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情聖還是渣男?(第五更)
西川和駱一禾也明顯感覺到這一點,不過大家就假裝沒看出來,免的說出來讓海子傷心。
《月光》、《美麗的白楊樹》《給薩福》……滿滿的十幾頁詩最後是一首《獻詩——給S》
誰在美麗的早晨
誰在這一首詩中
誰在美麗的火中飛行
並給與我無限的贈予
誰在炊煙散盡的村莊
誰在晴朗的高空
天上的白雲
是誰的伴侶
誰身體黑如夜晚兩翼雪白
在思念在鳴叫
誰在美麗的早晨
誰在這一首詩中……
當大家的目光都看著這首詩,海子神色變得沉默。
「這是寫給詩芬的。」最後他自己說了出來。
「我們知道。」駱一禾拍了拍海子的肩膀,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安慰:「嘿,蘇東坡不是說過,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我暈,這不是鼓勵海子繼續渣男嗎?
夏紅軍立刻想到,按照歷史,P姑娘,那個叫白佩佩的女人即來到海子的身邊。
白佩佩不僅是海子的大學同事,也是一位朦朧詩人,但此時早已成家生子。
這樣的戀情自然沒有結局,但海子依然深愛後來,專程遠赴青海,在白佩佩的故鄉寫出這樣纏綿的詩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姐姐,今夜我不想人類,
我只想你」
…….
……
簡直是情聖和渣男的完美結合體。
欣賞完海子的詩集,西川把又轉過話題:「海子,你知道蝌蚪,就是江河的妻子前幾天自殺了嗎?」
「我知道,我看過報紙。」海子臉色平靜:「我還聽說在寓所用一把精緻而鋒利的手術刀割斷了大腿上的靜脈,血流得滿屋都是。」
頓了一下,海子突然說道:她死得真美麗。」
看到海子臉色平靜的有些可怕,夏紅軍突然想到:不知這句話能否為他自己兩年後的自殺找到了一條註腳?
駱一禾彷彿也想到這一點,用開玩笑的口氣:「哥們,你不會也想不開吧?」
「怎麼會呢?」沒想到海子突然笑道:「通過練氣功,讓我體會到了生與死的兩副面孔,似乎是多賺了一條生命。這生命是誰重新賦予的?我將永遠珍惜生命——保護她,強化她,使她放出美麗光華。」
「對!」剛才有些沉默的西川突然接過話題:「再沒有被生命更可貴的。」
只有夏紅軍沒有說話。
他覺得海子這番話是出自內心,是真心的。
但是,詩人是善變的。
就如他寫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那樣熱愛生活的溫暖詩句,卻一轉身義無反顧的投入死神的懷抱。
總體而言,現在的海子表現還是比較正常的,中午還請西川仨人去校外的小館子吃了一頓飯,笑著說昌平的條件可不如燕京城裡,你們湊合湊合。
坐車返回燕京,夏紅軍回答師大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回到宿舍匆匆洗把臉就趕緊趕往五食堂。
果然,陳招娣打好飯菜已經等著他,是他愛吃的酸辣土豆絲還有回鍋肉,兩人邊吃邊聊,夏紅軍就把海子的近況告訴了他。
聽到海子又失戀了,陳招娣由不得撇撇嘴。
怎麼這樣呀?
和這個好,又和那個好,放在前幾年那可是流氓罪呀。
不過人家是詩人……
又聽到夏紅軍說道海子練氣功,竟然有了幻聽,不由得唏噓不已。
「招娣,當初我給你說的沒錯吧?幸虧你沒讓那小子騙取練氣功!」
三年前大一新生報到,夏紅軍帶著陳招娣來到師大,結果陳招娣被那幫氣功社團騙去看錶演氣功,女孩那好奇又有點躍躍欲試的神情,夏紅軍到現在還記得。
每次回想到這個,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
聽到夏紅軍的話,陳招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紅軍,你紀念蝌蚪的詩寫好了嗎?」
相比於海子這樣讓她無法理解的詩人,陳招娣更同情蝌蚪的遭遇,雖然她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就這個筆名她覺得對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為啥要自殺呢?
想不通。
夏紅軍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寫好了,我準備明天先寄給《詩刊》的邵編輯。」
「先讓我看看嘛…….」陳招娣帶著撒嬌的口吻。
她雖然不太會寫詩的,但是喜歡看詩,特別是夏紅軍寫的,她覺得寫的很美。
「我放在宿舍,吃完飯我去拿。」夏紅軍答應了。
瑰麗動人,充滿了哲思。
吃完飯,夏紅軍回到自己宿舍從枕頭旁邊的書包里取出一疊信紙匆匆下了樓,交給了正在站在宿舍樓下面的陳招娣。
女孩接過詩稿,迫不及待輕聲念起來。
《詩人與死》
是誰,是誰
是誰的有力的手指
折斷這冬日的水仙
讓白色的汁液溢出
翠綠的,蔥白的莖條?
是誰,是誰
是誰的有力的拳頭
把這典雅的古瓶砸碎
讓生命的汁液
噴出她的胸膛
水仙枯萎
…….
…….
陳招娣念完一頁,翻開下一頁還是,連續翻了三頁,整整寫滿是詩句!
「紅軍,你寫這麼長呀?」陳招娣很是吃驚。
夏紅軍點點頭。
這首《詩人與死》其實是當代女詩人鄭敏的一首長詩,足足有266行!
夏紅軍選這首詩,是想到歷史上即將發生的像海子這樣,那些遠逝的詩人們。
自己是否能制止?
當然夏紅軍沒記得這麼多,只是其中一少部分還進行了改動。
「寫的怎麼樣?」夏紅軍問道。
「挺好的。有點悲傷。」陳招娣很認真的回答。
夏紅軍這首《詩人與死》很快發表在了《詩刊》上,上面還有北島、顧城寫的悼念蝌蚪的詩歌,包括《燕山詩話》在內的燕京高校圈內好多自辦詩刊都發表了悼念蝌蚪的詩歌。
她是進入八十年代第一個自殺的女詩人。
後面還會有誰?
詩壇特別是燕京的詩壇,籠罩在一片悲哀之中。
其中有位詩人寫到:
女詩人蝌蚪
在一往情深的春水中
遊戲過歌唱過愛過
在美麗而憂傷的春天
用挽救生命的手術刀
割斷了一根流血的靜脈
女詩人蝌蚪
汩汩的鮮血
代替了春水
作了最後的洗禮
然後殘忍地死去
……
…….
「如果蝌蚪真有靈,看到這麼多人為她寫詩,她一定也很開心吧?」
陳招娣讀到這些詩,像是在問夏紅軍,又像是自言自語。
夏紅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西邊火一般的晚霞,默然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