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逃

東北的天說黑就黑。

吳翰煩躁地在屋子裡轉著圈，故意弄出一些聲音，害得那個大漢幾次闖進來。最後一次，他手裡拿著一根木棍，指著吳翰的鼻子大罵。

「你小子要是再不老實，信不信老子先廢了你，叫你和你的那些戰死的士兵去作伴！」他的聲音很粗，黝黑的一張臉透出東北漢子特有的冷酷。

對於這種粗野的人，吳翰見的多了，在國民黨的隊伍里，這樣的人隨處可見，表面上兇惡無比，可是一旦真的打起仗來，他們卻比誰跑得都快。

吳翰故意做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如此幾次之後，那個大漢果然上當了，任憑吳翰在屋子裡怎麼折騰，他都不再關心。

機會稍縱即逝，吳翰想著，自己一定要趕在那些軍人沒有回來之前逃出去。

盡量小心地撕掉那一層窗紙，再把堵在後窗的土塊推出去，吳翰開始尋找泥土的縫隙，沿著後窗的邊緣把空間擴大。

說是小窗，其實只是在牆體上面掏出一個很小的洞口，這種窗子當地人叫它洞窗，只是在夏天最熱的幾天里打開。由於東北的泥土房大都很矮，後窗距離地面也會很低，坐在窗下還可以和屋子裡的人聊天。

吳翰顧不得手指已經被劃破了，用最快的速度把後窗擴大。試著伸出兩隻手去在外面搖晃了幾下，確定後面沒有人之後，他開始俯身向外面爬出去。

「劉大哥，沒事吧，要不要我找一個人來替你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雪琴妹子，沒事兒，你劉大哥我可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就算是把他的一個團都調來，我也保證他們帶不走他。」被稱作劉大哥的大漢說道。

腳步聲來到了門口。

尹雪琴眯起眼睛在門縫邊向屋子裡望去。

屋子裡一團漆黑，只能隱約看見那張桌子和那張靠近牆壁的單人床。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把自己從頭到尾地蒙住了。

尹雪琴放下心來，看起來今晚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了，而只要過了今晚，上級派來的人就會把他帶走，自己也就可以去追趕部隊了。

「雪琴妹子，你說這小子是團長，我怎麼覺得這裡面不對勁兒呢？」大漢說道。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我也說不清，反正就覺得這傢伙有點可疑，你看他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當官的。」

「劉大哥，可不要瞎猜。」尹雪琴打斷大漢的話。

其實，尹雪琴早就開始懷疑了，早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尹雪琴就已經注意到吳翰的那雙手，那是一雙只有常年勞作才會有的皮脂粗糙的手，而且作為國民黨主力團的團長，也不可能只帶著一個人逃跑，更不可能如此輕易地被自己和劉小妹抓到。只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尹雪琴只是提醒了魏金梁連長一句，見他沒有反應，也就不再提起。

「哥哥，你又在胡說了。」黑暗裡，劉小妹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

自從昨晚和尹雪琴一起抓住了吳翰和老肥之後，這個小丫頭可以激動得一整天都沒有消停過，晚上也睡不著。

「是不是團長，我們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劉小妹說道，跑過來就要去推開房門。

尹雪琴笑了笑，一把拉開了劉小妹的手。

「小妹，魏連長可是吩咐過，在上級派來的人沒有到來之前，誰也不許靠近他。」

劉小妹撅了撅嘴唇。

「那、我趴在門縫上看看自己的戰利品總可以吧。」

尹雪琴被劉小妹的樣子逗樂了。

等到劉小妹發現屋子裡的後窗打開了，大叫著和尹雪琴衝進來的時候，吳翰已經爬出去很久了，正沿著屋子的后牆根在飛快地移動。

其實，如果吳翰這時候快步跑向村口，完全可以趕在尹雪琴等人之前逃出去。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做，他圍著幾間屋子的后牆尋找著，試圖把老肥也一起帶走。

必定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好兄弟，而且還是同鄉，吳翰可不想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老肥的這間屋子可沒有吳翰的屋子那麼整潔，裡面堆滿了各種農具，甚至在牆角處還有幾攤牲口的糞便。幾隻足有半尺長的大老鼠瞪著淡綠色的小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老肥受傷的胳膊已經用繃帶包裹起來了，吊在胸前。

還好自己機智，把吳翰說成是自己的團長，叫他們不敢輕易動手，要不然那些剛剛受傷的戰士還不會把二人撕碎了？不過，這隻好委屈一下吳翰了，只要不被槍斃就比什麼都強。

屋子的后牆外忽然有聲音傳過來，好像是有人在輕輕地敲擊著牆壁。

「吳翰？是你嗎？」老肥跳了起來。

這種有節奏的敲擊還是他們在新兵訓練的時候學會的，以便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可以隨時進行溝通。

「老肥別說話，從這裡爬出來。」聽到屋子裡果然是老肥，吳翰急忙低聲說道，並從外面戳破了後窗上面糊著的窗紙。

老肥可沒有享受到吳翰的待遇，整整一天時間也沒有人給他送過吃的，只是有人通過前窗遞給他一碗涼水，現在餓得頭昏眼花，加上胳膊上面的傷，所以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吳翰急得不行，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老肥的胳膊把他拉出去。

「在這裡，看你往哪裡跑？」一聲刺耳的尖叫把吳翰嚇得一個激靈，回頭，就看到劉小妹手裡揮舞著一根長長的繩子，向自己跑過來，後面還跟著尹雪琴和手裡拿著木棍的壯漢。

吳翰收回雙手，扭頭就跑。

劉小妹手裡的繩子在空中轉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忽地一聲向吳翰的雙腿纏了過來。

劉小妹手裡的繩子雖然只是普通的麻繩，但是她自幼跟隨自己的父親上山打獵、下河摸魚，很多時候受傷的野獸都是這樣被她纏住後腿抓到的。那時候。這裡的生態還沒有遭到破壞，野豬、黑瞎子、野狼隨處可見，加之農村人特有的力氣，一旦被纏住了，絕沒有逃掉的可能。

吳翰自然也不例外。

一個翻滾，吳翰撲倒在地上。還沒等他爬起來，尹雪琴已經大步趕過來，手裡的短槍正對著吳翰的胸口。

吳翰的一顆頭轟地一聲，臉色變得慘白。但是現在的吳翰可不是昨晚那個疲憊不堪、飢餓難耐的吳翰，他一個翻滾，把自己的身體翻了過來，雙手伸出，一把扭住了尹雪琴的手腕，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得一個踉蹌倒在了自己的懷裡。緊接著，手槍落在了吳翰的手裡，槍口對準了尹雪琴的額頭。

「都別動，不然，老子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