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民國時期的女人

古玩這行當，也跟陶淵明獨愛菊一樣，有的人喜歡倒騰貴賤分明的瓷器字畫，有的人喜歡倒騰不論貴賤的黃白之物，也有人喜歡倒騰真假難辨的玉器雜耍。

而我喜歡倒騰的並且最拿手的就是不論貴賤的金銀器物。

因為金銀器物這種屬於貴金屬，就算年代不夠、沒什麼說道，它價格也不會低廉到什麼地方，而且作假的沒那麼多。

瓷器字畫那些，不僅要防著遇到李鬼，還要看出處，說簡單點唐伯虎的一張畫肯定比你歷史上一個不知名的酸秀才畫的畫值錢，定窯的瓷器，肯定比你民間作坊的有說道。

而這一次鬥口，老金爺準備了三樣物件。

第一樣是一個青銅的金印，印紐是一個虎頭，上面布滿了銅綠。

第二樣是一張古畫，第三樣是一件瓷器，景泰藍的瓷器。

三樣東西可以說沒有一樣是我拿手，唯獨最後那件景泰藍的瓷器，我還有點把握，可也說不上十拿九穩。

「孫三爺，請吧！」

老金爺抬起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伸手做了一個請開始的手勢，那動作很客氣，可空氣里瀰漫的卻是火藥味和陰謀的氣息。

「一印二畫三瓷器，老金爺您這排場夠足的！」

我緊握著拳頭手心裡全都是冷汗珠子，可也不得不強擠出一抹笑容，故作鎮定。

老金爺沒說話，只是斜眼很玩味的看著我，那神態就似乎是這場鬥口他已經吃定了我似的。

「拼了，那繡花鞋那麼有門道，說啥也不能交出去！」

我閉上眼在心裡暗暗呢喃了一句，這才深吸一口氣，大步朝擺著三樣物件的桌子走了過去。

雖然我最擅長倒騰的是黃白之物可我也知道瓷器和字畫是最難堅定的，所以我最先去看的是那枚金印。

單看外形，我大致判斷出那金印是西漢時期的物件，隨即我又把金印放在手心裡掂了掂。

以前的銅器，多是青銅，青銅屬於合金，多是銅和錫和鋁混合而成。

因為古代和現代的工藝不同，混合的比例也不同，老物件的青銅，密度一般沒有近現代仿作的青銅那麼緊密，自然而然的放在手心裡的重量也就感覺不一樣。

只是那種感覺很細微，如果不是常年和古玩打交道，絕對分辨不出來。

我掂量了幾下，那枚金印的重量沒有什麼問題。

緊跟著我又看了看上面的銅綠，也沒問題，就連印紐縫隙里的泥土，也和正常。

可我老覺得那金印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我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

那一刻我也是又著急又上火，額頭上冷汗蹭蹭的往下冒。

「怎麼樣孫三爺，磨蹭這麼久是不是該給個說道了！」

老金爺抬起頭眯眼盯著我，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雖然他的話沒什麼問題，可仔細去揣摩的話，就有催促的味道。

如果那枚金印沒什麼問題，真金不怕火煉，老金爺絕對不會在意我多浪費幾分鐘時間，這會他催促我，不就等於是擔心我磨蹭久了，看出貓膩來？

要說鑒別古玩，鑒的是真假，看很多時候鑒的更是人心。

「老金爺，您這金印看著是西漢的物件，可這怕是個李鬼。」

其實我心裡也沒多大底氣，畢竟只是憑藉老金爺一句話去下定論而已。

可那會騎虎難下，我不可能拖延時間，老金爺也不會准許我這麼做。

萬幸的是我賭對了，因為我說出那句話之後，老金爺雖然依舊是不動聲色，可他卻沒有反駁。

「這鬥口，只會說李逵李鬼可不行，既然你說它是李鬼，那就應該說說為什麼？」

說完老金爺就坐到了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喝起茶來，而我則是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的都快抓耳撓腮了。

因為我雖然賭對了，那金印是李鬼，可按照鬥口的規矩。

分出李逵李鬼只是第一步，要說出其中的門道，才是真正的贏。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老金爺當做彩頭的扳指不小心掉進了茶杯里濺了一桌子的茶水。

看到那一幕，我猛然想起來，不管是漢代、還是更久遠的秦朝、西周，雖說青銅冶鍊技術發達，甚至於很多工藝都超過了現代化工藝。

可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古人在澆築青銅器的時候多採用沙眼法，只要是用沙眼法澆築的青銅器，哆哆嗦嗦的都會有氣泡，特別是印章這種體積小且造型繁瑣的物件的時候，往往會在銜接處會留下很多氣泡，越是造型繁瑣，氣泡就越多。

現代仿製青銅器的時候，很少會注意到這一點，一不小心就會把整個青銅器澆築瓷實了。

這樣一來，在加上銅、錫比例不一樣，這種情況就更明顯了，只要把那金印浸入水中，通過氣泡的密集程度，就能分辨出來了。

「老金爺，這門道也很簡單，弄一杯清水過來，把這金印放進去。」

「這要是氣泡多且密集呢，它就是真的，反過來就是李鬼了。」

「估計當時仿著物件的師傅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隨著我的話逐字逐句的落地，老金爺眼睛里的神情微微變了變。

「有意思，孫三爺繼續吧！」

我硬生生憋出了一身的冷汗，要說這第一局能贏，運氣絕對是佔了大部分。

第二件我上眼的是那景泰藍的瓶子，畢竟以前我店裡有兩個，算是接觸過。

可很多事，你有把握的事，往往會弄巧成拙。

第二句那景泰藍的瓶子，我把年份看走眼了。

那是順治年間的景泰藍，被我看成了康乾年間的物件。

有人會說不就是前後間隔了幾十年，有什麼差別？

可我告訴這差別大了去了，康乾之前的景泰藍，景泰藍是用松綠石做的釉料，康乾晚期到之後，景泰藍用的釉料就是琺琅釉了。

三個物件，三局兩勝的規矩，這下我贏了一局，輸了一局。

勝負如何，就全看最後那張畫了。

「孫三爺上眼瞧瞧吧？」

「這畫你要是看出門道來，這扳指就歸你了！」

老金爺笑眯眯的說著，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很顯然他對那最後一幅畫，格外的有信心。

這也讓我心裡更加沒底氣了，就在我打算上眼去看那最後一幅畫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李建攙扶著老金爺重新坐下去的時候，老金爺不小心從寬大的袖子里掉出來了一張照片。

距離很近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照片，是一張黑白照，照片上是個女人，一個穿著民國風旗袍的女人。

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女人腳上就穿著一雙繡花鞋，一雙款式和我老爹不顧一切兌換來的那隻鞋一模一樣的繡花鞋。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里那女人腳上的繡花鞋，鞋頭上似乎鑲嵌有東珠、珍珠一類的物件。

「飯桶幹什麼吃的！」

老金爺怒罵了李建軍一句，慌忙就伸手把那照片從地上給撿了起來，快速收進了衣袖裡，似乎是怕我看出什麼貓膩來。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我壓根沒看清楚那照片里的女人長什麼模樣？是什麼人？

只是感覺那繡花鞋不對味。

「孫三爺別磨蹭了！」

老金爺見我盯著他那邊看，立馬就把臉一沉，有些急不可耐的催促了一句。

我慌忙陪著笑點了點頭，只是那會我腦子裡卻在想，那隻繡花鞋到底有什麼貓膩？

那張民國時期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又是誰？

可那會顯然沒時間給我去深思這個問題，等我回過頭去細看那副畫的時候，我完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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