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站台

李彥成這兩天忙著粉刷牆壁，衣服頭髮上全都是灰塵，整個人就像個野人，每天晚上回夏紅軍家和他擠一個床睡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早早收工，特意跑到縣城裡一個叫大西洋的公共澡堂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本來還想理個髮，但是漢湖有風俗說正月里不能剃頭理髮只好作罷，去理髮店吹了個頭打了點髮膠看上去很是精神。

才下午五點，李彥成就一個人跑到車站，早早買了一張站台票到月台上等待。

不停的看著手錶，來回在月台上踱步，好不容易看到一輛綠皮火車鳴著汽笛從西邊駛進站，緩緩停在月台邊，李彥成睜大眼睛看著生怕漏過。

西坪是個小站，現在還在過年期間，從火車上下來的人並不多，李彥成一直盯著直到列車「咣當咣當」徐徐離開車站，依舊沒有發現賀紅梅母女的身影。

看著空無一人的站台，李彥成失望之極，只好泱泱而歸。

晚上回到夏紅軍家，夏紅軍看到李彥成這頹唐的樣子就知道沒接到賀紅梅母女。

晚上睡覺的時候，夏紅軍安慰道：「老李，你也別擔心，賀紅梅不是說最快初五嗎？畢竟現在在過年，沒準她想和父母多呆幾天。」

「我也是這麼想的，賀紅梅是個孝順的女子，肯定是這原因！」李彥成語氣堅定，好像在給自己打氣。

初六開始，李彥成白天在新房裡幹活，下午六點準時去火車站接站，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看到李彥成每天晚上回來無精打採的樣子，夏紅軍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初十那天，陳招娣從家裡提著旅行包回來了，李彥成就搬了出去，按照夏紅軍的意思讓他去住旅館，但是李彥成執意不肯，就買了一張行軍床，又買了一被褥床單，住進了沒有裝修好的新房。

「老李，今晚電影院演《南北少林》，李連杰主演，咱們看電影去！」

這天晚上夏紅軍和陳招娣一塊來到八棟樓的新房，看到李彥成默默坐在行軍床上抽著煙，建議道。

他知道，李彥成是最喜歡看那李連杰拍的武打片。

沒想到李彥成搖搖頭：「你們去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夏紅軍看著滿地煙頭和酒瓶，鬍子拉碴一臉酒氣的李彥成，真想說說你這樣頹唐下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賀紅梅如果不來你也毫無辦法。無論將來如何，生活都要繼續。

但這話他說不出口，太傷人。

「李彥成，我想紅梅姐帶著巧巧一定會來找你的！」剛才一直默不作聲的陳招娣突然開口道。

「真的？！」李彥成猛然抬起頭看著陳招娣。

「嗯.......我雖然沒見過紅梅姐，但我聽紅軍講過你們之間的事情，相信她一定是愛你的！我是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思，你要振作起來！早點把房子裝修好，讓紅梅姐和巧巧早點住進來才是你現在最要緊的事！」

「真的？！」

「嗯！」陳招娣一臉篤定。

或許真如陳招娣所說的她是女孩子最懂女子心思，也或許陳招娣平時給人的印象是個非常誠實的孩子，李彥成相信了她的話，他站了起來：

「好！我明天繼續幹活！」

「活明天干，今晚去看電影！」夏紅軍趁機說道。

「算了，要看你們去看，我當什麼電燈泡？」李彥成笑道：「老夏，你陪陳招娣去，我這裡沒事了。」

最後，夏紅軍和陳招娣也沒去看電影，兩人手拉著手在街道上漫步。

「招娣，看不出來啊你挺會說的，能把李彥成說動讓他鼓起信心。」夏紅軍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笑著說道。

沒想到陳招娣一臉認真：「不是我會說，是因為我相信紅梅姐真的一定回來。」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人心這東西是很難說的。」

」因為，我外婆說，一個女人真的死心塌地愛上一個男人，會不顧一切來找他，會為他付出一切！」

夏紅軍不由得停下腳步，看著陳招娣，突然心中一些慚愧。

他相信陳招娣說的是真話，因為她就是這麼做的。

可是自己呢？

夏紅軍不由得這年頭在詩人圈子裡非常流行的一句話：「親愛的，我知道你希望我愛你十足十，但請允許我，愛你只有六成六。「

「走吧。」陳招娣輕輕拉起夏紅軍的手，兩人一起向前走去，彼此有點沉默。

夏紅軍和陳招娣是正月十二離開西坪，坐火車返回燕京，走的時候，他在看到李彥成孤獨一人站在月台上。

從安西發來的列車已經離開站台遠去，依舊沒見到賀紅梅的影子。

」老李，別灰心，賀紅梅一定會來的！」夏紅軍只好安慰道。

「嗯......」李彥成點點頭，沒在說話。

唉......

夏紅軍心裡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奮力擠上去燕京的列車，等列車徐徐開動，夏紅軍坐在車窗邊，依然看到李彥成站在月台上，落日的餘暉下照耀下，顯得分外孤獨。

夏紅軍走後，李彥成顯得更加沉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裝修新房上，只是每天下午六點準時去車站等候，風雨無阻。

時間到了正月底，陽曆已經到了三月初，草長鶯飛，春天來了。

當定做的床、高低櫃、沙發.....被工人們搬進新房，李彥成用了一下午時間擺放好，看著寬敞明亮的房間，他輕輕噓了一口氣。

房子已經完全裝修好了，只是顯得有點冷清。

點上一支煙，習慣性摸了摸下巴，鬍子拉碴的，已經一周多沒掛臉了，他能想象出自己模樣。

沒關係，沒人關注自己。

用開水沖了一碗泡麵，李彥成狼吞虎咽吃完，抹抹嘴準備出門，他要去火車站。雖然不報什麼希望，但這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到了車站，李彥成習慣性蹲在一個角落，點上了煙。

不到十分鐘，從安西駛來的列車徐徐開進了車站，慢慢停下來。

李彥成依舊沒有動。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看到頭上包著白紗巾的背著一個大包袱的賀紅梅，正拉著巧巧的小手，從一節車廂走了出來。

巧巧很快發現了遠處的李彥成，「叔叔......」小女孩歡快的跑了過來，後面跟著一臉微笑的賀紅梅，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美麗。

這一刻，李彥成的眼淚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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