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人
心裡頓時咯噔一聲，羅獄頭這下子終於正色起來向蘇鈺保證：「蘇三爺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事辦好，女子是我買的，到時再送於你便是。」
「那就多謝羅獄頭了。」
蘇鈺低頭致謝，眼神在步搖上溜了一圈，羅獄頭雖然意識到問題，可手還是緊緊握著步搖並未打算交出。
步搖花面的背後有一個明晃晃的標誌，此標誌出自於寶奉郡金羅齋，而金羅齋出品的金銀首飾全都是進貢之物，是宮裡用來賞賜給官員之物。
按照這個步搖的規格，至少是賞賜給三品官員家眷的，而蘇鈺竟然在土家寨里發現了這件飾物，至少說明這條路上曾經有三品官員的家眷遇害。
既然羅獄頭如此喜歡這個步搖，蘇鈺決定到了邊境之後就再送他件大禮。
畢竟他這個人向來小氣，一路上送出去這麼多銀錢，再怎麼的也得要點利息才行。
還真是拿錢好辦事，中午天放放晴，羅獄頭就領著縮著身子的程蝶到了蘇家，並親自把她的賣身契一併交由了朱氏，這事才算正式揭過。
下午天徹底放晴之後，他們再次上路。
就算一路上耽擱了不少的時間，有了驢車，他們終於在文書指定的時間前到了邊城縣
首先是到縣衙報道，等清點名冊之後再根據不同的判決把人安排到不同的地方，程付兩家才剛到縣衙，連縣令的面都沒見著人已經被軍隊的人領走。
而蘇何兩家就一直在縣衙后等著，直到縣令……蒼涼的到來。
蒼涼跟蘇耀描述的人完全是兩個長相，不僅沒有半分狡詐之相，反而長得溫潤如玉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見到蘇家一眾人時他絲毫沒顧忌著自己縣令的身份，上前對著蘇耀就磕了幾個頭，連連喊著：「老師。」
雖然蘇耀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尷尬地不知該不該伸手去扶。
「起來吧，地上涼。」終於，他還是輕輕抬了抬蒼涼的胳膊。
「老師一路辛苦，學生這就安排馬車送老師一家去村子。」
在縣衙里蘇鈺並未和蒼涼搭上話，反倒是走之前羅獄頭湊上來個跟他攀了半天的矯情，直說以後期待蘇家再回寶奉郡的一天。
「恐怕是難見到了。」蘇鈺苦笑搖頭，並且背身遞了個包裹給羅獄頭，只說這是感謝他一路照拂的禮物。
等人登上馬車之時，蘇鈺才似笑非笑地低垂著頭，在心裡加上了句後會無期。
直到同坐一輛馬車蒼涼才打量起蘇鈺，剛才蘇鈺的動作全都沒逃過他的眼睛，應該說是蘇鈺是專門做給他看的才對。
「三師叔這是？」
本來也就在等著蒼涼問，蘇鈺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把在土寨族裡發生的事講成了另一個版本。
羅獄頭完全不顧犯人生死，任由女眷們被侮辱，最後還是蘇家誓死反抗下才出了手，可是上了山寨，土匪還沒抓著，他們就已經開始洗劫土寨。
搶了多少金銀蘇鈺不知，不過他剛才那的那個包袱就是當時羅獄頭讓他代為保管的，他偷偷看過裡面的東西，發現全都是御賜之物，所以才會找到機會就趕快把包袱還回去。
蘇信雲看著蘇鈺胡說八道，也跟著把路上這些獄卒們對女子們的惡行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朝廷的俸祿哪是那麼好拿的。」聽完兩人所說，蒼涼並未表現出多餘的情緒，只是輕飄飄地點了點頭。
蘇鈺當然知道自己的謊話漏洞連天，不過他就是故意讓蒼涼聽出，要不到時怎麼會「公事公辦」呢！
蒼涼給蘇家選的村子名叫靠山村，離著縣城也就幾里路，下了官道只消走上半刻就到了村口。
村子的左邊靠著一條淺淺的河，右邊和後邊都被山包圍，進山的路只得這麼一條。
村長得了信早早就在村口等著，人一來就立馬帶著蘇家先去看了空著的幾處院子，靠山村總共有十三戶人家，跟蘇何兩家同樣是流放的就有六家，其他的都是逃難到此定居的農戶。
所以蘇何兩家的出現並未引起圍觀，村口的田裡還有不少人在照常勞作。
空著的幾處院子都是離開這個村子的村民們留下，因為長年沒住人，早就破敗不堪，大部分連屋頂都不全。
蘇泰和看了幾處，最後還是蘇鈺看中村尾的那棟看上去已經快倒的泥瓦房這才決定下來，而一直跟著他們的何家立馬就要了離他們不遠的另一棟宅子。
這裡以後就是他們要住下來的宅子了。
村長離開后，蒼涼也跟著告辭，走之前還拍了拍蘇鈺的肩表示自己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讓他就等著看熱鬧。
押送的官兵跟著蒼涼離開，他們終於回復成了自由身，現在他們已經是有靠山村戶籍的農戶，以後也能隨意走動了。
屋子仔細看的話根本住不了人，一畝多的院子里只有主屋還能進人，東廂房和西廂房早就連屋頂都沒有了，更何況後面早看不出樣貌的廚房和茅廁。
女眷們反到是很高興，早就規劃著屋子要建成什麼樣的，放下東西就開始在屋子進進出出打掃著。
蘇鈺就在此時把賣金子的銀票拿了出來給蘇泰和蓋屋子，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寨子里的金銀都被他給賣了，蘇致翹著大拇指由衷讚歎：「三弟還是你膽子大。」
「所以咱們家現在能蓋青瓦房了。」蘇鈺笑回。
三個多月以來的辛苦和惶恐總算在一刻得到解放，蘇家眾人一直懸著的心在這一刻總算安定了下來。
好在此時的天氣能讓人在地上打地鋪，他們當天就隨便這麼湊合著過了，第二天一早蘇致和蘇鈺就去了村長的家，拜託他幫忙找人來蓋屋子。
村長姓李，是個恨熱情的老爺子，家裡除了一個老婆子，只剩下一個孫女和孫子，四人相依為命生活。
看到幾人進門，不僅熱情地領著他們去隔壁村找泥瓦匠，還讓村長媳婦帶著羅氏幾人上縣城去買家裡要用的傢伙什。
蘇家的土地要等朝廷的文書下來才能丈量，所以現在他們當務之急是把屋子先蓋起來，把日子過起來才是真。
蘇泰和和蘇致親自去了隔壁村，蘇鈺和蘇信雲要負責趕驢車送嫂子們去縣城裡採買。
驢車只能趕到城門前，進城要交一文錢的進城費步行進去，蘇鈺停好驢車留下蘇信雲照看，自己則是背著背簍跟在了嫂子們背後。
這一次進城和前天的感覺大不一樣，他們雖穿著布衣，卻總覺的空氣都香甜了許多，連羅氏都笑著調侃：「這會到是看到啥都覺得是好東西了。」
縣城比想象的大了不少，穿著各種服飾的人在街傷吆喝著，到處都是蹩腳的官話。
羅氏顯然已經計算好了自己要買的東西，進城后直接跟著村長媳婦就去才買，而蘇鈺的任務就是跟著她們背東西而已。
身體雖然累，他倒是有多餘的時間統計著縣城裡做買賣的種類。
沒想到街上買賣最多的竟是吃食，不僅有各種蔬菜，還有很多沒見過的水果，不僅數量多而且價格還很便宜。
其次竟然是牛肉攤，鮮紅的牛肉就這麼一塊塊掛在架子上，就連在寶奉郡這種景象都是極少的。
這應該是跟鄰國牛羊奇多有關係，他們賣牛肉進來，而邊城則是賣綠菜水果過去。
想起現代世界里那些用牛肉做的菜譜，蘇鈺暗暗吸溜了下口水，早盤算起什麼部位該怎麼吃。
「小叔子，你看，那是不是管家和陸嬤嬤？」
打斷他的是羅氏的聲音，他循著方向去看果然看到那裡杵著拐杖艱難行走的兩人正是在送親亭送別了他們的鐘管家和陸嬤嬤。
兩人背著兩個很大的包袱，相互扶持著正慢慢往前走，偶爾還會停下來朝著路人問些什麼。
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澀感覺，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梗得他猛地紅了眼眶。
就在他還在愣神間，羅氏和張氏已經一邊喊著一邊往那邊跑去：「管家，嬤嬤。」
他當時給兩人賣身契，只不過是抱著利用的態度，這利用完了，早就被他拋之腦後，沒想到兩位老人竟然千里找到了這，這其中的艱辛恐怕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
蘇鈺撇了撇嘴，也跟著迎了上去。
兩人確實是在找蘇家眾人，他們比流放隊伍晚啟程了兩天，一路上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終於艱難走到了邊城縣。
本來兩人還打算在縣衙門口等上幾天，看看能不能問到有知情的衙役，沒想到才剛到這裡就在街上遇到了蘇鈺幾人。
「老爺和夫人身體可還好？」
見面第一句話，鍾管家就迫不及待地拉著蘇鈺問道。
「他們身子都很好。」蘇鈺溫聲回話，雙眼在兩人破破爛爛的衣裳上看了圈，立馬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管家，我先帶你們回村子里去看看我們家。」
「沒錯，你先把鍾管家送回去，我和弟妹買好物件等你來拉。」
羅氏也看出兩人神色疲倦，立馬就停止了話頭，推著兩人往城門的方向走。
蘇家……再添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