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文學圈裡的鄙視鏈
吃完飯,陳招娣說要上街買些年貨帶回去,夏紅軍問她想不想在城裡多玩一天明天再回去。
陳招娣搖搖頭拒絕了:「馬上快過年,家裡事情多,我兩個姐姐出嫁,妹妹年齡還小我得回去幫忙幹活。」
夏紅軍也沒說什麼,約定了收假返校的時間,就跟著陳招娣上街買了一大堆年貨,從家裡那的蛇皮口袋裝的滿滿當當。
回家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夏紅軍讓陳招娣在路邊等下,過了十幾分鐘,就看他提著幾吊豬肉回來,足足有十斤重。
「今年就不給你發壓歲錢了,直接物質獎勵。」
聽到夏紅軍又提壓歲錢,陳招娣感覺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你的晚輩,幹嘛要壓歲錢啊。
但是這豬肉她不敢不接,要不他不高興。
「回去別捨不得吃。」夏紅軍叮囑道:「好不容易看你臉上有點肉肉,別回家一趟又沒了。喂,收假以後可要上秤的!」
「呸……你才上秤。」
陳招娣羞紅了臉,忍不住啐了一口。
在漢湖地區,只有豬牛賣的時候人們才會說「上秤」,他這一說不是把自己比成豬牛了?
夏紅軍也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也有點問題,嘿嘿笑了。
「回去要注意自己身體,別累到了,知道嗎?」
陳招娣嗯了一聲。
她知道夏紅軍真的是關心自己。
回到家,夏紅軍又幫陳招娣背著蛇皮口袋,女孩自己提著旅行袋和豬肉,兩人一塊向汽車站走去。
等送上車的時候,夏紅軍看到陳招娣又是背著又是提著,想到她坐車到了鄉政府還要好長時間的山路,就忍不住問行不行,實在不行到了鄉上掏點錢,讓老鄉用拉拉車幫你拉回家去。
「沒事的……你忘記啦,我能背一背簍包穀呢。」陳招娣笑著說道。
夏紅軍想起去年夏天在她們村的山坡上,和李彥成祭奠完知青楊剛后遇到陳招娣背著一背簍玉米,他自告奮勇幫忙差點被壓倒的情形。
不由得揉了揉鼻子。
中午老媽回來做飯,問起陳招娣的事情,夏紅軍就說她已經回鄉下老家。
「小軍,你這個女同學挺勤快的……你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老媽楊建蓮問道。
「沒有的事情。」
「那你為啥這麼關心?」
「她家庭條件不好。」夏紅軍就把陳招娣家境簡單告訴了老媽,楊建蓮聽的也是唏噓不已。
「這閨女,實在是受苦了。」
對於陳招娣,夏紅軍總有一種憐憫,還夾雜著一種三十多歲的大叔對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那種養成,希望她能漂漂亮亮的,開開心心的。
這種感覺,怎麼有點像爸爸對女兒的感覺?
呸!想法太邪惡了。
當然這些內心中隱秘的心思他是不會對人說的。
寒假生活是悠閑的,送走陳招娣后,夏紅軍挑了個時間帶著禮物又去看望了班主任劉愛雲和語文老師孔清泉。
在孔清泉家裡還吃了一頓飯,孔清泉夫婦還有夏紅軍三人,吃飯間孔清泉問起他在燕師大的學生生活,他都一一作答。
「夏紅軍,我聽《詩刊》的邵祥說你竟然寫了一部小說?」
「對,名字叫《山楂樹之戀》,是反映知青的故事。」夏紅軍知道邵祥估計信中或者電話里說了自己的情況,他也就不隱瞞:「和《當代》文學社簽署了出版合同,估計今年三月份就可以發書。等書出版了,我一定買一本書寄給您。」
「好小子!我以為你一天不學習在練習寫詩,沒想到竟然還偷偷摸摸寫小說!」孔清泉笑罵道,但臉上掩飾不住一種驕傲,畢竟是自己的學生啊。
夏紅軍嘿嘿笑了兩聲,拿起酒瓶給孔清泉酒杯斟滿了酒。
「夏紅軍,寫小說固然好,但是可別忘了寫詩啊,詩是文學殿堂的王冠!」孔清泉叮嚀道。
這尼瑪的,寫作圈也存在是鄙視鏈啊。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從古到今,一直到夏紅軍還沒來到這個年代以前也是如此。
寫詩的看不起寫小說的。
因為詩是最美的文字,能用最簡潔的文字寫出最壯觀的風景、最感人的愛情、最留白的青春、最深邃的哲理……
詩是對日常生活的升華,小說不過是拿日常生活素材來演繹罷了,頂了天是力求「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什麼東東都不曉得。
也就是說,詩和遠方,怎麼看得上「眼前的苟且」呢?
俗,俗不可耐!總之,詩人認為自己才是最純粹的文人。
然而,寫小說的也看不起寫詩的。
寫詩稿費按行計,小說稿費按字計。除非你不愛錢,否則看看誰厲害。自以為高深,其實看得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而寫詩的和寫小說的共同看不起的,是寫散文的。
散文者,本來要形散神不散,如今標準降低了,屬於養老文體。
也就是說,年紀大了,寫點回憶錄,發發感慨什麼的,形似豆腐塊,給報紙補補白。
不信你搜。「散文」詞條如下:現代散文是指除小說、詩歌、戲劇等文學體裁之外的其他文學作品。
也就是說,分類都沒法分,差不多得了。
寫純文學的看不起寫類型文學的。在他們心目中,只有純文學才是文學。
類型文學嘛,用兩個字概括:呵呵。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大仲馬在法國文壇並未享有最崇高的地位,而只是「通俗小說之王」。
反之亦然,寫類型文學的看不起寫純文學的。
斷盡三千青絲,好不容易寫本書,還得自掏腰包出版,印出來也沒幾個人看。你才是:呵呵。
純文學作家,和類型文學作家,統稱為傳統文學作家。他們共同的下游是寫網路文學的。因為他們覺得其不入流,屬口水文專家。
反過來,寫網路文學的,也看不起寫傳統文學的。
都什麼年代了,還視網路為洪水猛獸,無非是自己跟不上時代的大腳丫子了、無法掌控話語權了而已。
無論是受眾數量還是變現能力,咱完勝啊。
至於文學價值,世界如此浮躁,咱再議再議哈。
哈……
夏紅軍趕忙說道:「老師我可沒忘記,前不久才向《詩刊》投了兩首詩呢。」
「結果只被刊登了一首吧?」孔清泉一臉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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