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喜轎直接入了公主府,早前駙馬上過摺子,道是公主府尚未修繕完畢,請公主先入住永平伯府,趙琛直接否了。
今日成親,喜宴便設在公主府。
公主成親,只拜天地不拜高堂,此外許多流程也同一般人家有些不同,並無一般人家的喧鬧,來觀禮的人也不敢多言。
趙琛授意之下,一切從簡,理由都是現成的——他是孝期成親。
楊瀚自從知道公主選了自己之後,不可謂不得意,連早前養在府上的「夫人」都遣了去。
他那好弟弟,處處壓壓他一頭,他娘是郡主又如何,如今公主看中的還不是他?
雖說公主不願入永平伯府同住,但是公主么,金枝玉葉合該尊貴些,叫人捧著、哄著。
成親之前公主便派了女使來知會:「公主婚後不與駙馬同住,駙馬自可納兩房妾室綿延子嗣,只是不可損了天家顏面。駙馬若是不願,便是緣淺,公主亦不強求。」
楊瀚哪會不願,那可是公主,這天下的男人,有幾個不想尚主的?
再說,初嫁的小娘子,羞澀些也應當,成親之後同居一府,日日處在一處,他又慣來會疼人的,公主自然知道他的好。
卻不想成親當日,他除了接親,連公主的面都沒見著。
他被公主身邊的女使親自帶到了另一處院落,見著了被他遣出去另尋了院子養著的「夫人」,楊瀚一時分不清是公主真的賢惠大度還是藉此敲打他,一時惴惴,青黛也沒有半點要提點的意思。
她回到正院,趙琛有些好笑:「同他計較作甚?」
「即便殿下不在意這些,也不能因他失了面子。」
趙琛搖搖頭:「你這般,他今日怕是都不得安眠了。」
楊瀚果然輾轉反側想了一夜,第二日見了公主還有些不安。
趙琛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用餐,楊瀚本想為他布餐獻獻殷勤,被青黛攔下:「殿下自有奴婢伺候,駙馬自便即可。」
趙琛昨日不曾遮面,今日同駙馬一起到永平伯府拜見親長時卻又戴上了面紗。永平伯府一早便開了門,迎公主與駙馬入府。
楊家二郎便在門外候著,著一襲月白錦袍,晨光中端的是玉樹臨風,趙琛見了只覺得青黛說得有理,不作比也就罷了,駙馬生得不算丑,好生收拾一番也能見人,這一比,還真是有點落面子。
但楊淵畢竟聰明些,聰明人不好糊弄,況且這人他有別的用處,真選做駙馬便不好入仕了。
楊淵明白這樁親事的意義,只是公主毫不猶豫選了楊瀚,他多少有些受打擊,今日特地穿的這一身,公主也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
他看了趙琛一眼,又極為克制地收回視線:「父親母親在中正堂,殿下、兄長隨我來。」
楊瀚頗有些得意,一面走,一面同楊淵搭話,他連從來沒喊過的二郎都喊出了口,問他:「家中如何?」
彷彿他不是離家一日而是一年。
楊淵也答:「一切安好。」
一問一答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彷彿滿京城都知道的二人不睦只是流言。
趙琛聽著只覺得好笑,更好笑的是,楊瀚沒聽出楊淵的話外之音,他只說父親母親可沒說伯母。
這不就是要他單獨去拜見敬茶的意思?立規矩立到公主身上來了。
昨天太后說的話,趙琛沒當回事,今天就在這等著了。
到了正堂,果然不見長房娘子,長寧郡主輕描淡寫地說:「你母親今日有些不適。」
趙琛也不辨真偽,笑著應是,在伯府用了午膳便回,回去時留了駙馬在府中侍疾,楊淵被母親譴來送公主回府。
公主府隨行幾十人,哪裡就要送了,但他也沒有拒絕,他在車內,楊淵騎馬在車外隨行。
走了一段,趙琛推開小窗:「二郎如今可是在國子監?」
「回殿下,是。」
「可過了國子監解試?」
「未曾,原是今年應秋賦。」
「可有把握?」
楊淵不是楊瀚,平日里一慣謙謹,只是公主詢問,他不願被看輕,便說:「夫子說若無意外,是能入省試的。」
趙琛滿意了,他選了永平伯府,看的是長寧郡主也是楊淵,楊淵這樣出身好自己也爭氣的不多。
他如今朝中能用的人不多,好在是年輕,有的是時間去培養自己的人,最便捷的自然是通過科舉,科舉取士,取的是天子門生。
剛入朝的人,沒有那麼多錯綜複雜的關係,尤其是寒門士子,他們能倚仗的只有皇權,楊淵這樣身後站著宗室天然為文官系統不容的,也是不錯。
路上同楊淵說了幾句,趙琛心情不錯,如今婚事已成,也算是少了一樁心事,明日便可還朝。
趙琛歸府才知蕭遠已經回京,還去了今日垂拱殿朝議,他分明是要蕭遠押送耶律弘溫進京,蕭遠卻自己回來了?
「殿下,屬下聽聞靖北王今日是帶刀上朝。」
趙琛蹙眉:「那今日朝會如何?」
杜衡躬身請罪:「屬下不知。」
「罷了,怪不得你。」
是他朝中無人罷了,只是垂拱殿的朝會,人多眼雜,瞞是瞞不住的,他到現在還收不到消息,多半是有太師的手筆。
他早晚要知道的,瞞著他做什麼?
蕭遠有一把御賜的寶刀,但先帝賜刀的時候可沒有許他帶刀上朝的特權,趙琛思索片刻豁然起身:「回宮。」
駙馬回府時公主已不在府中暫且不提,第二日垂拱殿朝會,陛階之下多了一把圈椅。
趙琛昨日回宮才知,蕭遠在他成親那日便已回京,昨日來了垂拱殿,當堂便擬製成了攝政王。
攝政王只是個通俗的說法,他本就是王爵,不需要什麼冊封大典。正如太師為輔政大臣,他也是,身份上他們都越不過趙琛去。
昨日最荒唐的是,他提帶刀入了大內,竟無一人阻攔,反倒是成了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大楚開國以來便沒有武將參政,他蕭遠是開了先河了。
這裡頭一定是有薛潤章的手筆的,他默許蕭遠的做法,又瞞下了消息,若非還有內官,趙琛說不得要等到今日臨朝才知道這事。
從他那天出現在崇政殿,這還是第一次,薛潤章出手,平日里不聲不響,一出手就是大的。
先前迫他成親這樣不痛不癢的小手段與這次比起來簡直有些可笑,這才是薛潤章。
趙琛牽著小皇帝一步一步走上陛階,向南而立。
這寬闊的大殿內,目之所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算計。
四參官裡頭,文官多為科舉出身,本就是自成一派的。
戰場之外,武將的權力小得可憐,原本他或許還可以優待聯合,如今既有了蕭遠,這條路也絕了。
他身處高位,卻孤立無援,他只有他自己。
趙璟坐上龍椅,趙琛也就座,群臣見禮。
他環視殿內眾人,漸漸冷靜下來,薛潤章拉蕭遠入局自有他的用意,至少在穩定江山這一方面,他們的目的應當是一致的。
爹爹也說蕭遠不是戀權之人,他入朝是為了什麼?
人皆有欲,太師要的是權,蕭遠要什麼?權力,名聲,美色,財帛?
都不是。
蕭遠這人不需要用常理去推斷,直接看他做什麼,便知道他在意什麼,蕭遠在意他對遼人的態度。
他要同遼人打,他要燕雲十六州。
太師只要天下太平。
一個攝政王的名頭,既能將蕭遠留在京中,還能叫他牽制趙琛,給他添添堵,一石二鳥。
他在崇政殿說要召蕭遠回京的時候,薛潤章是不是就已經謀划好了?
趙琛自認想不出這樣的法子,爭權不是靠說的,這次是他棋差一著怨不得人……只是要小皇帝尊蕭遠為王叔著實氣人。
蕭遠二十有四,放尋常人家裡是當爹的年紀,趙璟如今不過三歲,尊他為王叔本也不為過,只是趙琛和趙璟是同輩,他喊一聲王叔,趙琛自然也要跟著喊。
他雖坐在高處,卻平白矮了人一頭。
太師也就罷了,年紀放在那,如今蕭遠也要他敬著了?
蕭遠看著那高高在上小公主,不知她會作何反應,畢竟是她召自己回來的,如今分了她的權,她會惱羞成怒么?
她若服個軟,乖乖叫一聲王叔,便讓一讓她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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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參官:簡單說就是每天議政的朝廷要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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