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灰燼

燕安本以為來到京都后，沒有落腳點會非常難過下去。

沒成想她運氣不錯，碰到了飛黃騰達的故友，蕭貴妃正是得勢的時候，說是要出宮遊玩，皇帝也由著她。

幾日下來，燕安跟著蕭貴妃去了不少好地方，那些都是她從前都未曾想過的奢靡。

不用擔心飢餓，也不必害怕沒有銀子花。

甚至到的每一個地方，都會受到超乎想象的尊重。

燕安不單單是覺得人生變了，眼前的每一個地方都變得光彩，風光得要命。

她身上的行頭也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裳與昂貴的首飾，頓頓大魚大肉，簡直是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就在她樂不思蜀的時候，蕭貴妃同她提了一件事。

燕安那時正喝著酒，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饒是腦子有點不清醒，聽了對方的話，還是跟著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昔日好友蕭貴妃安靜地看著她，而四周的侍女，不知何時也大多都退下了，只留下幾個貼身伺候的。

蕭貴妃握著她的手，說道：「我是真的無人可依靠了，才來拜託燕安你的。你也知道，我在宮中沒有家世背景，眼下皇帝寵愛我，可以讓我在宮中風光一段日子，可這寵愛能到什麼時候去呢？我不想後半輩子，孤苦伶仃地老死在後宮……」

燕安頗為茫然的說道：「非得那樣做嗎？」

「那是最好的法子了。」

燕安覺得有幾分頭疼，揉了揉眉心，又聽到對方說，「難道你還想回到從前的日子去嗎？」

燕安心中一跳，對此她是發自內心的恐慌，瞪大了眼睛，說道：「我來京都，就是想來做買賣的！我絕不會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

「這不就是了？」蕭貴妃的聲音柔柔軟軟，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又是沒有絲毫猶豫，「到時候你在京都的生意，我自然會照顧，在外你就是安老闆，有我的照拂，你的生意也會越做越大，到時候，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豈不妙哉？」

「你容我再想想……」

這麼一拖，便是拖了一周。

那一周內她沒有再聽聞蕭貴妃的任何音訊，還以為是自己惹怒了對方，正有幾分慌張。

在第八日的時候，終於是又得到了對方的傳訊。

燕安到了往常的那個茶樓，看到的守衛也變少了，一時有些奇怪。

進了門，才看到蕭貴妃。

蕭貴妃帶著一個白紗斗笠，在旁上菜的小二彎了彎腰，說道：「您的菜都齊了！」

蕭貴妃點點頭，給了幾兩銀子的小費，那小二才高興地退了出去。

燕安在旁坐了下來，問道：「你怎麼這副打扮？」

蕭貴妃輕笑了一聲，也沒有將斗笠摘下，只說道：「也不能總是太招搖了。」

起初燕安還不以為意，只是吃東西的時候，也不見她將那東西摘下，才覺得有幾分奇怪。

「你到底怎麼了？」她詢問道，「何事要如此瞞著我？」

蕭貴妃的動作一頓，「……沒有啊？」

「你還說？是不是上回的事情，我惹你生氣了，你才——」

「不是。」蕭貴妃連忙否認。

片刻后，才嘆了口氣，說道：「我是怕你笑話……」

蕭貴妃說著，將斗笠慢慢摘了下來。她臉上的傷勢也因此藏不住了，出現在燕安的眼前。

「這……」燕安指著她，半晌沒說出話來。

「很難看對吧？」蕭貴妃側過臉去，躲在她的視線，說道：「還是別看了……」

燕安方才回過神來，問道：「誰打了你？！如今你是貴妃娘娘，也有人敢動手么？！」

聽到這話，蕭貴妃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個妃子，在我上頭，除了陛下，還有皇後娘娘、太後娘娘，他們都是極尊貴之人，我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出生低微，就是連後宮里的奴才，見了我心底也是瞧不起的。」

燕安發著顫，看著蕭貴妃的臉，那白皙的臉蛋如今已經有些腫了，紅色的印記在臉上，看得人氣憤難當。

「這也太欺負人了！」

蕭貴妃見她這個樣子，笑了笑，說道：「你氣也沒用，人家是皇後娘娘，後宮之主，我算是個什麼東西呢？」

「那就任由她這樣——」

燕安看著她，越發覺得心酸，說道：「娘娘，難道要一輩子都這樣……」

蕭貴妃胎膜看她，說道：「沒辦法的，在京都你沒有人幫襯，一時得勢又能如何呢？終究是被人輕賤的命。

燕安，你知道我為何要做那樣的事情么？並非是出自我真心，若是能夠好好地呆在京都，我又何須那樣做？一切都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她一兩句話說下來，燕安深有同感，猶豫片刻，咬咬牙，說道：「我幫你！」

*

後院里嗚咽著的哭聲不斷，燕安下去的時候，看到了許多姑娘縮在角落，她們的嘴都被封住了，手腳也全被捆綁住，身體不斷哆嗦著。

燕安有一瞬間心裡猶豫過，卻又很快下定了決心。

一旦人狠心下來，做的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這一系列的流程她越發熟絡之後，口袋裡的銀兩也越來越多。

蕭貴妃對她的辦事能力相當滿意，時常借著遊玩的名義，給了她不少的賞賜，而貴妃本人在朝中得到的擁護，也越來越多，終於是寵冠後宮，連皇后都忌憚她三分。

燕安也搖身一變，成為了天下聞名的芊安閣的安老闆。

蕭貴妃來她閣樓里喝茶，在二樓的雅間里，喝著茶看著樓下人流往來，笑著說道：「看，我說的不錯吧？」

她的眼中笑盈盈的，從未有一日聽到過那滿屋的抽噎，只拿起酒杯，聞著酒香，說道：「但如今還不是最好的，待我壓倒了皇后，京都，便真的在你我的掌控之中了。」

燕安無聲的咽下一口酒，火辣的熱度壓過了所有的一切。

將她心中那細小的聲音燃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