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生之道（本卷終章）
水均善本來是打算把顧淵送回百香居的，可沒想到整個百香居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水均善只得將他拖回了自己的客棧。
今日他善暉宗可謂名震江湖了，晚間竟還有人登門拜訪致賀，這讓一向被冷落慣了的水均善頗為得意，瞧著顧淵也就更加歡喜，命曼汐好生伺候著，自己則忙著和其他仙門建立友好關係。
水均善的兩名弟子坐在欄杆上，一面吃著花生米，一面嫌棄的瞧著自家宗主在各家掌門面前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宗主這模樣，像是已經坐上了天下之主的位置。」
「這也難怪，咱們一個小門派，如今出了個鳳凰，就連天鹿宗都下了請帖，邀請咱們明晚到太無宮赴宴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
「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又怎麼會進了咱們善暉宗？還與宗主拜了把子？」
「別小子小子的叫他！」水曼汐剛給顧淵餵了飯食，端著碗碟從他房間里出來，就聽到兩個師兄在這兒說閑話，「他現在是卿師，等同宗主，你們對他尊敬些。」
「可這小子來歷不明，你和宗主就這麼信他？」他們二人雖然驚嘆顧淵的實力，可是畢竟是半路殺出，連他的底細都不知道，善暉宗貿然認領，只怕是禍非福。
「他修鍊的是正經法術，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對我們來說，只有好處。」鹿洲的小仙門，沒有好的資源，很快就會沒落，那些資質平庸的人就只能自生自滅。顧淵的出現，無疑拯救了善暉宗。
顧淵倚坐在床頭，眼神獃滯的望著窗外，小黑從玉珏里爬出來，立在他的肩頭。從幻境里出來，顧念就不見了，玉珏里除了小黑和鍾靈，沒有她的半點氣息。在幻境里她受了重傷，很有可能在他暈倒的時候，顧念便消散了，所以他醒來時才會那般反常。
現在回想所有事情，他又覺得顧念可能還活著，畢竟她不是普通人，初遇她就是在廉豊線，她附著在鍾靈劍上，說起這鐘靈原本是落在淞海的，或許顧念與廉豊線與淞海大難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解開廉豊線的秘密，也就能解開顧念的身世之謎了。
「賢弟，你起來了嗎？」門外響起水均善的聲音。
顧淵直起身子，應道，「進來吧。」
水均善滿面春風，「賢弟，天鹿宗邀請你今晚到太無宮赴宴，說是要為你慶賀。」
「太無宮？」顧淵聽說過，太無宮是天鹿宗宗主鹿有道的府邸，坐落在鹿丹府，背靠廉豊線，是淞海大難之後才修建的，建成以後，鹿有道便一直住在那裡。
「對呀！」水均善喜不自勝，「聽說是鹿宗主親自寫的請帖，賢弟，你這面子可真夠大啊！我善暉宗有你在，就不愁沒有出頭之日了！」
「你瞧瞧。」水均善遞給顧淵一張請帖，「鹿宗主的親筆。」
顧淵攤開來看，字跡蒼勁有力，筆法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我聽說鹿宗主是太古時期的人，曾經是武道宗師。」
「不錯。太古時期至今還健在的就只有鹿宗主了。」
「說起來他可真是長壽啊。」顧淵手指撫摸著帖子上的字跡。
「那可不是。」水均善嘆道，語氣之中多有羨慕之情，「也不知他們用的什麼辦法修鍊，天鹿宗的幾位大宗師也是從靈蒙時期一直活到了現在，還真是長生。」
靈蒙初期，鹿洲大亂，妖魔橫行，鬼怪肆虐，能撐過那場天災的，都不會是普通人。只是能夠活到現在的，確實只剩下天鹿宗一脈了。
「不知道這位太古人長得什麼模樣。」鹿洲擁有輪迴之道時被稱作太古時期，而冥府被毀，輪迴路斷則被稱作靈蒙時期，那時候出生的嬰兒大多夭折，能夠長大成人的只有極少數。後來一炎神君降世，普救蒼生，傳授世人修行之道，鹿有道作為最初一批修仙者，拜在一炎神君足下，曾立下誓言要為世人尋找輪迴之道，時至今日，也不知他自己是否還記得這個諾言。
顧淵對他長什麼模樣一點也不感興趣，只不過他是鹿洲活的最久的人，又是廉豊線的締結者，關於廉豊線的秘密恐怕只有他最清楚。
漆黑狹長的通道里，牆壁上每隔十步便有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映得甬道里影影綽綽，一名男子提著一隻竹籃，快步的往裡走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水裡，發出「啪嗒」的聲音。穿過長廊，還有一條垂直往下的石梯，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帶來了海水獨特的咸濕味道，似乎還有一些血腥味，他不覺皺了皺鼻子，拾步而下。
越往下走，這股怪味道就越濃烈，石壁上滴滴答答的落下的水珠被他用仙法擋在了外面。
石梯的盡頭停著一艘小船，船夫睡在船頭，臉上蓋著一隻草帽，聽到腳步聲他趕緊揭下了帽子，捏在手裡，唯唯諾諾的候在一旁。大概是由於常年不見天日，船夫的皮膚格外的雪白，沒有一點血色，雙眼凹陷，顴骨突出，看起來有些可怖，像是得了卟啉症的病人。
男子跳上船，立在船尾，一身黑衣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船夫拿船槳撐開船，船頭的油燈晃晃蕩盪調轉了方向。
周圍黑漆漆的，只這一盞油燈帶來些許光亮，船槳撥開水面的聲音與遠處的海水拍打聲遙相呼應，那人不說話，船夫也不敢吭聲，拍水的聲音越來越大，知道水裡的東西傷不到他了，船夫也不像最初那麼害怕了，只是雙腿還是忍不住發抖。
「就停在這兒吧。」男子淡淡的開口，船夫趕緊停了漿。
男子提著竹籃跳下了船，走在漆黑的水面也如履平地，腳下盪開一圈圈的水紋，船夫大著膽子往前望，除了一團黑色，什麼也沒看見。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幕里，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如嬰兒哭喊的聲音，抓肝撓肺的讓人渾身不自在，船夫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這聲音他聽了無數次，卻依舊不習慣。水浪湧來，船身晃了好幾下才終於平穩下來。
等了約莫一袋煙的功夫，那人回來了，神色淡然，與方才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覺得血腥味更濃了些。
「走吧。」男子抱著竹籃坐下，目光深邃的望著前方，濃重的黑色映在他的眸中，更顯得幽深凜冽。
小船吱吱悠悠的往回划，船夫也曾好奇過那裡面有什麼，還偷偷一個人將船劃了過去，不過他並沒能夠走到裡面去，水底下有個怪獸，靠得太近它就會發狂，差點沒把他拍到水裡淹死。
事後，他來的時候便跟他說了句「若是再犯，便丟到水裡餵魚」，船夫這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都在他的耳目之下，便再也不敢私自過去了。
小船靠岸，男子打開第一層食盒，遞給船夫一碗白米飯，「我明日再來。」
船夫接過米飯扒拉了兩口，他在這下面撐船已經很久了，因為不見天日，準確的時間他也記不清了，估摸著大概也有二十年了。最初的時候他半年來一次，然後三個月、一個月，現在更是每天都要來。
男子小心護著手裡的籃子，像是裡邊放著什麼珍貴的東西。通道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石室，裡面擺著一個衣櫃一張桌子，男子將竹籃放在石桌上，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推開石門。石室外邊是一個大房間，靠石室的這面牆邊擺著各種古玩字畫，一面綉著百鳥朝鳳的屏風擋住了房間裡面。
男子越過屏風，屋子裡的溫度很高，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看起來毫無生氣。
房間里燒著兩盆炭火，這老頭身上還裹了好幾層棉被，卻還是冷的瑟瑟發抖。
聽到動靜，老頭吃力的偏過頭，「宣影，你回來了。」
宣影大步往前，參拜行禮，「宗主。」
「起來吧。」老頭的聲音漂浮，明顯的中氣不足。
宣影打開食盒，腥味溢出，老頭聞到味道，立刻便振奮了不少，顫顫巍巍的支起身子，看起來急不可耐。
宣影一手將他扶穩，一手將碗里的血餵給他喝下。
不過才飲下血，老頭的臉色就看起來紅潤了許多，滿頭的白髮漸漸變黑，臉上的皺紋也少了許多。
「宗主，宴會馬上要開始了。」外面有人敲門。
「知道了。」聲音也不似方才那樣虛弱無力。
「宗主您先休息一會兒，待藥效完全發揮出來，您再出去吧。」
「好。」老頭重新縮回了被窩裡，宣影起身收拾了血碗，又將火盆撤了。
這時那老頭已經變得年輕了許多，原本皺巴巴的皮膚現在也變得緊緻，全身上下看不到半點衰老的影子，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精神抖擻的男人就是方才縮在被窩裡雪鬢霜鬟的老人？
這碗血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可以讓人返老還童！
「她可有什麼異常？」
宣影垂下眼睫，「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