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生之人(下)
想到顧念在城門樓等了他近半個月,顧淵就深恨自己沒能早點找到她,而就在顧淵等人趕往城門樓的時候,卻發現很多人從城門樓那邊跑過來,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慌亂、尖叫。
長歌抓住一個大哥,「前面出什麼事了?」
那大哥用力甩開,只說了句「打架啦!」就跑掉了。
「走!」長歌把顧淵和喬溪捉到自己的劍上,往城門樓飛去,強大的能量波籠罩了整個城門樓,底下的房屋倒塌一片,樓頂上是劍拔虜張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明顯已經身負重傷。
「是姐姐!」喬溪辨出那單膝跪地,口吐鮮血的人正是顧念。
「長歌,快!」
顧淵心急如焚,日思夜想的人現在就在眼前,他卻無法靠近,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打傷,他卻無能為力。
一道綠色的綢帶飛出,將顧念綁了個結實,在騰上雲端的時候那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顧淵和長歌同時震驚了。
「清歡!」
「清歡?」
長歌疾速追了上去,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清歡帶著顧念消失在了遠方。
「快追呀!姐姐還在她手上呢!」喬溪見他們慢了下來,心中焦急萬分,深恨自己學藝不精,不能保護好姐姐。
顧淵緊緊抓著長歌的手臂,他竟然再一次弄丟了顧念!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這,是怎麼回事?」
「我聯繫一下清越。」清歡的屍身是清越親自收的,帶回到極微霖墟,姑姑也是親自確認了的。清越在調查清歡的死因,或許他那裡會有線索。
顧淵怔怔的看著他收劍入鞘,驀的想起清歡曾經用過的那把劍,「長歌,是不是每個人的佩劍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倒不是,除非是仙品。」出自雪淙山,世上絕對獨一無二。
「若是仙品,是否都有登記入冊?」
「除了咱們極……」長歌想到還有外人在場,及時的剎住了車,「是,雪淙山出產的神器都是有記錄的。」
「我記得清歡用的劍叫秋韻,你有聽過嗎?」
長歌搖了搖頭,「不過我知道哪裡可以查。」
喬溪見他們不但不想辦法救顧念,還在這聊什麼神器雪淙山的,當即氣上心頭,「姐姐都被抓走了!你們還有心情聊天!」喬溪此刻只願自己生出翅膀,追隨姐姐而去。
「喬溪,謝謝你這麼關心阿念。」顧淵握著他的肩頭,「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回阿念的!」
「誰要你謝!」喬溪拂開他的手,「你們不去找姐姐,我自己去!」說罷就氣沖沖的走了。
顧淵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你說的是哪裡?」
「天樞閣。」
顧念在黑暗被一道強光刺中了眼睛,她下意識的抬手阻擋,卻發現手被綁住了,逆光之中,一個人緩步走來。
「是你!」顧念認得她,清歡!或者說是鹿霏煙!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清歡輕輕一笑,在她的面前坐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以前有個女子,她是城主的女兒,身份尊貴。從小到大都沒受過半點委屈,父母寵愛,兄長疼愛。她原本以為她這一生都會這麼無憂無慮幸福的生活。直到她遇見了他,在城裡舉辦的比武大會上,他長得玉樹臨風,雖然他的功夫不是很好,沒有拿到好的名次,卻給這位城主小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悄悄的跟蹤這位公子,想盡辦法的了解他的喜好,也終於跟他做了朋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心中竊喜,央求父親邀請公子到她家裡來。」
「這一天,她準備了上好的酒菜,她的父親母親親自迎接他,還給他準備了歌舞表演。城主小姐盛裝出席,比武大會上的英雄豪傑齊聚一堂。這樣重要的時刻,父親提出讓公子與自家女兒成婚。」清歡說到這裡,原本含笑的臉突變猙獰,「可他竟然拒絕了!讓我成了一個笑話!可恨我之前還幫了他那麼多!他怎麼能這麼做!」
「我覺得他並沒有做錯什麼。」顧念淡淡的開口,「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一廂情願。」
「我都願意下嫁,他憑什麼不願意?!我的身份地位,能給他任何想要的東西!就是因為你!是你的錯!」清歡暴怒的指著顧念,「你一個連身體都沒有的怪物,一個靈體,憑什麼讓他對你那麼好!他連願意跟我做朋友也是想利用我!利用我找到你被囚禁的地方!」
清歡說的事,顧念一點印象也沒有,而且她說的那個他到底是指誰?顧淵嗎?如果是顧淵,為什麼顧淵似乎也沒有這段記憶。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外面下著好大的雨,阿娘抱著我躲在柜子里,我爹…爹…」清歡回想起那痛苦又漫長的一夜。
除了七大宗師之首的離枯君鹿之夙和老二博雅君鹿之謹以外的四大宗師一起出現在竹園,在三奕生的領導下圍剿她的父親,家中僕人無一倖免,全都慘死在四大宗師的劍下,血染紅了雨水,匯成一條小河,竹林咆哮著如同怪獸在吼叫,又像這些屈死之人的鬼魂在慟哭。竹安君已經滿身傷痕卻依舊守護著自己的家門,雨水沖刷著他的傷口,血流一地。
「老七,別反抗了,你是打不過我們的。」提著一柄短劍的人是七大宗師里的老四,荼霜君鹿之泠,那柄短劍名喚霜花。
鹿之邯用寶劍撐著地面,否則他連站都站不穩了,臉上掛著他一貫的自信笑容,「四哥,若是有一天,你也被誅殺,是否會束手就擒?」
「老七,這次是你犯下了大錯,宗主下令誅滅全族,你護不住她們!」這次說話的是三奕生,他的劍柄鏤空,裡面有三顆可以轉動的珠子,這把劍名喚轉輪,傳說中的死亡之劍。
鹿之邯目光掃過眼前的四個人,他成親的時候,他們都來喝過喜酒,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也都送過禮物,就在前不久,他們還說把煙兒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而現在,這些人,卻要殺他全家!回想起他們曾經說過的話,鹿之邯只覺得諷刺。
「兄弟一場,我們能給你的,就是讓你死得體面一點,讓煙兒和七妹走得不那麼痛苦。」紫璇君鹿之瞳是七大宗師里唯一的女性,排行老六,她所使的是一把名叫照水的軟劍。
「兄弟?!哈哈哈哈!!!」鹿之邯怒極反笑,「你們知道什麼叫兄弟嗎?!你們一個個的,現在都想置我於死地!都想殺了煙兒!你們……」氣血翻湧,令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多說無益,動手吧。」轉輪一動,必有人亡。
鹿之邯雖然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可他面對的同樣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而且還有四個,所以他根本討不了便宜。這些人跟他稱兄道弟的時候真情實意,下殺手的時候也同樣真情實意。他早該明白,利益面前,哪裡還有什麼情意!
竹意染了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雨水「乒乒乓乓」的落在上面,水花四濺,它的主人或有不甘,或有憤怒,或有絕望,也都通通變作雲煙,他睜著眼睛,看著他們從衣櫃里找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女兒,劍光閃過,一片血茫。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清歡的恨意或有來源,可顧念完全不明白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就是你這雙擅長蠱惑人心的眼睛,好像什麼事都不是你的錯,你裝什麼無辜!」清歡說著憤怒的打了顧念一巴掌,可她忘了,顧念是靈體,這一巴掌根本傷害不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輩子還要遇見你!為什麼亡靈冢都殺不死你!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清歡說著捏住她的脖子,面目猙獰。
「我跟你就見過一兩次,你說的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清歡的身世確實值得同情,可為什麼要把一腔憤怒發泄在她的身上?
「跟你有什麼關係?」清歡冷笑道,「既然殺不死你,那我就永遠關著你,誰也不會想到你是被關在這裡的。」
清歡說著從她的身上搜出了玉珏,「你就是靠這個東西恢復靈氣的吧?」玉珏被顧念施過法,小黑和鍾靈都被封在裡面,只要清歡把玉珏帶出去,小黑就會去找顧淵。
「你把它還給我!」顧念裝作難捨憤怒的模樣。
「哼!」清歡踢了顧念一腳,「老實在這兒待著吧!」
清歡走後,顧念把她剛才說的話捋了一遍,如果清歡說的都是真的,那她和她的家人應該早就不在了。到底是清歡的腦袋出了問題,還是真的自己經歷過這樣一段往事?
天樞閣是天鹿宗的禁地,裡面有各種的修仙典籍,武學秘籍,以及鹿洲的仙草、神器綱目,由博雅君掌管,相傳此人頗愛遊歷四方,所到之處皆會留下記錄詳盡的地方志,原稿也都收藏在天樞閣,所以,一般來說,天樞閣都只有鹿之謹底下的人在看守,長歌自信只要不碰上鹿之謹,他們查完神器錄還能全身而退。
只是他們低估了天樞閣的藏書量,整個天樞閣有五層,每一層都設有獨立的關卡和機關,每一層的藏書都超過十萬,簡直可以用嘆為觀止來形容。
兩個人解決了機關,卻被眼前海量的圖書給難住了,如果不知道天樞閣收錄的規律,那他們兩個就是找個三天三夜也未必找得到,根本不需要鹿之謹出手,他們自己就會困死在這裡。
「從哪裡開始找?」顧淵靠著滿目書籍,無從下手。
長歌向後指了指門邊打盹兒的小書童,「從那裡開始找。」
天樞閣一向少有人來,只要博雅君不在的日子,小書童每天連書架上的灰都懶得打掃,這也難怪,他本來就是天樞閣牆角的一隻懶蟲,經常看見博雅君修行,久而久之竟修出了靈識,變作一隻小妖,博雅君見他有些慧根,便留在身邊教他修行的法門,可他懶得很,學了多年還是一個法力低微的小妖。
他此刻睡得正香,全沒想到自己已經被盯上了,當頭頂爆雷響起,他猛的一激靈,連連點頭哈腰,「師尊,對不起,我馬上就去打掃。」
「小懶蟲…」長歌捏住他的衣領,「哥哥問你點兒事。」
「你…你是誰!」小懶蟲這才發現根本不是師尊回來了,心頭鬆了一口氣,馬上語氣就硬了起來,「這裡可是天樞閣禁地!你們私闖是要受罰的!」
「你這隻懶蟲,口氣還挺大,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踩碎啊。」長歌臉上掛著笑容,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
「你你你……」
「好了,別逗他了。」顧淵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們只是想找一下神器錄查個資料,可否行個方便?」
小懶蟲見他說話比較溫柔,趕緊躲在他旁邊,長歌凶神惡煞的侯到,「趕快告訴我們,否則有你好看的!」
「神…神器錄沒在這兒,在在…在第五層。」小懶蟲被嚇得,說話都結巴了。
「那你帶我們去。」
「不…不行的,我只能在這兒,上面,我也從來沒去過。」小懶蟲說的這倒是實話,他的法術低,而且又懶,所以博雅君只讓他看守第一層,因為第一層放的都是各地的民風民俗,以及一些志怪傳說,都沒什麼要緊的東西。
「你們這裡這麼多書,如果要找起來豈不是很麻煩?」顧淵看著架子上滿滿當當的書,一籌莫展。
「不麻煩的。」小懶蟲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兩個人是闖入者,提起他唯一擅長的事不由得侃侃而談起來,「師尊給每本書都做了一個印記,然後有個找書的仙法,不但可以快速找到書,還能快速歸位,給我打掃書架提供了許多的便利。」
說著閉上眼睛喊了一句「廉州府志」,一本廉州府志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這個仙法,可不是普通人能學的會的,也只有像我天賦這麼高的人才能在短短几年裡就能學得這麼爐火純青,得心應手。」小懶蟲沾沾自喜的說到。
「所以,小懶蟲,這仙法是什麼?」長歌湊過臉去,小懶蟲嚇得往顧淵的背後一藏,「師尊說,這是我門秘訣,不可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