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
蘇印看著面前的沈然,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手還抓著安全帶,卻已經忘記了要解開。
「沈然,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我沒和你開玩笑,這種事情也開不得玩笑。」沈然說。
「我只知道那孩子是楊舒和你哥的,多餘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蘇印,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校程他和楊舒沒有半點兒關係。這件事不光關乎你,還關乎你哥,我以為校程他早告訴你了。」
「對啊,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蘇印問。
卻在問出口的時候就想起了蕪昌那次,他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蘇印,我和楊舒沒關係。
蘇印整個人有些怔愣,她的腦袋一片亂,很多事情都匯聚在一起,叫她有些冷靜不下來。
她偏頭看著車窗外,一時間想到了很多。
有楊舒和蘇展在一起時,她開玩笑喊大嫂的畫面。有他們四個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的畫面。
還有她回北京后在超市見到許校程和楊舒一起買東西,楊舒坐在她對面拿出手機讓她看了那張小孩的生日照片。
還有剛剛許校程小心呵護著小孩的畫面。
一幕幕重疊,一切顯得荒唐而離譜。
一邊是自己親眼見到的父子情深,家庭和睦。一邊······沈然卻又告訴她,楊舒的孩子是她哥哥的。
「那他······」她深呼吸,「許校程為什麼要照顧楊舒和我哥的孩子?」
沈然愣了片刻,開口:「我就是一個局外人,裡面的詳情也不清楚。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你要真想知道,就去問當事人吧。」
蘇印垂眸,沒有說話。
片刻,她解開安全帶下車。
沈然看著她關上車門就要走,又搖下車窗喊了一句:「蘇印,」
蘇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沈然頓了幾秒,開口:「不管什麼事情,不妨先冷靜下來再談。」
蘇印還是沒說話,她轉身往前走。
沈然又喊了句:「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聽過你的名字了······六年前,他那天買了婚戒,說要跟一個叫蘇印的女孩求婚。」
風有些大,沈然這句話都被吹的有些亂。
他看到蘇印的身影明顯的頓了一下。
···
蘇印上樓,一打開門就見母親端著一杯水過來。
蘇印換了鞋走進去,正要回卧室就被母親攔住了。她看到她的臉色愣了一下,「眼睛紅紅的,怎麼了?」
蘇印這會兒有些不想說話,也不想交流。她低著頭,隨便應付了一句:「和朋友吵架,被氣哭了。」
陳眉看了她一眼,將熱水遞給她。
有些好笑道:「這麼大,吵架還被氣哭。」
蘇印看著母親,心裡突然湧現出極大的酸澀。她伸手抱住了母親,有些孩子氣的說道:「我吵不贏他,就把自己氣哭了。」
「你呀,這有什麼可哭的·······你從小吵架就吵不贏的啊,那時候不見你哭,怎麼長大了還倒愛哭了?」
陳眉又想起剛才自己從窗戶那裡看到一輛車送蘇印回來的,於是問:「和男朋友吵架了?」
蘇印沒說話。
陳眉拍拍她的背,「好了,別哭了。丟人。」
蘇印才算是鬆開了母親,接過她手裡的杯子喝水。
陳眉看到了她的手,有些驚訝道:「這是血?」
蘇印看了看,她的手上,還有白色外套的袖口,都是凝固的血跡。
她想起自己下午時候失控的那一巴掌,有些失神。
陳眉問:「是血嗎?」
看著有些慌張和不解的母親,蘇印答了句:「流鼻血了,是鼻血。」
「怎麼會流鼻血,是不是這天氣太乾燥了?」
「你之前就身體弱······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聽著母親的話,蘇印有些無力的回了句:「不是我,是別人的血。」
**
楊舒開門見到許校程,完全僵在了那裡。
「你······怎麼都是血?」
她看著許校程,懷裡還抱著熟睡的小象,可襯衫領口沒遮擋住脖子上的血痕。
像是什麼撓的,長長的傷口那裡紅了一片,看起來很嚴重。
許校程只是示意她抱熟睡的孩子。
楊舒頓了下,立即伸手接過來。
將小象抱回卧室,出來關上門,她才去翻家裡的急救箱,找出棉簽和酒精。
許校程坐在沙發里,楊舒不知道他怎麼了,看起來很冷,又帶著滿身的頹意。
她走過去,小心詢問:「先處理一下傷口?」
許校程只是坐在那裡,雙手交叉撐著膝蓋。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不用。」
楊舒手裡還拿著東西,頗有些進退兩難。「還是先處理一下吧,看起來很嚴重。」
「這算不了什麼。」許校程說。
「和蘇印經歷過的那些比起來,這算不了什麼。」他開口,幾乎是苦笑。可是語氣裡帶著冷意。
楊舒捏著東西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
「蘇印·······」她有些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蘇印她怎麼了?」
許校程還看著她,只不過,他的眼底帶了一些陌生。
楊舒心裡一緊,看著他忘記了反應。
他將頭偏開,看了一眼窗外,夜幕已經降臨,外面一片漆黑。
「······我以為和她分開后,她會過的不錯的。就算她性子倔,不願意回家,我想那二十萬應該足夠她正常生活幾年。你別看她平時又機靈又聰明,可是她很多東西都不會,自己連一個面都煮不好。和她分開,我以為她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遇到更加適合她的人。」
在極安靜的客廳,他的聲音有些低,但一字字都像是敲擊楊舒的心臟。
楊舒知道,許校程一向少話,總是一副淡漠的模樣。可是現在,他卻對她說了這麼多。
她看著他,眸色慢慢的淡下來,只是沉默的站在那裡。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把她推向了地獄。」
如果不是看了那些資料,他可能永遠不會發現和自己分開后,蘇印會過那樣的日子。
「在病床前,你信誓旦旦的告訴我,會將錢交到她的手上,我信你了。」
她聽到他的話,臉色白了幾分。
早該料到有這一天的,在蘇印出現在北京的時候,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是,錢我沒有給她。」她承認的坦然。
許校程忽然自嘲的笑笑。
錢沒有給她?沒有給蘇印。
好輕鬆的一句。
「楊舒,不過就是二十萬。一句輕鬆的沒有給她?你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嗎?」
楊舒艱難開口:「不是因為錢。」
面前的這個人,可能從來不會明白,從來都不是因為錢。
她只是······只是一時間有了岔念。當時想著,既然他們已經分開了,又何必再送這筆錢去藕斷絲連?
看許校程幾乎是拼了命的去賽車,卻最後將這筆錢給蘇印時,她嫉妒了。
她答應了許校程會將錢帶給蘇印,可是已經到了半路,卻又並沒有去找她。
「我從來不是因為貪圖那筆錢。」她說。
許校程站起來,他看著她,目光之中已經全然是陌生。甚至是夾雜著······厭惡。
楊舒整個人都有些僵硬,她怔愣在那裡,想要再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麼多年,她以前害怕他的冷漠。現在才發現,她是如此害怕這個男人的厭惡。
可是現在,他的神情都告訴她,他厭惡她。
他再沒看她一眼,從她的身邊就走過去了。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抓住了他的胳膊。卻立即,被他甩開。
「許校程,我不是故意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
又慌亂的解釋:「我去送那筆錢的時候,不知道蘇印她懷孕了。如果我那時知道她懷孕了,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楊舒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許校程回頭,看著有些狼狽的女人。開口:「原來,你早知道她有過孩子。」
楊舒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嗯?」他低聲問。
楊舒臉色發白,只是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什麼時候知道蘇印懷孕的?
她開不了口,也不敢說。
她送那筆錢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蘇印懷孕了,只是過了好幾個月後,她去醫院做孕檢,就在樓梯口看見了蘇印······
不能再直視許校程的目光,楊舒別開了視線。
一會兒,回頭直視著他,「是,我是早知道蘇印懷孕的事,我也沒把二十萬給她,讓她在孕期受了很多苦。但是許校程,拋棄她的是你,不要她的也是你。沒人逼你做決定,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現在心疼了?想彌補了?可笑嗎?」
許校程看著她,半晌,收回了目光。
六年,出於對蘇印的虧欠,他待小象如己出,他護楊舒母子平安。
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局面收場。
「遇到我這樣的人渣,還結識了你這樣的朋友,我替蘇印悲哀。」他看著楊舒,緩緩說道。
甩開她的手,再沒有任何停留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