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梓筱喚醒護衛，腳步匆匆的趕回去。她把自己關在房中，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若不是她如此弱小任人擺布，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需要夜羽夙來救她，一次又一次的因為她受傷，一次又一次的剖開她早已血淋淋的心。

梓筱不知道，她和夜羽夙相遇，到底是她的劫數，還是夜羽夙的劫數。

很久了，她不去想關於夜羽夙的一切，她想要忘記這個人，甚至想抹除他曾經在自己生命中存在過的痕迹。或許，正因為她無法完全放下，才不得不這麼努力的告訴自己，告訴他，她已經放下了。

但其實她忘不了拼上性命豁出尊嚴換來的傷害，她不能接受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只是蒙著面給她送葯的舉動，她不能理解一邊說喜歡她又一邊利用她的行為。

喜歡，是很純粹的字眼，不應該摻雜任何雜質。在她的世界里，喜歡是非黑即白，要麼是，要麼否，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喜歡便不應該有隱瞞，更不應該有利用，不應該讓人費勁心力的猜來猜去。

可能，真正動過心的人，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忘記最初的那份希冀、甜蜜和勇氣。她也曾經有過動搖，當夜傾寒和她說夜羽夙是真心為她的時候，就因為這一點動搖，她決定幫助夜羽夙尋找寶藏，卻最終害死了夜傾寒。

如果夜羽夙真的喜歡她，就該在她告白的時候回答『我願意』，就該在她受辱絕望時將她擁入懷中，就該在她被夏芷嫣囚禁時救她出火坑，就該在她拒絕時放棄所謂的寶藏。

枷鎖責任無奈，統統都是借口，就算有誤會有難言之隱，但這些痛，她實實在在的經歷過，所謂的真心喜歡，無法讓她心上的累累傷痕復原，更不能讓夜傾寒死而復生，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回到從前，她和夜羽夙，也再無法回頭。

梓筱眼角劃過一滴淚水，人生，從來都無法回頭。

梓筱照例每日到街上遊盪，她刻意躲開任汐辰藏身的小屋，任汐辰也沒再出現。她不知道夜羽夙是否醒來，他們是否已經離開，只是心中期望如此。

這天回來的時候，拓斯蘇坦出現在她房間。

梓筱心知拓斯蘇坦是特意在等她，平靜道，「少族主找我有什麼事？」

拓斯蘇坦面露思索，半晌才自言自語道，「難道真是我的消息有誤，夜羽夙沒有來嗎？他放棄大好江山過來救你，沒理由都到了卻不行動，講不通啊。」

「早就說過，我沒有那麼重要。」梓筱表情淡然。

「這樣可不行，」拓斯蘇坦搖頭，「夜羽夙不死，我怎麼去談條件？看來，要下點重葯了。」

梓筱心中警惕，不知拓斯蘇坦要耍什麼花樣。

「嫁給我和下地獄，你選一樣？」拓斯蘇坦看著梓筱，一向狂妄的臉上竟露出期待。

「你沒有給我選項，對我來說，兩者一樣令我恐懼和害怕。」梓筱坦言。

拓斯蘇坦滿臉遺憾，「小美人兒你太讓我傷心了，嫁給我有這麼恐怖嗎。」

「比下地獄恐怖一點點。」梓筱牽牽嘴角。

「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拓斯蘇坦走到梓筱面前。

梓筱不語。

「好吧，那就委屈小美人兒了。」拓斯蘇坦俯身靠近她耳邊，「我會非常開心，如果你改變主意。」

當晚，拓斯蘇坦命人將梓筱帶走。

梓筱很坦然，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想過好的，就這樣一直和這些美麗的姑娘生活在一起，想過壞的，就是眼前發生的事。走了挺久，她被帶到一間小屋關了起來。

屋裡沒有窗戶，沒有油燈，一片漆黑。雖然拓斯蘇坦沒怎麼虐待她，但梓筱始終知道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所以有心裡準備。她能做的掙紮實在太微小了，只要拓斯蘇坦動動手指，她便死無葬身之地。

這次，她可能真的要死了。早在夜傾寒掉下去的那一刻，梓筱就想隨他而去，可此刻她卻開始忐忑和愧疚，如果真的有地府，如果她遇見了夜傾寒，她要怎麼面對他呢，他犧牲自己換來的這條命，就這樣被她浪費了。

梓筱禁不住回憶起她這些年遇到的人，經歷的事，雖然只有短短几年，卻無比豐富。遇貴人相助，與惡人相鬥，曾為情所困，也斷不回頭，嘗過溫馨幸福，遭受過痛苦絕望，酸甜苦辣都經歷過了，也不枉她穿越過來走這一遭。

第二天一早，一個消息傳遍普依族，兩日後新任大巫將要舉行祭祀儀式，按照傳統，會火祭一名被選中的年輕女子。

為了表示對神靈的恭敬，梓筱被梳洗打扮一番，換上艷麗的民族服裝。然後被關到祭祀廣場中央一個架高的囚籠里，這兩天她不能吃不能喝，只能默默等待祭祀開始那一刻。

梓筱坐在囚籠的一角，將頭埋在膝蓋上。囚籠由粗壯的木棍組成，木棍之間有很大的空隙，每個方向都能看到她。幸好祭祀的廣場在族人眼中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才會站滿人，平常即使經過這裡也會繞道而行，所以她躲過了像動物一樣被圍觀，但翹首遙望的人也還是有。

她已知道自己的命運，懼怕死亡是人類的天性，她也會怕，但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也只能面對、接受。可是火刑，這個死法未免太過慘烈，一想到自己會被火燒至死，梓筱便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一日一夜不吃不喝，臨近傍晚的時候梓筱已經開始脫力。

「梓筱。」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查日瑪的聲音，出現幻聽了？

「梓筱。」查日瑪見梓筱沒反應，又喊了一遍。

不是幻聽，梓筱抬起頭，看到了站在籠子外面的查日瑪。

「查姐姐，你怎麼來了。」梓筱心下驚訝，挪到查日瑪面前，雙手扒著籠子問道。

「梓筱，發生什麼事了，少族主怎麼忍心送你去火祭呢。」梓筱從院子里被帶走的時候沒有人看到，查日瑪是今天白天才得知消息。

「這件事很複雜，查姐姐，你快走吧，萬一讓少族主知道你來看我就不好了。」梓筱怕連累查日瑪，催她離開。

「不如我們再求求少族主，他那麼喜歡你，說不定能心軟放了你。」查日瑪滿眼憂傷。

梓筱搖頭，「查姐姐，謝謝你，謝謝你這個時候還來看我，不過這件事沒有可轉圜的餘地，查姐姐不要為我操心了。」

「那，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查日瑪握住梓筱的手，眼含淚光，「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

梓筱沉默一下，「沒有了，沒有什麼未了的心愿。查姐姐你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查日瑪點點頭，然後朝周圍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影，她偷偷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紙包塞到梓筱手裡，「這個，晚上沒人的時候吃，對不起，我沒辦法帶水過來。」

梓筱把紙包藏到袖子里，其實吃不吃東西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但她很感激查日瑪的這番心意，「謝謝你查姐姐，對了，我房間里有副畫像是我畫的查姐姐，本想著色之後再送給你，現在怕是沒這個機會了，你去看看，要是喜歡就留著做個紀念吧。」

「梓筱…」查日瑪哽咽的說不出話。

「快走吧查姐姐，你要好好的，不用為我傷心，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有準備。」梓筱安慰查日瑪。

「我再陪陪你吧。」查日瑪拉著梓筱的手。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很喜歡梓筱這個姑娘，雖然是中原人，但和她們普依族的姑娘一樣善良，真誠。

她看得出拓斯蘇坦是喜歡梓筱的，不明白他為何狠心送梓筱去火祭。知道消息后，整整一天她都坐立難安，如果不來見見梓筱，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所以就趁著天黑跑了過來。

「查姐姐，其實我和少族主不是你們認為的那種關係，我只是他抓來的囚犯，我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讓他遷怒與你，你快回去吧，要不然，我死也死的心不安。」梓筱感動於查日瑪對她的這份心意，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不能害她。

「梓筱…」

「快走吧，就當是我求你了。」梓筱懇求。

「好…」

查日瑪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昏暗中，梓筱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同時又覺得欣慰。

她與查日瑪算是萍水相逢，在她人生的最後時光，能有人這樣關心她，她很開心也很知足，雖然她總是遇到很多坎坷，但這些坎坷中也總有給予她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