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十六章
【旅順·北城頭】
正當驅逐騎兵·李薄道和日寇·青葉中隊激烈交戰之時,城頭上倖存的槍騎兵們正嘗試著衝下城牆。儘管他們已經最大限度的發揮了手中武器的火力,可是卻仍然無法壓制據守於階梯下方的日寇。四名日寇用著繳獲來的新式步槍據守在城牆階梯下,對著階梯上的槍騎兵們持續開火射擊,其火力之兇悍令槍騎兵們的幾次進攻都停滯在了階梯的半腰處,並伴隨了傷亡四人的慘重代價。
軍校手握左輪手槍據守在城牆的階梯口處,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城門前驅逐騎兵和日寇·青葉中隊的交戰。「薄刀他們完犢子了,都撒冷兒給我撤回來!」軍校突然扭頭朝階梯上的槍騎兵們急聲喝令道——軍校話聲剛落,城門前驅逐騎兵們的境況就立刻急轉直下。
「奶奶的!」槍騎兵們極不甘心的怒罵著從階梯的半腰撤回城頭。迅速撤回來的槍騎兵們再次集結在了軍校的身後,一個個嘴裡都不甘心的抱怨著、罵著。
「都給我閉嘴!」軍校極不高興的吼了一句,槍騎兵們隨即便消停了下來。軍校一臉憂傷的掃視著僅剩的槍騎兵(四人),放低了聲音詢問道:「咱們還有啥?」
「一個人……一兩發子彈吧。」受傷最重的槍騎兵回答道。
「草,這還打個屁了。」軍校失望的搖了搖頭。
「咱們還有大刀啊。」最年輕的槍騎兵提醒道。
「有用嗎?」軍校瞪著眼睛質問道:「人家能讓你衝上去拿刀砍啊?」
「軍校,該怎麼辦?我們聽你的。」最年長的槍騎兵十分認真的問道。
「怎麼辦?」軍校既絕望又肯定的說:「咱們沒戲了,等死吧。」
「軍校,就算等死……也得想個死法吧?」老槍騎兵苦笑道:「我可不想被活生生的折磨死。」
老槍騎兵的話當即讓軍校的腦海里靈光一現,隨即他迅速把手中的轉輪手槍放到眼前,然後扳下槍管打開彈倉,眼見六個彈巢中有兩個是空的;接著他上抬手槍槍管,使手槍上框和鐙形鎖咬合;最後他按下手槍的擊錘,一臉不舍的看著眼前的這些下屬。
「軍校,咋了?」最稚嫩的槍騎兵一臉恐懼的問道。
「下邊的驅逐騎兵全都是被東洋鬼子用亂刀捅死的,我決不能讓你們也跟他們一個下場。」軍校很嚴肅的說:「我現在有四顆子彈,正好給你們每人腦袋上來一槍,最後剩我自己一個……跳城牆。」
「嚇唬人吧?」稚嫩的槍騎兵一臉惶恐的喊道:「軍校,我們那麼相信你,你好意思這麼干吶?」
「與其放任你們慘死敵手,道不如我親手崩了你們!——這樣我還能死得瞑目些。」軍校非常倔強的說。
「凈扯犢子!臨死前還要親手殺幾個自己親手培養的下屬,你自個心裡能好受?」老槍騎兵一臉嚴肅的質問道。
老槍騎兵一語道破,這立刻讓軍校沉默了。
老槍騎兵很不屑的斷言道:「你自個也好受不了,別勉強自己干這埋汰事兒了……你萬一死後進不了閻羅殿,成了孤魂野鬼可咋整?——我可不想背這黑鍋。」
「你個癟犢子玩意,臨死也不忘嚇唬人啊?」軍校一臉苦笑的反問道。
「哈,哈哈……」老槍騎兵捧腹大笑了幾聲,本來很緊張嚴肅的氣氛一下變得輕鬆了許多;緊接著,他借著氣氛稍緩之機,扭頭向周圍的其它槍騎兵笑問道:「哥幾個,咱們也別讓軍校為難了吧,跟他一塊跳吧……怎樣?」
三名槍騎兵都很無奈的笑了笑,儘管嘴上都或多或少的抱怨了幾句,可最終無一例外的贊同了老槍騎兵的建議,這樣的結果令軍校很是意外。
「好,就這麼著了!」老槍騎兵惡狠狠的笑道:「待會,等到東洋鬼子上來了,咱們先打光所有的子彈——盡量乾死幾個。最後再讓他們看著咱們從城牆上跳下去!」他一臉不服氣的解釋道:「省得他們把咱們北洋軍看癟了。」
「有道理!」軍校略感煩惱的苦笑道:「萬一讓他們誤以為咱們是畏戰自殺,那就丟臉嘍。」
槍騎兵們一言不發,一個個都滿懷期待的看著軍校,好像是在說:軍校,別說了,儘管下令吧。
軍校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些準備和他一起赴死的忠誠下屬,一點點板起了嚴肅的面龐,冷靜的思考了一下,最後他果斷下令說:「讓出這裡,後退至外牆牆邊,用洋銃預瞄階梯口!再讓這幫倭人再吃上一壺!」
「得嘞!」老槍騎兵回了一句,隨即便帶著其他三名槍騎兵向外側女牆慢跑了過去。
……
槍聲稍寂,已被重創的日寇·青葉中隊開始動身向城牆進發。日寇們躡手躡腳的摸到了牆根下,而後又萬分警惕的登上了階梯,順著階梯向城牆頂上搜索行進。之前的兄弟部隊在此慘遭殲滅,這令他們每個人都心有餘悸,而現在此地的一片死寂則更加讓他們忐忑不安——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進攻過於順利,狡猾的敵人肯定是藏在什麼地方等著偷襲他們。
階梯並不是很長,每個人都感覺好像走了很久,尤其最前面的日寇·先頭班組,他們與日寇·主力部隊之間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過度的緊張令這些人臉色蒼白、汗水淋漓。然而,一切警惕、忐忑、緊張、恐懼最終都成了徒勞——就在日寇·先頭班組從階梯口現身的那一剎那,四支預先瞄準階梯口的步槍齊射開火,伴隨著閃耀的槍焰,兩名暴露於步槍火力下的日寇雙雙中彈倒下。
隨著最前面的兩名日寇中彈倒下,日寇·先頭班組成員紛紛貼牆蹲下進行隱蔽,其中一名日寇急忙向後揮手召喚道:「敵襲!敵襲!大家趕緊!(日語)」話聲一落,日寇·主力部隊隨即飛速趕了上來,他們超過日寇·先頭班組,擠擠挨挨的頂到了階梯口處。接著,頂在最前頭的四名日寇試圖探身出去向槍騎兵們開火射擊,結果剛一露頭便招來轉輪手槍的猛烈射擊。
軍校單手握持轉輪手槍,對著躲避在女牆后的日寇們連開四槍,射出的子彈在女牆牆體上迸濺起了一團團火花。與此同時,他身旁的槍騎兵們也在火急火燎的給步槍重新裝彈。然而,由於轉輪手槍連射四槍只有三四秒的功夫,致使軍校打完四槍后,槍騎兵們還在換彈中,他們隨之進入幾秒鐘的火力真空期①。
①火力真空期:即火力空白的時段,在此時段無法發揮任何火力,通常是因無槍可用、無彈可發而導致。
槍騎兵們的突然停火,讓日寇們認定為其中有詐,所以全都繼續保持著隱蔽姿態、不做攻擊。他們的認定也不無道理,原本可連射六槍的轉輪手槍才打出四發——槍里還剩兩發就停火,這顯然是故意做齣子彈打空的樣子,然後引誘對手做出暴露自己的攻擊動作。
儘管聰明的日寇們都自認為看破了軍校的詭計,可是他們之中也有衝動的匹夫之徒。一名決心以血肉身軀硬抗手槍火力的日寇突然站起身來,據槍瞄準軍校,扣下扳機;「砰!」一聲槍響,軍校應聲翻倒在地;緊接著,剛好換彈完畢的四名槍騎兵,快速據槍朝這名日寇齊射開火;「噼里啪啦!」一排槍響之中,日寇身中三槍,癱倒了下去。
……
「軍校!」老槍騎兵扔掉了手中的步槍,一臉焦急的跪倒在了軍校的身邊,用雙手壓住軍校左胸上不斷流血的槍眼鼓勵道:「撐住,撐住!」其他槍騎兵也不約而同的把手中的步槍丟在了地上,很是不服氣的看著躲在女牆後面的日寇。
「咳咳……呼……哈!」軍校很痛苦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虛弱的問道:「那個……完事了?」
「嗯,完事了,咱們只能做到這樣了。」老槍騎兵含著淚水回答道。
「咳!把扶我起來。」軍校狠咬著牙說。
「好。」老槍騎兵很榮幸的連連點頭,然後慢慢的把軍校的胳膊挎上肩,很是吃力的把他從地上攙起。
日寇們見槍騎兵們都已經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便很是放心的衝上了城牆,朝著遍體鱗傷的槍騎兵們舉槍圍了上去。一名日寇見槍騎兵們全都傷痕纍纍,便放下槍用流利的中文規勸道:「中國人,投降吧!繼續反抗毫無疑義……」
「少廢話!」虛弱的軍校非常強硬回敬道:「我們已經……咳,已經是死人了,您還是省省吧!」
日寇不急不躁的說:「我個人非常敬佩諸位的勇氣,一點不懷疑諸位捨命保國的決心,不過我覺得——這種國家根本不值得諸位作出如此的付出。」
「你說的沒錯,這種昏庸、腐敗、無能的國家是不值得讓人付出啥玩意。」軍校毫不保留的同意道,忽然他話鋒一轉補充道:「不過,請您自己看看眼前這座旅順城,已經和陰曹地府沒兩樣了——這個民族……咳咳……是需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衛的……沒有『值』或是『不值』一說。」
軍校此話一出,日寇立刻驚呆了,他猛然意識到要想征服這個國家,不單單是要征服他們的政權,而是要征服他們的整個民族——而這,單單從這名軍校的眼神來看,要比征服他們的政權要難上千倍萬倍。
軍校冷眼掃視著把他們團團圍住的日寇,十分堅決的說:「我……不,我們……是不會向外國人屈服的,寧死也不!」接著言簡意賅的命令道:「跳!」隨著他一聲令下,四名槍騎兵連同他本人都毫不猶豫爬上了女牆上的矩形缺口,並由此縱身倒頭跳下了十五米高的城牆;伴著落地的響聲,四名槍騎兵和軍校全部摔死在了城牆腳下。
【城外】
趙斌單手提著新式步槍,一臉嚴肅的看完了這場發生於城牆上慘烈劇幕,然後他握緊步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儘管他清楚自己對於這一切無能為力,可是他仍然不甘心,他怨恨自己無能為力,並在心中暗暗發誓——為了不讓別人也無能為力,自己今後一定要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