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八章 陳三願
橋邊聚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不少,俞式微瞥見幾個徘徊在橋邊的姑娘,手裡捏著絹帕,都若有若無的瞥著秦煥。
秦煥穿了件絳紫色的錦袍立在湖邊,目光專註的看著飄在湖面上的蓮花燈。
俞式微眼珠一轉,嘴角微微揚起,她清了清嗓,提著手中的花燈慢步走了上去。
秦煥覺察到身後有人逼近,還以為又是上來送香帕的女子,眼尾流露出一絲煩躁。
可還未等他轉身,耳邊就傳來熟悉的嗓音,笑盈盈道:「相公,等久了嗎?」
秦煥身子一僵,瞳孔微微放大,連呼吸都忍不住放緩了許多,莫名的熱意從脖頸蔓延到臉上。
索性四周都是昏黃的燭光,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他瞬息萬變的神情,更何況四周的人如今都將目光放在了俞式微身上。
她一聲響亮的相公,讓周圍所有觀望的女子露出了震驚沮喪的表情,沒想到如此俊美的男子,早已經有了家室了。
俞式微一聲相公,喊走了圍在秦煥身邊的鶯鶯燕燕,跟在她身後的幾個男人也悄悄的散了。
還繼續跟著做什麼?人家夫君如此俊朗,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尋常角色,留下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頓時哀聲一片,俞式微餘光瞥見四周無人,才收回視線去看秦煥。
見他目光躲閃,耳根通紅一片,俞式微忍俊不禁,別過頭強行壓下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掩蓋似的咳嗽了幾聲。
秦煥緩了口氣,強作鎮定的轉身:「我們去前面。」
俞式微望著他寬闊的背脊,仗著他瞧不見,在他身後笑得更加放肆。
她攥著花燈的長柄,追上秦煥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追隨著他的步伐,看他緊張的步子都有些零亂,捂嘴一笑,暗想她的千歲大人再可愛也沒有了。
走了片刻以後,許是到了偏僻一些的地方,人少了許多,秦煥停在一間並未開門的鋪子前,轉過了身。
「你、你日後不要胡沁,像方才……那樣的話怎能隨便說。」
秦煥深吸一口氣,板著一張臉對俞式微道,若是他耳根不紅,話再流暢一些,想必能唬唬人。
俞式微眉眼彎彎,眼底似有星河,目不轉睛的看著秦煥的雙眼,笑問:「那樣的話是什麼話?幾日不見,哥哥怎麼還口吃了?哥哥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我方才哪句話不妥,惹哥哥生氣了?」
千歲大人面對國事和政敵,永遠是運籌帷幄得心應手,這還是第一次,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回復。
俞式微見好就收,笑道:「好了,不是出來過節么,再拖下去該閉市了。哥哥等我片刻,我馬上回來。」
秦煥還在想如何轉移這個話題,俞式微已經給了他台階,她將手裡的花燈塞進了秦煥手中,轉身往前走去。
秦煥看她去了前面不遠的一個小攤上,攤上是賣面具的,她和小販說了幾句話,挑了兩個面具走了回來。
俞式微將一個面具遞給秦煥,將自己的戴好,「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攪了。」
俞式微笑彎雙眼,將花燈取了回來,讓秦煥戴上面具。
秦煥薄唇微抿,跳動的心平和了下去,他扣上面具,跟上了俞式微的腳步。
俞式微第一次見識花燈節,覺得哪裡都新奇,左右兩條街來來回回的躥騰,像個小孩子。
秦煥視線追著她,即便看不見,也能感覺得到俞式微面具下的激動和興奮,牽著他的嘴角不斷上揚。
不知不覺的,二人已經繞了一圈,正巧回到了飄滿了河燈的橋邊。
俞式微盯著河燈眼饞,正尋思著去哪兒買一盞來放,說是去放東西的秦煥就回來了。
他手裡捧著一盞河燈,遞到俞式微眼下,「去吧。」他輕緩道。
俞式微沿路但凡經過這條河,視線都禁不住往河中瞧,心思簡直不要太好猜。
俞式微滿足的看著秦煥笑,雙手接到懷裡。
河燈做的很精緻,惟妙惟肖的,花心裡放著一張小箋。
俞式微往身側看了看,河邊正巧有人也拿著筆在寫東西。
俞式微匆匆道:「哥哥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罷,便拔腿跑了過去。
秦煥看她同那人交涉了一番,順利的從女子手裡接過筆。
她伏在石桌上,行雲流水的在小箋上留下一行字,然後很是珍重的將小箋折起,放進了花心中。
秦煥給她買來的河燈比河裡的其他河燈都要大一些,剛一碰到水面,便隨著流水衝破了一眾河燈朝前行去。
同她一樣蹲在河邊放燈的姑娘羨慕的咂舌,「那盞燈可是天一閣今年的魁首,要十幾兩銀子呢。姑娘的夫君對姑娘真好。」
俞式微但笑不語,起身向借筆的姑娘致了謝,便走回了秦煥身旁。
「好了,哥哥送我回去吧。」俞式微.沖秦煥眨了眨眼睛,緩緩道。
秦煥略一頷首,收回凝著遠處的視線,同俞式微並肩,沿原路往停靠馬車的小巷走去。
秦煥有些好奇,俞式微究竟在那張短短的小箋上寫了什麼,她不像是會求這些東西的人。
「說出來就不靈了,怎麼能告訴哥哥。」
直到耳邊傳來俞式微嬌俏的笑聲,秦煥才發覺自己無意間將疑問說了出來。
已經到了無人之處,俞式微摘下了面具,她額上微濕,有幾縷碎發黏在臉頰上,但不顯狼狽,反而有點可愛。
秦煥喉結微不可見的滾了滾,藏起眸間的晦澀,隱隱狼狽的別開視線。
俞式微拖長了調子,「雖說事在人為,可此事我還是希望能多一分天助。」
俞式微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直到二人分開,秦煥腦中還是時不時的記起。
回到宅子已經是後半夜,留守的龍一來稟,有關雲禪寺一案的相關人等已經全部緝拿。
可是根據線報,這群山匪的人數和線報不符,缺失了一人。
龍一如實道:「其他山匪說,那人被安排在這幾日擄走郡主。屬下去查了從後山到郡主禪房的痕迹,那人昨夜應該已經動了手,若是失蹤,極大可能和郡主有關。」
秦煥眼中劃過淡淡的笑意。
小傢伙又要開始做壞事了。
正想著,門扉被輕輕叩響,屋外傳來雲霽的聲音。
秦煥神色一轉,瞥了眼龍一。
龍一會意,拱手作揖后消失在房中。
雲霽應聲進門,將手中的物什放在了秦煥的書案上。
未等他說話,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屋內無人後,秦煥才執起被折成小塊的小箋。
做了幾分的糾結,他推測紙箋上大概率是有關俞式微的來歷。
秦煥神情交替,最終仍是折開了紙箋,紙箋上短短几列小篆,卻和秦煥猜測的大相徑庭。
他神情大變,當即將紙箋反拍在了桌案上,眼底余驚未平,眼尾浮上一絲緋色。
不知過了多久,秦煥動作緩慢的將紙箋翻了過來。
紙箋上豎列三行字: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秦煥唇齒蠕動片刻,吐出一句輕飄毫無底氣的:「成何體統……」
他丟下紙箋,起身在房中踱步了幾圈,拂袖熄了屋中的油燈。
黑暗之中,他佇立在原地片刻,伸手將紙箋拿起,按原狀折回。
取下佩戴在腰封的香袋,解開繫繩,將紙箋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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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禪寺
俞式微托額坐在書案前,盯著搖曳的油燈訥訥的出神。
一人推門而入,氣喘吁吁的走上前來。
俞式微回過神,問道:「怎麼樣?」
畫眉還沒說話,先點了頭,緩了幾息才說:「小姐沒說錯,那盞河燈里什麼都沒有。」
俞式微嘴角上揚,滿意的挑了挑眉。
畫眉不知原委,有些好奇:「小姐平白無故的,急匆匆的讓奴婢去看河燈里的東西做什麼?難不成是什麼重要的事?」
「日後再告訴你。回去歇息吧,明日還有事要做。」
畫眉正了正神色,「那奴婢回去了,小姐也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