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秦湛堂
第二百六十章秦湛堂
短短月余,大慶徹底變了天,東南西北處處燃起了烽煙。豪強世家趁機搶佔地盤,自立為王,諸多地方軍或被人招攬,或內亂不斷,甚至有擁兵自重者斬殺天使,自立為王者更是不知凡幾,慶朝徹底陷入了較之靈帝時更大的動亂之中。
趙珏似乎完全放棄了南都以南諸多慶朝國土,只堅守上京周邊四大郡縣以及周圍重要的戰略重鎮。
他手裡得用的人馬不多,厲害的帶兵將領更是鳳毛麟角。
他當初託庇江湖中人才能站上如今高位。可江湖人不通政務,更加之行事隨性自由,不喜拘束,叫他們單打獨鬥個個都是好手,可排兵布陣,摧城拔寨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偏他當日被太后及世家坑害得有點慘,手裡的人才十去七八,現在弄得無人可用,空有滿腔抱負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地盤逐步縮水,再縮水……
當日隨前三皇子駐守婁山關的守將秦湛堂臨危受命,拜護國大將軍,集合了趙珏上京幾乎所有得用的軍隊趕赴北線,以阻擊勢如破竹逼近上京的西涼軍。
秦湛堂作戰勇猛,足智多謀,他先是以弱勢連連敗於元垚先鋒軍,令西涼軍大意輕敵狂躁冒進,之後一舉將西涼主力引入了濯郡以東三十里的密嶺要塞,一舉殲滅了西涼主力數萬人,從而死死將西涼軍壓制在了濯郡之外,再不得寸進。總算是讓趙珏朝廷得了片刻喘息。
趙珏得知捷報欣喜若狂,對秦湛堂連連封賞,加九錫,冕十旒,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簡直是榮寵到了極致。
其他朝臣不必提,單原七殺門的眾人卻頗有微詞,隱隱有了針對之意。
正當趙珏在朝堂上調兵遣將,打算再派人去鎮壓各地叛軍之時,卻意外收到了秦湛堂的噩耗。
秦湛堂好端端在營中突然發瘋,無故砍傷營中將士,狀似瘋癲,被壓制之後,口吐白沫昏睡不醒。營中軍醫束手無策,只能將消息報回了上京。
趙珏聽到急報,心急如焚,他如今手中就這麼一個得用之人,若是秦湛堂再出意外,他江山不保。
秦湛堂被緊急送回上京。
只是御醫們走馬燈一樣在將軍府探視,也沒一個能說出大將軍究竟身犯何疾。
秦湛堂一直昏睡不醒,卻剛剛好趕在趙珏前來探望之時突然瘋魔了一般,竟做出意欲弒君的舉動來,被羽林衛蜂擁而上,強力鎮壓之下,竟被打折了雙腿,才將人壓了下來。
可就是這樣,秦湛堂瘋病依然不減,猩紅著雙眼,還嘶吼著要撲向趙珏,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趙珏奪門而逃,再也不敢出現在秦湛堂的面前。
此時,朝中討逆之聲頓起,道是秦湛堂恃寵而驕,大逆不道:大逆罪,欺罔罪,僭越罪,狂悖罪……亂七八糟的罪名一個個扣了下來,到最後令趙珏不得不將秦家人全都下了大獄。只不過礙著臉面,才暫時壓下了要殺秦家滿門的摺子,卻也是沒手軟的將秦家女眷及下一代秦氏子孫皆流放至君山修墓去了。
可憐秦湛堂,從賜封到被貶下獄,甚至連兩月時間都沒到。
遙遠的漠西邊陲,蘇淺正抱著小女兒,在看著趙灝和魏南卓寫大字。
「參見王爺。」門外響起半夏等人的聲音,緊接著趙玄便挑簾進了屋。
「見過爹爹/王爺。」趙玄笑著摸摸兩小娃的頭,伸手接過朝著他伸手的小丫頭。
「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前面沒事兒了嗎?」蘇淺有些擔心,她與趙玄心意相通,沒錯過他一進門時臉上沉鬱的表情。
趙玄沖蘇淺笑了笑:「公事哪有忙完的時候,蕊蕊昨兒個吐奶了,今兒可是好些了。」
蘇淺聽得好笑,「你家這貪嘴的丫頭那是吃多了,今兒餓上一頓就好了。」
趙蕊蕊似乎聽懂了她娘的扎心之語,扁扁嘴趴在了親爹的肩膀上,兩手死死摟住了親爹的脖子,就差沒哭給她娘看了。
趙玄好笑的拍拍女兒的背,輕聲哄著:「小孩子腸胃弱,哪兒能餓著了,今兒個咱們盯緊著些,別讓她再喝多也就是了。」
「爹,我聽說秦大將軍被下了大獄了,是真的嗎?」
趙灝小盆友最擅於打探情報了,每每都喜歡溜到前院兒去聽聽那些謀士們和他爹一起討論國事,趙玄有意培養他,當然不會加以阻攔,反而在發現他來了之後,還會稍加引導,讓趙灝能聽到和懂得更多。
趙玄聽趙灝這樣問,想到今早聽到的消息,沖兒子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蘇淺:
「姨奶奶說去給劉宗找藥材,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蘇淺皺了皺眉,知道趙玄問起自家這位長輩八成是為了那個突然得病的將軍,可還是搖了搖頭。
劉宗的病情複雜,姨奶奶為了劉家嫡脈如今唯一的子嗣,肯定也要盡心竭力好生治好他。這一趟出去尋葯,連劉宗也帶了去,歸期怕是短不了。
可看自家夫君這樣子,怕是對那位大將軍有著惜才之意,想了想,蘇淺還是道:
「我聽你所言那位秦將軍的癥狀,多半怕是中了巫族的蠱術,如果能見到本人,或許我能為你想想辦法。」
趙玄有些訝異,但想想也添了一絲希望。
想到如今那人的境況,心裡多了一份計較。面對關心的望著自己的妻子,卻是露出了一抹淺笑來:
「看情況吧,也許真的要有勞夫人幫忙。」
蘇淺拍拍趙玄的肩膀,笑得一臉促狹:「嗯嗯,我會看情況少收點費用的。」
趙玄莞爾,突然湊近蘇淺耳邊,輕聲道:「為夫會盡心儘力服侍夫人,以身抵債,夫人意下如何?」
蘇淺眼珠一下瞪得滾圓,看向被抱在丈夫懷裡懵懵懂懂的嬌軟小閨女,還有坐在窗下正認真寫字的兩個大孩子,惱得一巴掌拍在了趙玄的胳膊上。
趙蕊蕊小朋友「啊」了一聲,明顯被母親的舉動嚇壞了,瞪大了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摟緊了自家親爹的脖子,看著娘親露出一臉氣憤的小表情。
小嘴巴還「啊啊」的叫著,像是在控訴自家娘親的暴力行為。
蘇淺有些心塞,戳了戳女兒胖乎乎的胳膊:「這小沒良心的,吃著阿娘的奶,還偏心爹爹,娘親都要吃醋了。」
趙蕊蕊小盆友並不知道自家親娘話里的意思,可依然表現出一副為自家老爹抱打不平的架勢,竟一直到晚上耐不住肚子餓要尋自己的糧食袋子了,這才勉強恢復了對自家娘親的親昵。
這惹得趙玄得意不已,越發覺得自家小棉襖貼心自己,有空就抱著親閨女心啊肝的不肯撒手。
趙灝一臉無語看著自家蠢妹妹,搖搖頭沖蘇淺賣萌一笑:「娘親啊,妹妹太小了,不知道咱家是娘說了算,以後長大肯定就好了。爹在外面很是辛苦,咱們便多多體諒他吧。」
蘇淺哪裡會在意這個,她如今家裡一切平順,親人安好,兒女懂事,自然是萬事皆足。
只是外面的亂局早晚鬧到漠西,誰又真的能夠置身事外呢?……
蘇淺是真沒想到,趙玄的手能當真伸進了上京城裡。
先是從流放之地接回了秦湛堂的家眷子女,之後的十月里,上京天牢起了一場大火,不知多少人葬身火海之中,甚至連帶著刑部也沒落好,原七殺門人不少死於大火之中,本來上京在秦湛堂出事之後便再一次陷入了恐慌和混亂之中,這一次出事,更是讓上京局面變得撲朔迷離,危機四伏。
這樣的情況之下,一個已經成了廢人,連爹娘老子都不認識的秦湛堂死在大火中也就不顯得那麼重要了。
趙珏如今正在為西涼軍與西南軍的強勢進軍而苦惱,對於前護國大將軍的死也只不過露出了個惋惜和懷念的神色,隨即便丟到了一邊。
一個無用的廢人,根本提不起他的半點興趣,倒是刑部死的幾個原來的七殺門人叫他很頭疼。
這些人是他放在朝堂的眼睛和耳朵。在這樣危險的時候,在處處危機的上京城裡,他睡覺時還能不能安枕入眠,全靠這些親信對整個上京的監控。如今斷了他的耳目,叫他如何不氣惱萬分。
於是乎,新一輪的調查清洗又一次開始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大慶朝越發變得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而另一邊,被緊急通過久明商號的路子運出上京的秦湛堂已經好端端坐上了前往漠西的貨船。
一身暴發戶打扮的趙平騷包的一邊搖著撒金摺扇,一邊看著駱神醫給秦湛堂做針灸。
好半晌之後,駱神醫才擦了擦額角汗珠站了起來:「淺兒說的沒錯,這是中了西南蠱蟲無疑。但這不是我所擅長的領域,針灸也只能延長他睡眠的時間,令他的狂躁時間縮短,但治標不治本,一切還得等見到了淺兒再做打算了。」
趙平終於收了摺扇,邪邪一勾唇角:「這劉克儉不愧是只老狐狸,藏在元老兒的身後,叫那老小子替他衝鋒陷陣,他就負責背地裡使些陰損招式,就這等狡詐心性,以後還有的和元老兒的磨纏。」
駱神醫搖搖頭,不大想談論這個話題。
他是個醫者,最見不得就是無謂的犧牲,弄權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死的最多的卻是無辜百姓和最底層的士兵。
這也是他寧願隱姓埋名躲在漠西做一名軍醫,也不願去中原或那些大勢力的原因,要不然,以他的名望和醫術,但凡他願意,肯定是這些梟雄的座上賓。
他只但願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乾坤早日清明,硝煙儘早散去,還百姓一個平靜樂土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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