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時候，聽老一輩人講，如果一個人含冤受屈而死，死後怨氣不散，靈魂便無法超脫而化作厲鬼，在陰年陰月陰時，回到世間，挖食人的心臟。當時還小，被嚇壞了。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Maggie的出現，它將會導致我的精神和信仰徹底崩塌。

——季桐」

季桐把吉諾放在床上，輕薄的毛毯蓋在她的身上，手臂在毛毯外，交疊在身前，季桐哄著她很快睡去，睡地很恬靜。幾如當年，吉諾第一次來自己家留宿，不同的是當時季桐躺在吉諾旁邊，倆人牽著手，嘻嘻呵呵聊著天一起睡。

檯燈亮著，看著在甜睡的吉諾，季桐一點困意都沒有，於是在抽屜里拿出了日記本和鋼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隨便寫點什麼吧。

時間在滴滴答答地流走，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或許是神經還在過敏，季桐被嚇了一跳，立即將其掛斷，然後離開了卧室，到了客廳，查看通話記錄是蕭敬南打過來的，知道局裡可能有事，立即把電話回了過去。

「季桐，怎麼，還沒睡？」電話那邊傳來蕭敬南的聲音。

「局裡是不是出事了？」季桐說道：

「有人報案，現場離你家不遠，在新世紀廣場。」蕭敬南說道：

「我馬上過去。」季桐說完，聽見電話那邊也回應了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季桐把睡衣換下來，換上經常穿的衣服，輕聲慢步走出卧室，免得吵醒吉諾，之後離家，快步走向新世紀廣場。

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街上連個人影子都沒有，計程車更不用提。街上非常寂靜，從街對面巷子里竄出幾隻小流浪狗，追逐撕咬著，沿著街道跑到後面去了，季桐看了一眼，腳步沒有停下，大約八分鐘，季桐就到了現場，正好看見蕭敬南從車上下來，二人前後腳到達。現場已經有附近民警警戒，報案人是一對戀人，詢問得知是倆高中生，同學聚會玩得有點晚，在回學校的路上發現了那個人趴在草坪上，之後就報案了。

經過初步查看，季桐得知，死者為男性，從表觀特徵上判斷24到26歲之間，死前醉酒。死因讓季桐有點看不透，像突發性心肌梗塞。雙目圓睜，瞳孔放大，又像是猝死，比如驚嚇過度。

在死者腳所朝的方向發現了血跡，血跡面積碗口大小，還有一個梅花瓣血腳印，像是狗或是貓的。在這個方向上還有兩件衣服，是一條褲子和一件上衣外套，在外套的袖口處發現了稍許血跡，兩件衣服上都還帶著商標卡。

死者上半身趴在草坪上，下半身在路牙之外，在其旁邊發現了一個皮包和一隻鞋，都是女式的，另外還有一把匕首。死者附近的草坪看起來更加凌亂一些，似乎是被踩壓過。所有的跡象全部拍照取證，蕭敬南四下觀望，本想找攝像頭，結果很失望。

季桐回到公安局，開始對這名男屍做屍檢。表觀體征檢查結果只有在右手指甲里發現了稍許皮屑。季桐要探知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於是用解剖刀剖開死者的腹部，令季桐沒想到的是，腹腔內鮮血淋漓，以為是臟腑破裂了，可檢查腹腔內的器官完好無損，季桐向上檢查，打開胸腔，令季桐不敢相信的是死者的心臟不見了。季桐見之，一下子就懵了，然後就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那個鬼故事，冤鬼索命，專挖心臟。

這個時間點，公安局裡除了兩名值班人員，就只有季桐和蕭敬南了。蕭敬南整理現場證物，在那個皮包上，蕭敬南發現了很多指紋，至於皮包的裡面，有一個化妝盒，一部手機，另外就是一個錢包，錢包裡面有一張銀行卡，一些現金，重要的是有一張身份證，如此找皮包的主人就省事多了，都不用指紋核對了。

死者的心臟不見了，這樣的事季桐無法決定，總不能在自己開出的屍檢報告里寫冤鬼索命，挖食心臟吧。季桐把蕭敬南也叫到了解剖室，對此蕭敬南眉頭緊鎖，沉思了許久，才說道：「嚴格保密，死因一攔先空著。」

季桐整理了屍體，放入存屍櫃。當她把這個柜子推上之後，轉身之時，看到了旁邊的3號存屍櫃，那裡存放的是楚靈欣，也就是吉諾，此時季桐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

東邊的天已經微亮，蕭敬南吩咐季桐說先回家吧，已經將近24小時沒合眼了，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過來，其他的事等天亮小光他們來上班，交由他們去查探。季桐痛快地答應了，蕭敬南感到意外，料想至少該反駁幾句。季桐下班了，走的時候還向蕭敬南借了兩百塊錢，說是買衣服，蕭敬南沒多問，從兜里掏出錢包拿錢給了季桐，之後季桐就走了。蕭敬南沒走，他在分析案情，拋開惡鬼索命，也就是死者的死因，依舊有其他問題需要解決，他要把案件的脈絡理清，這樣才能有條不紊地為王小光等人講述案情。

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到季桐的床上。吉諾已經起床，穿著季桐的睡衣在房間里漫步。睡衣肥大，這也沒有辦法，誰讓季桐的身高和體型都比吉諾高出一個尺碼呢。此時的吉諾完全具備了人的形體特徵，身體不發光了，也不透明。她纖細的手指觸碰著屋子裡的每一個物件，新奇地審視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身邊的每一個事物，甚至是空氣，感覺都和以前不一樣。吉諾的手碰到了季桐的日記本，吉諾將它拿起翻看，這個本子已經寫了一半，前面的日記里，除了文字還有圖畫，都是骨架，內臟器官之類的，吉諾翻到最後一篇，鋼筆夾在這一頁，看內容，還沒下完，應該是昨晚寫的，日記在年月、星期的地方寫著「不詳」二字，時間是午夜。內容如下：

早上目睹了吉諾離我而去，午夜遇見了Maggie神秘歸來。

當我聽到她的哭聲之時，心底升起不少恐懼。當我牽住Maggie的手，安慰著啼哭中的她的時候，我知道，對於我這個曾經不止一次摸過死人的法醫來說，那觸覺感肯定不是死人的。柔和而有彈性，沒有骨骼的硬度，所以也不是人的軀體。

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我眼前的Maggie，看著她躺在床上恬睡，嬌小的身體披著淡淡的輝光——

季桐的日記只寫到了這裡，因為那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蕭敬南打電話讓她去案發現場。

吉諾放下日記，思索著，日記中寫的應該是自己，而裡面提到的Maggie是誰，是桐姐給自己起的新名字嗎？吉諾記得那段時間都流行給自己起英文名，桐姐給她自己起的名字就是Maggie，後來桐姐覺得這個名字不適合自己，就不再用了。

這個時候，吉諾聽見外面的房門開了，是季桐回來了。吉諾出了卧室，看見季桐正在關門，手裡提著四個袋子，裝衣服用的紙皮袋。

「Maggie，你醒了。」季桐回身看見吉諾站在卧室門口，然後說道：

「桐姐，這衣服給我的？」吉諾說著，走向季桐。

「哦，這都知道，還真是與眾不同。趕緊拿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季桐說道：

吉諾拿著衣服跑到卧室去換衣服，季桐脫了外套，換了雙拖鞋，也進了卧室。季桐看見換了新衣服的吉諾在窗前的晨光里，漂亮的小姑娘，奇幻般的存在，那打扮絕對新潮。以前吉諾是穿民族服飾的，為了區別過往，季桐特意選擇了流行服飾。只見此時的吉諾穿著一條修身休閑褲，上身穿著淡紫色絨衫，脖子上系著一個三角形小圍巾，這一身打扮凸顯著吉諾苗條靚麗的形體和獨立開朗的氣質。

吉諾身上確實顯露著新時期女孩的個性，季桐看呆了，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吉諾懸停在離地一尺多高的地方，看見季桐進來，從床上飄飛而過，落到季桐跟前，高興地問道：「怎麼樣？」

「挺好，因為是我買的嘛，我的眼光怎會落伍呢。」季桐笑著說道：

季桐欣賞著新衣服，發現商標卡還掛在衣服上，然後說道：「哦，商標卡，來我幫你把它拿掉。」

季桐回家路上簡單吃了口早餐，所以當吉諾問餓不餓，要去給季桐買早餐的時候，季桐又把吉諾拉回來了。季桐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了床上，招呼吉諾躺在自己身邊，就像以前那樣。季桐猶豫著要去牽吉諾的手，這個時候吉諾的手先牽了過來，她們互看了一眼，都笑了。

季桐閉著眼睛，問道：「Maggie，你記不記得昨天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吉諾扭頭看了一眼季桐，知道桐姐還沒睡著，於是說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我大姨家。當我到村口，看到我大姨和表哥正在燒紙錢，還說讓我走好，我喊了她們，要上前問個明白，卻把我大姨給嚇暈了。」

吉諾說著，開始時季桐還回應一下，可後來什麼回應都沒有了，吉諾看了一下，季桐已經睡著了。這一天發生的事讓季桐的身心都累了，吉諾的回歸，撫平了季桐內心的傷痛。Maggie是否是吉諾的靈魂，管它呢，季桐沒心思去想，Maggie在自己身邊，牽著她的手，實實在在的存在感，季桐很安心，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