家，我若是不懂規矩，會挨責罰的。」
小胖子拉了拉婦人的手，說道：「哎呀，娘。姐姐都賣身給尤家了，當然得聽他們的，你就別攔著她了。」
婦人板著張臉的模樣，在靈夏看來是真的可怖，對方什麼都不說，光是沉著臉，便使她心驚膽戰了。
婦人和顏悅色的臉是她陌生的，這樣陰沉沉的看著她，反而是她熟悉的樣子，只見婦人壓了壓唇角，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是為難你了。但家裡也是沒有辦法，你其他幾個弟妹，年紀都還小，能懂什麼事？尤家老太太就是再發善心，也不能把幾個不懂事的孩子，都給買去做家奴吧？」
靈夏點點頭，輕聲諾道：「是，我知道的。」
婦人還是不放心，說道：「你也是從小沒心眼的一人，進了尤府，娘可照顧不到你了。你萬事都要自己打算，有什麼問題，記得多同他人問問。」
「是。」靈夏垂眸看著腳尖，覺得婦人可能繼續說下去，連忙打斷道：「我真的來不及了……」
婦人臉色又是一沉，道：「現在已經嫌我煩了是不？」
「我……」
「靈夏！」一個聲音出現在身後，靈夏渾身一驚，扭頭看了過去，雨夢手裡拎著個籃子，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勾住她的胳膊，說道：「你怎麼還在這裡？大小姐都要等的發飆了！」
雨夢拉著她的胳膊往前走，絲毫沒有管身後的那兩人。靈夏小心翼翼地往後看了一眼，發現婦人雖然不高興，卻也沒有說什麼，便邁著腳，迅速跟人走了。
跟著雨夢穿過兩條街，在一個茶樓館下停下，雨夢雙手壓著膝蓋，喘著氣，餘光瞥著她，說道：「你不是回家了嗎？」
「……」
靈夏盯著滿頭的尷尬，慢悠悠地抬起眼，對上雨夢的目光，露出一個傻笑企圖糊弄過去。
「別笑。」雨夢直起身子，說道：「要不是小姐看你一個人在小市上逛，覺得有所蹊蹺，這會兒你怕是還脫不了身吧。那兩人這麼回事？是你債主啊？」
「是我家裡人。」
雨夢嗤笑了一聲，「真的假的？我怎麼看你，比看要債的還要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