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冢少女
在一望無際的單調黑土上,仔細看是一座巨墓,正中央有一把直插天際的石碑,這樣的巨墓分成了一塊一塊。
名為神冢,即神死埋葬之地。
每逢喪期,凡俗為祭奠神魔,都有無盡氣運匯聚向各冢。
由冢者的不同,每個墓都有屬於自己的本命碑。所立碑,是最基礎。
本命碑數量有限。冢碑,有一百碑,最古老的代表,只葬冢祖;其次劃分為冢使,限一千碑,最後冢領,限一萬碑。
無盡地域下,是遍布無數墳墓,如泱泱子民。
每一座墓按尊卑排列,有的墓生花,好看撲鼻,有的墓長蟲……此處碑為普通。
人活著要爭一口氣,奪榮耀,坐擁似錦;人死,更要與世長辭,壽終正寢!是結束,也是開始。
多少人在追求、渴望?能入神冢,是絕無僅有的榮耀!
萬籟俱寂中終於發出了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道身影正跪趴在一處神冢上,手中用一把鋤頭一下下地刨土。鋤頭尖上有插得半死的小蟲,有沾附的雜草……
頭頂一片星空,她在除蟲,她在除草,這是她每日的工作。日復一日,亘古不變。
她覺得有點煩躁了。停下了手中動作,抬頭。
雙眼蒼茫,若與她對視上,如墜虛空。她著一襲簡襯黑裙,將自身包裹完全,身後一頭銀髮垂至腰部。
與此同時,一間木屋內,一名黑裙少女盤膝坐於榻上,蒼穹間的空力盡皆被她吸納,其模樣與除蟲草少女一般無二。
她雙目開闔,退出修鍊。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自己的手,看那一條條細細的紋路。
身為神,神人的構造也堪稱至寶,觀測有大道奧妙,神秘莫測,如手指尖的漩路,一點之威。
她朝著虛空一點。
透明的空氣里傳出一聲輕微的響,已洞穿千里。
從掌紋,漸漸的她可以觀測出越來越多的篇章,為自己解困。
「自己的,就是最適合,最完美的。」她自言自語。
但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往往看到,而忽略了別的感覺……
她早已臻至「空悲境」,守護神冢綿長歲月,眾神敬稱「生祀先帝」。
帝前加「先」字,只是培護后神太多,她輩分太高,且不死之身,不死不滅。
卻離最後回歸道始有半步的距離,一片模糊,始終不能跨越!
她陷入了沉思。「沉迷修鍊,已成執,無所不得,終不能完己……」
她本體為天缺石,天地孕育,完美,奈何天生缺一角,而不完整。如何才能達到完美無缺?
方圓千里,一席冰床上,正躺著一名沉睡少女,面容安詳。
此為她的小魂分身,修鍊女是,外面那道鋤墓女依舊是。
為了回歸「道」始,一道身影正穿梭於各式星球,睹盡萬物,她要努力,彌補自身殘缺!
「生祀,你可讓我好找!」
天地間,忽然響起一道清甜女音,夾雜著興奮。
遠處,一名紅衣女子,神情明媚,一顰一笑,將半邊天渲染得奼紫嫣紅,正遙遙與生祀相對。
二人為追逐至強,她自動將生祀當成了宿敵,踏破一座座地域尋求一戰。
生祀並不想與她牽扯,她手中長鞭一甩,橫亘生祀的去路。
生祀淡聲:「夢梧,你比不過我的。」
夢梧嘴角笑意加深,沖了上來。「我們之間終有一戰!」
生祀不再廢話,一躍星球,到了無盡宇宙,拿出了她那把鋤頭。
鋤頭乍看普普通通,細觀散著蒙蒙的霧,還是普通。
夢梧眼底一閃。她知,這是生祀鋤頭最弱的狀態。
夢梧並未放鬆警惕。手中長鞭快如閃電,如囚籠將生祀圍得密不透風,擲得虛空陣陣迴響!
生祀握鋤頭輕輕一劃,面前緊繃的空間一松,囚籠四角浮現淺淺的裂紋。
「好痛快!」夢梧暴喝。
不見她動作,那本鬆懈的囚籠好似起舞,生祀眼前一片朦朧。
展現的是她從弱小起,開闢的一條艱難路途,讓人心生搖曳。生祀眼底閃動,唇動:「破。」
囚籠四分五裂!
一道猩紅的口子自生祀頸前向下。儘管她勘破夢梧的「夢境」,依然遲了一步。
疼痛不斷冒出,生祀面色無波,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新鮮~
她迎上夢梧千變萬化的長鞭,已是一步踏入了夢境,即便知曉,也走不出,世間萬物展現在她眼前,是為突破,也成了迷惑。
「你來找我呀~我在這~」夢梧的聲音無孔不入。
生祀站在原地,鞭尖抵在了她猩紅頸口,傳來夢梧釋懷低聲,「你輸了。」
生祀的身體靜靜倒下,向無盡深幽墜落——
夢梧現身,震驚。
她贏了,沒想到贏得這麼輕鬆,卻無論如何生祀不應該死,她還沒有強到讓生祀至死的地步!最後一招生祀竟完全撤離了神力保護!
不!為什麼?為什麼……
夢梧驚惶,抽空渾身所有空力,向不斷墜落的屍身探去!
她聽到,生祀的余念——她好像忘了什麼,重生,也算最後完成一件事。
生祀竟然為了突破「道」始,去重生!?
而且她根本沒有下凡到「上界」,而是隨機沒有任何方向的「泥界」所在!生祀太過肆無忌憚……
、
青芒村
今日村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但令人痛快的事,那就是方圓十里大名鼎鼎的妖女下葬了!
此女不知來歷,突然一天出現在村中,平時獨來獨往。稱其為妖女,是因三件事。
第一,在其五歲那年,村中燃起了大火,所有人忙著救火,卻無法顧及到每間房屋,是以當時小孩的她從火廟中走出,沒有流一滴眼淚,渾身除了衣服破損沒有一點損傷。
第二,她不會修鍊,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沒事。
第三,某日村中幾個小孩與她玩鬧,周圍花草樹木盡皆凋殘枯死,嚇得孩童哭跑。
「太好了,五年了……這心口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真是值得高興的事!」村民們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大人將小孩兒高高抱著,圍觀葬妖儀式。
而此刻,在那棺中的人形動了。
那本燒至焦枯的四肢緩緩抽動,那五官一雙窟窿洞忽然睜開,盯著眼前的黑暗。
這是一具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