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計劃外

天蒙蒙亮的時候，吳翰被尹雪琴押解著，來到了醫院。

所謂的醫院，其實就是一間普通的民房，用窗帘把窗子擋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

這場小型的戰鬥結束得太快，解放軍完全是壓倒性的，所以只是有兩個戰士受了點輕傷，其餘的傷員都是國民黨的那些散兵游勇。

吳翰的傷根本算不得什麼，再次經過消毒換藥之後，便可以下地了。

吳翰剛剛從床上站起來，一條黑影就從門外闖進來，不由分說對著吳翰的胸口就是一拳。

吳翰被打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回到床上，緊接著又彈簧一般地跳了起來，捂住屁股疼得齜牙咧嘴。

「你這個混蛋，上次逃跑害得我被魏連長一頓臭罵，看我不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劉奚武凶神惡煞一般地站在吳翰的面前。

吳翰當然記得他，下意識地一把抱住了腦袋。

好在尹雪琴和另一個護士跑過來，拉開了不肯罷休的劉奚武。

好不容易把罵罵咧咧的劉奚武勸走，魏金梁和秦百瑜就走了進來。魏金梁看到吳翰，揮起巴掌就要打，被秦百瑜一把拉住了。

「你小子上次逃跑差點把我們雪琴同志害死了，今天老子非斃了你不可。」魏金梁不依不饒。

吳翰自知自己這次難逃懲罰，低著頭捂著屁股，一聲不吭。

秦百瑜的態度倒是比魏金梁好得多了，拍了拍吳翰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可是吳翰哪裡敢坐，咧了咧嘴。

「你的情況老肥同志已經和我們都說清楚了，你和他一樣，都是被迫無奈才當的兵。我們不會怪你，要怪就怪國民黨撕毀了兩黨達成的共識，我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我們相互開槍殺害自己的同胞。你受傷了，在這裡安心養傷，等到傷好了，你就可以離開了。只要你不再危害人民，我們就會像保護這裡的老百姓一樣地保護你。」秦百瑜說道。

「我的副連長同志，你胡說什麼，這樣一個死心塌地和人民為敵的人，你居然想要放掉？不行，只要我還是這裡的連長，就不能放，我要用他祭奠那些犧牲在這裡的同志。」魏金梁卻並不同意。

「這件事情我們還需要商量一下，然後向上級彙報，目前，還是叫他安心養傷吧。」大概秦百瑜害怕魏金梁真的衝動起來，趕緊拉著他離開了。

走出醫院的大門，魏金梁站住了。

「吳翰這小子你別看表面唯唯諾諾的，可是骨子裡有一種令人害怕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憑我多年帶兵的經驗，這小子絕非等閑之輩。」魏金梁說道。

「是啊，所以我說，我們這個計劃中的人選，還真的要好好考量一番。」秦百瑜說道。

魏金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醫院的門再次被推開，背著槍的老肥從外面走進來。

「吳翰，你小子還真是命大，沒想到又被抓回來了。」一見面老肥就嘻嘻笑著對吳翰說道。

吳翰打量了一下這個幾天不見，已經完全脫胎換骨的同伴。

「我也沒想到，你小子這麼快就參加了他們的隊伍？」

「這話怎麼說的，什麼叫他們的隊伍？」老肥卻一臉嚴肅起來，「我在這裡一個月了，看到和聽到的，可是和我們以前聽說的大不一樣。參加這樣的隊伍，心裡托底。」

「行了行了，我可沒時間聽你說這些。」吳翰打斷老肥的話，「不管參加什麼樣的隊伍，只要不禍害咱們老百姓就行。」

「那是自然。」

「你就好好乾吧，也算是給自己謀一條出路。」吳翰說道。

「你不來嗎？」老肥抹了一把臉，「你還惦記著家裡的老娘？」

吳翰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老娘已經不在了，是在我們當兵不久被一夥不明身份的人打死的。」

「不明身份？」老肥一驚，「不會、不會是那些被打散的國軍吧？你不是還給他們領路了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老鄉們說，是一些搶糧食的人，裡面還有幾個南方人。」吳翰搖著頭，眼睛里已經有淚。

「這就對了，當初，我們的那支隊伍里，不是就有好多南方人嗎？連我們的沈團長也是。」老肥一跺腳。

吳翰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可怕的冷光，可是，很快就又消失了。

「別瞎猜了，反正，老娘已經死了，我倒是樂得一身輕。」

老肥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吳翰，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漢子，老肥不相信會有這樣窩囊的人。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那你打算怎麼辦，回去種地？」

「不種地還能幹什麼，反正這輩子再也不來當兵了。」吳翰很肯定地回答。

老肥翻了翻眼皮，不再說話。

送走了老肥，吳翰趴在床上想休息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著。身邊的幾個傷兵不停地小聲說著什麼，吳翰懶得聽，他在心裡謀划著一個計劃。

「誰叫吳翰？」忽然，門口出現了一個大漢，是那個叫大虎的戰士。

「我，是我。」吳翰從床上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人來找自己。

大虎打量了一下吳翰。

「看你也不像是一個什麼重要人物，還要老子親自來帶你。跟我走吧。」

「去、去哪裡？」

「給你一個單獨的房間，叫你耳根子清凈點。」大虎回答。

吳翰跟在大虎的身後，一瘸一拐地走出醫院的院子。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碩大的太陽在頭頂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盆，烤得泥土都有些燙腳。東北的天氣歷來就是這樣，夏天的氣溫並不比南方低多少，而冬天的溫度卻要比南方低上好多。

小村的路上幾乎看不到人，只有幾個泥猴一般的半大孩子頂著烈日在那裡玩耍。

前面的大虎似乎對吳翰很放心，頭也不回地走著，背上的槍不時地撞擊著屁股。

吳翰低著頭，一雙眼睛卻在不停地向四周掃視著，然後沿著那條土路看過去。這條土路把幾個小村連接起來，它的盡頭是那個稍微大一點的小鎮，當初日本人曾經在那裡集結，然後分散到全國各個戰場去。吳翰和老肥就是在那裡當的兵。

抬頭看了一眼搖晃在太陽下的大虎，吳翰的眉梢略略挑了挑，迅速地思索著：魏金梁不會放過自己，而自己也有大仇要報，不行，決不能窩在這裡，自己一定要離開。

想到這裡，吳翰用手摸了摸自己屁股上面的傷口，牙關一咬，忽然縱身躍起來，向大虎直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