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真假千金2
林緒進到屋裡的時候,林清正爬在桌子上哭得傷心不已,一地的凌亂,顯然林清回屋后又摔了一通東西。
才這麼小的孩子,一生氣就摔東西,看來再不管是不行了。
大江氏輕聲細語的在旁邊哄著:「清兒,別哭了,姨母帶你去街上玩好嗎?」
「我不要我不要,嗚嗚嗚嗚……」
「如果你不想讓姨母陪你去,那就讓你的表哥表姐陪你去,姨母給你拿銀子,拿多多的銀子,清兒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我不,嗚嗚,你們都走,不要管我,嗚嗚嗚,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嗚嗚嗚嗚。」
林緒走過去,「姨姐,我來和她說吧。」
「……也行吧。」大江氏見外甥女這架勢她是哄不好了,無奈之下站起了身,卻不忘叮囑,「好好跟清兒說,別凶她了。」
林緒點點頭,示意她放心。
門被關上,屋子裡的光線暗了下來,林緒看著聽到他的聲音后就哭得更厲害了的林清一眼,坐在了桌子前。
林清哭了許久都沒聽到爹哄她,以為自己哭得不夠大聲,於是扯著嗓子嚎起來,一副你不哄我我就哭死的架勢。
林清嚎得嗓子都嘶啞了,林緒也沒理,一哭就哄,無條件的妥協,只會讓孩子越發得寸進尺。
其實依著林緒的性子,對熊孩子是不會這麼溫和的,熊孩子嘛不聽話就揍一頓,一頓不行就兩頓,總能治服。但林清是個女孩子,他下不了手。
既然不能打,那就讓她自己哭個夠,哭夠了她自然就會停了。
又哭了十幾分鐘左右,林清確定她就算哭死她爹也不會哄她后,果然自己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一副什麼事都與他無關的爹一眼,心中更委屈了,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是幾個意思嘛?
她還是想哭,但嗓子疼,而且哭也沒用,她爹根本不管,她只能堪堪忍住。
「不哭了?」林緒見她停下來,終是出聲了。
林清氣呼呼的撇開頭,就算不哭了,我也不理你。
林緒站起身準備走。
林清忙轉過頭,啞著聲音問:「你去哪?」
「我覺得你想自己冷靜一下。」林緒道。
林清反駁,「我不想。」
「那能好好跟爹說說話嗎?」
林清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是點了下頭。
林緒走回去坐到她面前,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掛在眼睫上的淚水,道:「爹向你道歉,說好要陪你一整天的,結果只陪了你半天,言而無信,是爹不對。」
林清覺得找回了場子,抬起下巴道:「就是就是,本來就是你的錯,你還凶我,哼!」
「答應你的事沒做到是爹的不對,但你難道就沒有不對的地方嗎?」林緒問。
林清張了張嘴,有些心虛,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
見她不承認錯誤,林緒便問:「兔子糖人做錯了什麼?花燈做錯了什麼?要被你踩碎踩壞,姨母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又是推又是罵,這一屋子的東西又做錯了什麼,讓你砸成這樣?」
「誰讓爹答應我的事做不到的?」林清反駁,但氣焰已經小了下去,顯然知道自己也是有錯的。
「你也知道是爹答應你的事沒做到,是爹惹你生氣的,你為什麼還要遷怒無辜?」
林清不做聲了。
林緒再問:「爹不對,向你道歉,那清兒不對又該怎麼做呢?」
林清默了片刻,抬起頭看著爹小聲說:「道歉。」
「做錯了事道歉是對的,可是清兒,你能向姨母道歉,但那些被你踩壞的兔子糖人、花燈,還有被你摔壞的花瓶茶盞卻永遠恢復不了了。」
林清微愣,看向地上碎裂的花瓶和茶盞,這些都是她曾經最喜歡的物件,還有兔子糖人、花燈,也是她很喜歡的,如今,這些東西都沒了。
因為她生氣發火,把它們給毀了。
八歲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了朦朧的意識,原來生氣發火會具有毀滅性,會對身邊的人和事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做錯事的孩子終於低下了頭,「爹,清兒錯了,清兒不該遷怒姨母,不該發脾氣摔東西,清兒以後不會了。」
「爹很高興你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清兒你記住,做錯事不要緊,但一定要引以為誡,下次不要再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林緒揉了揉她的頭道。
林清點點頭,將爹的話記在了心裡。
「姨母,對不起,清兒不該向您發脾氣,不該推您,不該罵您,清兒錯了,請您原諒清兒這一次。」林清朝著大江氏真誠的道歉。
還是第一次聽到外甥女的道歉,大江氏覺得眼眶發熱,她揉揉外甥女的頭,「姨母原諒清兒了。」
「謝姨母。」林清福了一禮,又去向兔子糖人、花燈道歉去了。
看著對著地面一臉認真道歉的外甥女,大江氏意識到之前對外甥女的放縱寵溺或許真的不是對外甥女好。
*
「夫人,大小姐過來請安了。」下人在外面稟報。
正在挑選髮釵的元夫人陸氏動作一頓,緊了緊手上的昂貴髮釵,片刻后才道:「讓大小姐進來吧。」
「是,夫人。」
下人退下去,不多時,就響起了細小的腳步聲,片刻功夫,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款款朝陸氏行禮,「阿嫵給母親請安。」
陸氏轉頭看去,小姑娘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裙,華貴的料子裹著瘦小的身板,不見貴氣倒顯得怪異,枯黃的頭髮紮成了雙環髻,髮髻上簪了好看的珠花,卻襯得她小臉更加臘黃了幾分。
明明換上了華麗的衣衫和釵環,卻沒有大家千金的氣質。
唯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嵌著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直看得人心裡發虛。
陸氏像被燙到一般,慌亂的收回視線,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不受控制的翻湧而出。
八年前,元家面臨滅頂之災,她為了保住剛滿月的女兒,讓人抱來一個與女兒同樣大的女嬰調了包,本以為元家上下會被滿門抄斬,誰知只判了流放。
這些年來,她每每看到這個孩子就會忍不住心虛,不敢面對她,因而想盡辦法的疏遠。
但母女哪有不見面的?哪怕見面的機會再少,也有相見的時候,可每一次相見,她的心都忍不住發慌……
「母親,您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適?」元嫵見母親手似乎在微微發抖,以為母親不舒服,忙走向前想伸手去握母親的手。
陸氏躲開了那隻瘦弱卻滿是關懷的小手,她壓下心底的情緒,恢復往日的冷漠,「我沒事。」
元嫵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如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輕顫,母親還是這樣,不喜她親近。
她忐忑的看了母親一眼,無聲收回手,找話題來說:「母親,這就是我們以後住的地方了嗎?這裡好大好漂亮,還有好多的屋子,桌子椅子都好好看,還有,架子上好多的瓶子,還畫著花兒呢,咱們在濟州的瓶子都沒有圖案,光禿禿的,不如這裡的好……」
「阿嫵。」陸氏打斷她的話,冷漠提醒,「我們已經回京城了,你現在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以後不準再提濟州。」
元嫵臉上的笑意淡去,點點頭,「母親,阿嫵知道了。」
「知道就好,回你的院子休息吧,你身子不好要好生將養著,沒事不要外出。」陸氏說罷,擺擺手。
元嫵還想和母親說說話,但見母親似乎不高興,只得乖乖應是,福身一禮,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奶娘孫氏見小主子一臉失落的走出來,往屋裡看了一眼,安撫道:「小姐莫要難過,夫人就是這樣的性子,她不喜與人親近,並非獨對小姐這般。」
「奶娘,我曉得的,我們回去吧。」元嫵隱下失落,笑著道。
人走後,陸氏放下髮釵,朝貼身婢女月荷使了個眼色。
月荷會意,打發了門口的下人,又將門給關上了,這才折身回到陸氏身邊。
陸氏低聲問:「找到月容了嗎?」
「回夫人,尚未。」
陸氏眸中一痛,再問:「那家人呢?」
「也未找著,聽說八年前,那商人之妻意外身亡,那商人就帶著孩子離開了京城,至於去了何處,無人得知。」
陸氏袖中的手暗暗收緊。
當年她雖換走了女兒,但仍不放心,讓心腹婢女月容前去換孩子那家人照顧女兒,因為有月容在女兒身邊,這八年來她很是放心,加之在濟州身不由已,也沒辦法和月容取得聯繫,所以八年來,她沒有女兒半點消息。
本以為回京后就能把女兒接回來,誰知卻找不到那家人和月容,她是真的失去了女兒的消息。
她擔心女兒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又懊惱當初為什麼不等一等,貿然就換了孩子,如果不換孩子,她就不會和女兒分別八年,這八年來,不知道女兒過得如何,可有遭受什麼苦楚?
越想心越亂,她對月荷道:「多派些人去打聽,一定要儘快找到月容和那家人。」
這些年在濟州熬壞了身子,她已不能再生,女兒是她唯一的孩子,萬不能失去。
「是,夫人。」月荷想了想,問:「那阿嫵小姐那邊?」
陸氏眼前立即浮現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壓下的心虛再次湧現,她乾巴巴道:「好生伺候吧,有什麼需要儘管讓管家去置辦。」
雖然不是親生女兒,好歹也處了八年,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再說,她替親生女兒遭了八年罪,也不能太虧待了她。
「那如果找回小姐該怎麼辦?」月荷再問。
陸氏拿帕子壓了壓嘴角,道:「定然不能讓人知曉是將軍府換的孩子,那商人之妻不是死了嗎?推到她身上便是。」
當年很多人都知道,她請那商人之妻進府做過衣衫,那商人之妻有換走孩子的機會,旁人無從調查,還不是她怎麼說怎麼算?
「至於阿嫵,到時候一併養著,將軍府多養一個孩子不算事。」
「夫人所言甚是,到時還能為將軍府博個仁義的美名,兩全其美。」月荷笑道。
陸氏嗯了一聲,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將女兒找回來,她的親生女兒,虎威將軍府的大小姐不能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