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鹿濯還沒想好如何處置最後那個僕從，就感覺到身後的季鳳梧拉住了他的手，還來不及回頭看，季鳳梧就倒在了他身上。

少年雙目緊閉，眉心微微皺起，竟然是暈了過去，鹿濯用手背貼貼他的額頭，只感覺燙的下人，顯然對方跟著這一路，都在發著高燒。

小光球似乎也感覺到了主角的狀態不對，直接從鹿濯的袖袋裡跳出來，蹦到對方的肩上，尖叫道：「鹿濯，我這裡檢測到季鳳梧有生命危險，你快點想點辦法啊。」

它的聲音不小，惹得鹿濯皺眉，不過那下人仍跪在地上，一點也沒感覺到這邊的動靜。

「你輕聲些，別人看不到你嗎？」

「當然啊，我可是尊貴的系統，只有宿主你可以看見。」小光球驕傲一瞬，隨後催促道：「快點看看鹿濯。」

高燒發熱，便是在藍星也能致命，更不要說在這古代世界了，鹿濯將季鳳梧的右手攬在肩膀上，然後對地上下人開口：「你先起來，先去收拾一間乾淨的廂房，隨後煮的熱水。」

「至於其他，且看你表現。」

地上那下人隨即狂喜，磕了幾個頭，高聲說道：「多謝少爺開恩，清風這就去做。」

那清風逃脫一劫，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感激，雖然不止鹿濯少爺為何變了性格，但至少自己不用去見獐老爺了，於是手腳極快，鹿濯還沒進去就收拾好了床褥。

鹿濯將季鳳梧放在床上，眼裡露出一絲驚訝，對方雖然年幼，但一點不算矮小，同齡人算得上高挑，還有一對漆黑如墨的大翅膀，但在他的手裡，卻輕的像是一隻貓。

他看向對方的麻衣，想要為他解開，卻感覺到有幾處已經和少年的肌肉黏在一起，暗道一聲果然，隨即抽出一根荊棘，借著那似刀的倒刺，將季鳳梧給剝了乾淨。

少年的皮膚冷白，清瘦而單薄，甚至可以看見薄薄肌肉下的肋骨，大大小小的淤傷、燙傷、疤痕遍布在全身，還有幾處新的傷口還未癒合，已經和身上的布料黏在了一起。

這些痕迹層層疊疊，已經分不清哪是新的那是舊的，小光球站在鹿濯的肩膀上也看的目瞪口呆，它歷經幾個世界，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身體，卻沒有一個是像季鳳梧這樣年幼的。

它忍不住看向鹿濯，卻發現鹿濯正伸出食指，用指腹隔著空氣臨摹著疤痕的紋路，眼底不見憐惜，反而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帶著一點點親近，又有一點點懷念，甚至還有一分……羨慕？

小光球眨了眨眼，只覺得自己看錯了，又不免想到它和鹿濯初見時，對方被囚禁在那個奇怪的監獄，每天都會遭遇到的各種痛苦和傷害。

那時候它以為鹿濯會是被拯救者的預備役，但現在看來，它挑選的宿主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過鹿濯只是感嘆了一兩秒，隨即左手亮起一團青色的光輝，好似帶著春日裡萬物萌發的純凈生機，落在季鳳梧的身上，一點點的抹滅著對方身上的傷害。

那些扭曲、醜陋、結痂的疤痕在這青光之下，紛紛消除、癒合，露出少年人乾淨漂亮、生機勃勃的皮膚，而季鳳梧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平和，好似酣睡一般。

只是遇見季鳳梧那些還未癒合，甚至已經和布料長在一起的傷口時，就不能這麼粗暴的使用青光了。鹿濯祭起萬能的荊棘枝條，借著倒刺做刀鋒，輕輕的將傷口割開。

「唔…好疼。」季鳳梧在昏迷之中，仍能感覺到疼痛，整個人蜷縮起來，被鹿濯一手摁住，一點點把布料從鮮血淋漓的傷口裡撕扯出來。

「娘親，我疼……」季鳳梧像是感覺到了熱源，順著鹿濯這邊貼了過來，「娘親，我疼，輕點吧。」

小光球聽到季鳳梧叫鹿濯娘，心裡咯噔一聲，小心翼翼的看向鹿濯，生怕對方一怒就把主角給掐死了。對方聽到前半句時，確實眉頭越皺越深，卻不料聽到後面，卻突然柔和了下來。

鹿濯空出右手，似乎有些不適應的，朝著對方的額頭輕輕拍了拍。

「不疼了。」鹿濯輕輕呢喃，「不疼了，別怕。」

季鳳梧彷彿也聽到了，整個人也安靜下來，只有疼極了才嗚咽兩聲，更像鹿濯曾經養過的那隻貓了。

隨著鹿濯青光的照耀，季鳳梧身上的傷口越來越淺，發燒也一點點推了，整個人一點點變得像是一個正常的少年，但鹿濯的顏色卻越來越白，額頭也不斷流出冷汗來。

小光球先是見季鳳梧變好，心底安穩下來，但抬頭一看鹿濯，又差點把自己嚇死，瘋狂喊道：「可以了，可以了，宿主你快停下來啊。」

「這個法術要消耗你的生命力，前身就是這麼死的啊，你再不停下來，你也要死了！」

小光球只覺得自己要瘋了，先是主角燒的快死了，然後宿主又在故意找死，這倆不管哪個狗帶了，它也得跟著完蛋啊！

鹿濯卻聽也不聽，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不僅沒有停止，甚至還伸出雙手，像是薪火一樣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力，甚至連那璀璨華美的銀髮都黯淡發白，髮根一點點枯白。

小光球想要阻止，但它又不是主神，根本沒有控制宿主的能力，只能急的發跳，不過去外面燒水的清風卻趕了回來，他看見鹿濯的雙手青光，好似看見夢魘似的，連忙大叫道：「少爺！少爺！你可不能用天賦法術啊！」

清風的話彷彿喚醒了鹿濯，他熄滅雙手的青光，整個人扶著床榻站了起來，充滿著不盡興的煩躁，「閉嘴，給我滾出去。」

清風的眼睛卻一瞬間紅了，他又慌又怕：「少爺，您千萬不能再用這個法術了，天賦法術用在成年之前，消耗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啊。」

「您如果又出事，小人，小人可沒法活了？」

鹿濯所有下人里，清風算是最忠心的一個，當初鹿濯瀕死，所有的下人怕被牽連，都跑去自尋生路了。只有他一直守著鹿濯身邊，給鹿濯燒水煎藥。

只是青娥騙了鹿濯就跑，臨走前還帶走了倉庫的鑰匙，玉瓏夫人給兒子留下的仙藥靈丹一點都取不出來……清風親眼看見鹿濯在他面前斷了氣。

他也無心逃跑，而是想去找獐先生告狀，只是被他的相好給關在了家裡，生怕他為了鹿濯這個府里的透明人去招惹鹿堯父子。

他晚了一步，再出來就聽到鹿濯『復活』了，心裡是又喜又怕，又覺得自己『背叛』了，所以才來磕頭認錯……但鹿濯作死，他卻是唯一一個敢開口勸說的人。

他看向鹿濯，發現鹿濯也在看他，對方似笑非笑，差點直接把他嚇尿了。

清風瞬間就慫了，但又不敢不管，整個人可憐巴巴，像極了鹿濯在藍星時，那個負責他飲食身體的小醫生。

「算了……」鹿濯嘆口氣，好不容易起來的興緻也沒了，又看季鳳梧退了燒，整個人乖乖的躺在床上，於是開口道：「床上這位是季鳳梧，以後是我的護衛，但是在滄浪院里，你要將他看作第二個主人。」

「你把他照顧好，不能讓他傷了、病了，不然我也只能再用太乙清靈光了，你不會想這樣吧？」

「小人不敢。」清風縮了縮脖子，生怕這位大爺繼續作死，「小人一定把他當做少爺這麼看待。」

「日後滄浪院里的一日三餐，洗漱熱水，每旬清理打掃、待人接物……都由你來做，我只有一條規矩，清凈。」鹿濯見清風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整個人就開心起來，「若嫌做不了，那就自己去找人。反正青娥那位置，日後就歸你了。」

「這就是你的懲罰，以後好自為之。」

清風聞言卻大喜，沒想到自己不但沒事，職位上還提升了。雖然要一個人干十個人的活兒，但他能找幫手啊！

那個把他關在家裡的相好，便是府里侍衛隊的一個小隊長，只要自己開口求一求，終歸能找到人的。

鹿濯也不管他，徑直回屋休息去，因為小光球剛才提醒他，系統的任務系統開啟了……而就在他走出房門的那一瞬，他那蒼白的面容、發白的頭髮、枯竭的精神卻在瞬間發生變化，整個人好似倒帶一般，變回了那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的模樣。

小光球就在他身邊，親眼看見對方從一個好似重病的患者，變成了精神飽滿、神清氣爽的美少年，甚至比之前最好的狀態，還要好上幾分。

這不是系統的功能，也絕不是鹿家的血脈，小光球感覺到鹿濯的身體之中，緩緩孕育出一股新的力量，那力量強大至極，卻又漆黑如深淵。

它的宿主，究竟是什麼怪物？

而在廂房之中，清風拿著溫暖的毛巾，打算為季鳳梧擦拭身體，然而還沒動手，便被一隻纖瘦有力的手給鉗住了。

「你剛才說，鹿濯他為我療傷，會發生什麼事情？」季鳳梧面沉如水，話語卻微微顫抖，已經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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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系統（尖叫）：宿主不要作死啊！

鹿濯（開心）：果然不愧是主角，又帶給我了快樂！

鹿濯的另一面初現端倪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黑化了的季鳳梧還要可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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