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隔日垂拱殿朝會,司天監又改了口,周鑄暗暗皺眉,雖說他們的目的是叫公主成親,駙馬換個人,一樣能達到目的,但不知為何,他總有些不安。

不知這新的駙馬是誰。

退親的旨意當日便從柔儀殿發出,另給了承平侯府許多賞賜,算作賠禮。

又過了幾日,貴妃召長寧郡主入宮,長寧郡主是睿王長女,也是永平伯夫人,而永平伯府上正有兩位適齡的郎君。

貴妃這個時候召人入宮,自然是為了西平公主的親事。公主結親是大事,還是趕著熱孝,消息一旦傳開坊間也免不了要談論一二。

公主臨朝攝政便不是一般的公主了,既然不一般到了民間總是要被神魔化的。

京中漸漸有了兩種傳言,一說西平公主貌若天仙,是下凡歷劫的仙子,連道號都給他想了,便是他的初封嘉柔帝姬中來的,嘉柔仙子。

大楚宗室女都有兩個封號,一為初封,多為美稱,仿周制,公主稱帝姬;二為加封,通常是公主出降之前聖上降旨以示恩寵,也有像趙琛這樣提前加封的。

傳著傳著大約是覺得嘉柔這封號過於柔美,不似下凡歷劫普度眾生樣子,便又成了嘉善仙子。

另一種說法,則是西平公主眼睛像銅鈴,生得黑,又喜愛傅粉,一說話鉛粉就撲簌撲簌往下掉,還有一張血盆大口,因為面目醜陋,駙馬不願與之相見,遲遲未能成婚,因而才退了親。

大楚民風開放,京中百姓談論政事都是常有的,名人的緋聞軼事流傳更廣,這樣奇奇怪怪的傳言還真都有人信了。

趙琛坐在街邊的酒樓里聽著兩個人為他的相貌爭辯,都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親眼見過似的。

青黛為他斟了酒:「他們沒見過殿下,才這般議論,殿下莫要往心裡去。」

趙琛搖搖頭,他並不在意這些,只是覺得有趣。

他們今日出宮是為了看宅邸,汴州城內地價高,大的宅邸也不好尋,若是新建,一個公主府不知要勞動多少百姓遷居,這樣勞師動眾的,若真做了只怕明日坊間傳聞便全成了他青面獠牙了。

即便要新建,也已經來不及了,他成親在即,只能尋個合心意的舊宅子。

這酒樓離他方才相看的宅子不遠。

「城東過於喧鬧了。」

汴州城內可選的宅子不多,有錢也不好買,範圍擴大到新城選擇倒是多一些,只是他常入宮,若是離得遠了難免不便。

青黛憂心忡忡的:「西華門的宅子,修繕起來恐怕要費不少時日。」

那是一處舊宅,這宅子的主人最初姓蕭,蕭氏犯了謀逆之罪全族流放發配邊關充了軍籍,之後幾度轉手主人也都官運不順,這宅子便漸漸荒廢了。

趙琛笑道:「你糊塗了,我買這宅子還真用來住不成?」

男婚女嫁乃是人倫大事,他若不成親,只怕將來麻煩不斷,但若成了親過兩年再和離,便沒什麼麻煩了。

這宅子買了也不是當真要過日子,不過是方便在外頭辦事罷了。

青黛聞言便放下心來,沒一會兒又擔心起了另一樁,趙琛近來鮮有閑暇,他們今日出來,不光是看宅子,還看了人。

看的是永平伯府上的兩位郎君,大朗並非永平伯與長寧郡主之子,而是永平伯兄長的獨子,先永平伯早逝,永平伯承襲兄長的爵位,又將侄子立為世子,人人稱頌。

這兩位郎君,大郎整日遊手好閒,未娶妻先納妾,倒是二郎,長寧郡主親自教養,除了不能襲爵,不知比兄長強出多少,偏偏趙琛看定的人是永平伯世子。

「殿下不再考慮一二么?那楊大郎整日流連花樓,殿下面子上不好看,便是放著看,二郎也要養眼些。」

趙琛忍不住多看了青黛一眼,他固然是男子,這成親做不得數,但青黛一個女子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也叫他十分意外。

他搖搖頭:「這樣才好和離,久居一府早晚是要瞞不住的。」

「殿下思慮周全,是奴婢糊塗了。」

他們很快離了酒樓,回宮之前,趙琛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杜松不是說賭坊內設了賭局在賭我的婚事?」

「是有這回事,殿下的意思是?」

「咱們自己去押些銀子。」

「這……」青黛有些猶疑,但她素來以趙琛為先,很快又堅定了起來:「押多少為宜?」

「一千貫。」

如今楊瀚的賠率是四倍整,若是到開局之日未變,倒也能小賺一筆。

「不可多不可少,來日收了錢你們幾個分了便是。」

青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杜松愛玩,殿下先下注是為絕他趁勢撈一筆的心,便也笑盈盈地應下:「謝殿下賞。」

趙琛在落鑰之前回了宮,當初說的四十九日內完婚,時間著實是有些緊張,婚禮即刻便要開始準備。

永平伯府上已經開始採買婚儀所需,禮部也要為公主出降做準備。

原本大行皇帝喪儀和新帝登基之事就離不開禮部操持,如今又多了公主大婚,周鑄也算是給自己找了點事做。

新帝登基之後,公主便是長公主,還是臨朝攝政的長公主,長主出降即便時間緊迫,該有的排場還是不能少。

婚儀是禮部牽頭,但不完全是禮部操持,公主卻不知為何,有事都找禮部侍郎。

於趙琛而言,他找別的人都要專門傳召,唯獨周鑄,本就每日議事,詢問起來十分方便,原本公主出降的事不該由他這個三品大員親自操持,可誰讓他對公主的婚事如此上心呢?

不找他找誰?

趙琛既然問了周鑄就得做好準備,第一次他可以告罪推說不知,第二次第三次卻不能再有疏漏。

偏偏趙琛今日問他婚禮準備的進度,明日便問他登基大典的事,他還專挑細枝末節的小事詢問。

雖說周鑄答不上來他也不會怪罪,頂多另召了人罷了。但周鑄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便也卯足了勁,事無巨細親自過問,每日歸家還要帶上府衙的卷宗。

趙琛再問起時,他就沒有說不上來的了。

趙琛聽完,輕飄飄一句:「周大人不愧為國之棟樑,大事小事都這般妥帖。」

哽得他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倒是真有些後悔在這個時間發難了。

周鑄一回書房便憤然在紙上寫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才算是氣順了些。

好在那次詢問之後,趙琛便沒有再刻意為難他,畢竟不是什麼大事,趙琛也不過出口氣罷了。

西平公主與永平伯世子定親的消息很快傳開,青黛等人歡歡喜喜收了銀子,卻也有人徹夜難眠。

第二日承平侯世子求見,求見的是七皇子殿下,但為了誰來的一目了然,不過是礙於男女之別不好直接求見公主。

趙琛第一反應就是苦主上門了。

總歸耽擱了人家幾年的姻緣也是有點過意不去,他既然無意,應該早些退親,便傳了人進來。

趙琛原想,裴珩若是不忿,他忍著些便是,畢竟是他有錯在先,萬萬沒想到,承平侯世子不但不是來要說法的,反倒像是來請罪的。

大楚對文人優厚,即便是對著皇帝也少有要下跪的時候,裴珩卻直直跪在趙璟跟前,趙璟回頭看看屏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世子請起。」

裴珩不起來,仍舊跪著:「珩無能,但楊慶之並非良人,請殿下另擇佳婿。」

趙琛索性從屏風後走出來,他沒有評價楊瀚,楊瀚如何他比裴珩更清楚。

「世子不必如此,非你之過,是你我無緣。」

裴珩抬頭看他,眼中有些淚意,趙琛一時間有些心虛起來。他要是個公主,裴珩確實是良配。

即便他要攝政,裴珩幫不上忙也不算是扯後腿,他執意退親不是因為裴珩,而是因為他是男人,裴珩卻似乎對他一往情深。

看裴珩這反應也知道若是真的成親,身份怕是瞞不住。

無論如何,他的身份決不能暴露,這樣的婚姻必須從一開始就說好,撇開一切只談利益,這對裴珩來說不公平。

趙琛嘆了口氣,看著他,語氣軟了些:「世子還請起來吧。」

裴珩看著他,終究是不忍心看他為難,便站起身來,仍舊說:「楊慶之非良人,還請殿下三思。」

裴珩是個君子,背後道人短長非君子所為,但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女子成婚是一生的事,即便成不了夫妻他也不能看著心愛之人跳火坑。

趙琛知道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裴珩是不會回去了。

「我知,我是同永平伯府聯姻,不是同他楊瀚成婚,他如何,與我無關。」

他神色淡漠,與裴珩心中所想大相徑庭,他們本來也沒見過幾次,趙琛原本還想給裴珩留個白月光,現在是留不住了。

裴珩聞言果然怔了怔,隨即卻又自己攬了鍋,低聲道:「是珩無能,幫不得殿下什麼。」

承平侯一家子都是風月中人,裴彥昭更是詩畫雙絕,只是家中無人入仕,確實幫不了趙琛什麼。

趙琛也有些無奈:「彥昭不必自責,是我負你。」

裴珩搖搖頭說不出話來,趙琛有些不忍,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他溫聲道:「你來了也好,」他從青黛手中接過一個錦盒,「當日匆忙,忘了還有一枚玉佩未曾退還。」

公主名諱知道的人不多,裴珩知道,他們的名字有共通之處,他曾經還覺得這是他們的緣分,定親之後親手刻了一枚玉佩贈與他。

他攥緊了拳:「玉佩既已送出,沒有再收回的道理,殿下若不要,便……棄了吧。」

裴珩匆匆行禮告退,行止間有些狼狽,趙琛看著他的背影輕嘆搖頭,叫青黛把玉佩收好,以後再找機會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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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京城從外到里三道城牆,外城也叫新城、羅城,內城即汴州,最里是皇城也叫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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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公主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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