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柳子

尹雪琴沒有料到在這隻有膝蓋深的草叢裡，居然還可以藏著一個人。腰部被那個東西頂得生疼，本能地去拿別在腰間的短槍，卻被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手，並用力扭轉，尹雪琴立刻彎下腰去。

那個人的力量很大，在抓住尹雪琴手的同時，腳下一拌，膝蓋一頂，尹雪琴便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尹雪琴順勢一滾，再次去拿短槍，那個人跟上來一隻腳踩住了她的小腹。在尹雪琴痛苦地呻吟聲中，那個人已經彎腰把她腰間的短槍拿走了。

一把閃著寒光的尖刀正對著尹雪琴的胸口，沿著尖刀望上去，是一隻骨骼粗大的手和一條生滿了腱子肉的胳膊。寬寬的肩膀上面是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一個碩大的鼻子佔據了差不多半張臉，加上一雙細細的小眼睛和一張生滿了板牙的大嘴，使他看上去更加顯得兇惡異常。

如果換做普通的女人，估計這個時候已經嚇得半死了，可是，尹雪琴卻是相當鎮定，目光如箭一般地射在那個人的臉上，嘴角甚至還扯起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抓我？」

「為什麼，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嗎？」大漢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然後，不等尹雪琴說什麼，他就繼續說下去，「如果不是你當初帶著日本人來的話，我的十幾個弟兄怎麼會全部喪命？你這個女漢奸，今天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我的那些兄弟。」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誰是漢奸，我什麼時候帶著日本人來過這裡？再說，日本人已經投降很久了，你是認錯人了。」尹雪琴說道。

「砸碎你的骨頭我都認識你。」大漢說道，「不是漢奸，你怎麼會帶著槍？日本人投降了，你是不是無處可去了，當初沒有想到會落到我的手裡吧？」

看起來自己是遇到了一個內心和外表一樣粗魯的傢伙，尹雪琴又氣又恨。

「快放了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有種你去找那些日本人投降后隱藏起來的漢奸，欺負我這樣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

「放心，只要是當初給日本人辦過事的，老子一個都不會放過。」大漢說道，「老子這輩子不幹別的，專門找那些曾經給日本人當過走狗的人。」

「要是這樣的話，你還算是一條漢子。」尹雪琴放下心來，打算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可是猶豫了一下又忍住了，在沒有徹底弄清楚這個人的底細之前，自己絕對不能暴露。

「你剛才說有十幾個弟兄被日本人打死了，你哪裡來的弟兄，難道你是鬍子？」尹雪琴問道。

「呸，鬍子又怎麼樣？老子可是從來沒有欺負過老百姓。」大漢吐了一口，說道。

「果然如此。」尹雪琴笑了笑，「你先放開我，敢和日本人作對的鬍子，也算是我們的抗日英雄。國家是不會忘記你們的。」

「好大的口氣，你算什麼東西，居然和老子這樣說話？」

「和你一樣，曾經和日本人明刀明槍地戰鬥過，也曾親眼目睹過很多抗日英雄死在日軍的槍口下。現在日本人投降了，我的任務也是清除那些曾經幫助過日本人的漢奸。」尹雪琴說道。

「胡說，老子可是不會認錯人？你就是那個女漢奸。」

「有沒有認錯人咱們先不提，你先把我放開，作為一個大老爺們，難道害怕我起來了會對你構成威脅不成？」

大漢的眼珠轉了轉，大概也覺得面對這樣一個女人，沒有必要如此。

「好吧，我就先放開你，要是你膽敢耍什麼花招，老子活活掐死你。」

踩在小腹上面的大腳拿開了，尹雪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從地上爬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你說你曾經和日本人對抗，有什麼根據？」尹雪琴問道。

「這還要什麼根據，你可以去問問這裡的村民，誰不知道我柳子爺，是專門打鬼子的。」

「你就是人們常提起來的那個大柳子？」尹雪琴的眼睛一亮。

大柳子具體姓什麼叫什麼，沒有人知道，只是在很久以前，尹雪琴就曾經聽說過這個人，據說他手下有著十幾個很能打的弟兄，專門在路上伏擊日本鬼子，後來，東北抗聯還有意收編過他們，只是一直很難找到他們的居住地。直到抗聯的同志全部遇難，也沒有能夠和他們聯合起來。

尹雪琴也是在部隊里聽上級說起過，上級還特意叮囑魏金梁，如果遇到了這些人，一定要努力爭取過來。只是後來聽說，這些人早已經被日本人清繳過，都已經不在了。沒想到在這裡能夠遇到他。

「叫我柳子爺，女漢奸，別髒了我的名字。」大柳子狠狠地說道。

尹雪琴笑了，這個看起來很粗魯的傢伙骨子裡一定也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有膽量和鬼子作對。

「沒想到，堂堂的柳子爺現在居然混到連一把槍都沒有了，還要對著我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耀武揚威。我看你是報仇心切，眼睛里揉進了沙子。」

「少在這裡跟老子打馬虎眼，老子的眼睛一直都是雪亮的。」大柳子說道，「你說自己不是漢奸，這把槍怎麼解釋？」

尹雪琴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裡盤算著該怎麼來解釋這些。

距離二人不遠的草叢裡，吳翰一直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其實，早在他鑽出那片草叢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跟在自己身後的尹雪琴。只是他沒有聲張，這個女人既然不是來抓自己的，就一定是會跟下去，也許她的背後是有什麼陰謀，想要依靠自己來找到那些南下的國民黨兵。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自己報仇都不想被別人插手，於是，在接近前面小村的時候，吳翰躲在了草叢裡，想看著尹雪琴走進村子之後，自己在迅速地離開，甩開她。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一個大漢從草叢裡跳出來，並抓住了尹雪琴。

有那麼一瞬間，吳翰都想要衝出去把尹雪琴救出來，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反正就是覺得尹雪琴絕對不能被傷害。

現在，看到大漢已經放開了尹雪琴，他的一顆心才慢慢地放了下來，然後，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向後挪動。打算趁著尹雪琴被大漢糾纏的時候，自己去村子里找點吃的，重新包紮一下傷口，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