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269一幕買命

第268章269一幕買命

四駕，是諸侯規制，跑得快，陣仗也大。公子段剛進東城，就引起了騷亂。

東西城有南北向的城牆相隔，鄭公出城，向來由北門。這四匹馬拉的車，東城的人還從未見過。

當然，武姜這邊鬧出動靜，已接手宮城防衛的邊父立即得到了消息。

親隨稟告：「司馬大人，公子段的馬車已經出了路門。」

「去關城門。」

「這，這不好吧……」

邊父喝道：「關城門！」

有司馬下令，從角樓以旗語傳訊，東城門立即關閉。等武姜送公子段興緻勃勃趕到時，城門嚴絲合縫，已經趕不及出城了。

公族出行，庶民退避，除了在場軍士，已看不見任何一人。

在一旁護衛的尹錚，對守門軍士客氣道：「奉命出城，請開城門。」

「無司馬手令，一律不開，大人還是回去等著吧。」

「你可看清楚了，這馬車你也敢攔？」

「大人，小的奉命行事。」

儘管知道車裡人的身份，軍士依舊不依不饒，不給通融。沒見著車裡的人，軍士說話還有些底氣。尹錚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在車廂上敲了敲，示意車裡的武姜想辦法。

武姜正在拉著公子段的手敘話，聽得敲擊聲，手指一緊，無意識捏了公子段的手。原本還其樂融融的氣氛霎時冷了。

公子段急道：「阿媼，他們不准我出去。」

「你且坐著，阿媼去說。你君父有過指令，你千萬別出來。」

不等公子段詢問，武姜已經撩開車簾站了出去。她身著命服，頭戴珠玉，組墜隨著她的動作在避膝前晃動。她端了雙手持於腹前，居高臨下掃視著眾人。

只這一眼，眾人齊齊拜首，趕緊問安。

武姜站在車上，命令：「開門！」

軍士揖禮道：「君夫人見諒，我等奉命行事。」

武姜淡淡問：「小君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這……」

軍士猶豫，鬢角流下冷汗來。他守東門這麼久，都沒見過武姜長什麼模樣，被武姜一喝，腳下發軟，有皮甲撐著不便行禮，卻硬生生折了下去。

軍士求道：「君夫人，司馬隸屬只看符節行事，這是規矩，小人不敢有違，請君夫人見諒！」

武姜沉了聲，言簡意賅道：「開門！」

「君夫人贖罪……」

公子段覺得武姜受了蔑視，忍不住探出頭來：「爾好大的本事，君夫人的話也敢攔！」

「公子！這是軍中規矩，一旦城門關閉，不得……」

公子段不耐煩聽這些，只道：「來人吶！把他拖下去！」

「公子！」

軍士驚恐抬起頭來，軍中紀律森嚴，他違令放人出城是死，沒想到，堅守城門也是死。

公子段再次下令：「拖下去！」

軍士向尹錚望去，無聲求救，尹錚眸色暗了暗，沒出聲。護在馬車旁的人持戈沖了上去，把軍士拖到一旁，軍士認命的閉上了雙眼。他忠於軍令，家裡還能得個善終。

「慢！」

邊父疾步走來，圓場道：「這是敝人下的令，君夫人和公子不必與這些庶士計較。」

都是聰明人，自然不用再多說。大庭廣眾之下，貴族自持身份高貴，也不會將醜事露於人前。

武姜皮笑肉不笑道：「司馬是來護送的嗎？」

邊父再施一禮，回答：「君夫人說笑了，君上勒令臣駐守新鄭，臣豈能掉以輕心。城中一切，臣必親力親為，不敢絲毫怠慢。請君夫人明察。」

言下之意，我都盯著呢，城裡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老夫這是封君上指令行事，不到時間別想出城。

武姜給尹錚遞了眼色。

尹錚不得不出來周全，上前行禮：「司馬大人，借一步說話。」

「如此，便回宮一敘吧。」邊父指著被拖走的軍士，笑道，「那誰，過來！」

邊父點名，侍衛不敢不放人，以為死到臨頭的軍士踉蹌了過來，幾乎想抱著邊父的大腿痛哭一場，面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邊父呵斥道：「驚了君夫人的駕，君夫人不予責罰，還不上去為君夫人牽馬！」

「是是，小人叩謝君夫人隆恩！」

邊父非尋常臣子，武姜也不好鬧得太僵。之前，她念著公子段來日承襲之後，邊父或能得輔臣之位，便找過邊父。邊父避而不見，她不得機會。如今，邊父自請入宮，她只想回宮之後，再行勸說，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撕破顏面，於是便牽公子段退回車廂里。

公子段覺得母親受了委屈，不依，強扭著身子，氣道：「誰說不罰了？萬事有章法，違令者，大辟。這門人不尊公族，怎麼也得五百鞭，以儆效尤！否則人人效仿，君夫人顏面何存！」

這是不打人不肯罷休了。

邊父皺了眉。他先撥了武姜回宮，已屬不易。現下武姜要出氣，他也莫奈何。總不能因為一個守門軍士，就讓公族醜事顯與人前，讓朝堂中生了朋黨，讓國內不寧。這門人何其無辜，他又做不到視而不見，讓屬下將士寒心。一時間，竟沉默了起來。

軍士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不能喊叫求饒，只能獃獃跪在原地，等著這幾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無可奈何。

僵持有半刻鐘，誰都沒有先開口。壓抑的氣氛，彷彿讓天色都暗了幾分，似要落雨。所有人都縮著頭，生怕被牽連。反倒是屋檐上的鴉雀蹦得歡騰，和在場的沉悶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終於，泄駕踱步出來，邊父心頭一松，和泄駕對視一眼，繼續隱忍。

「是該罰。」泄駕笑道，「位於東城，便以市井法規範，不言朝政。市中大刑，莫過於鞭打，再勝者，就有刑獄司法了。公子段所言極是，就罰他五百鞭如何？」

要言朝政，公子段自然沒辦法再出城了，這是鄭武公下的命令。

公子段自己說出的話不好改口，武姜也不好擺明了違背鄭武公的指令，便應了一聲：「善。」

泄駕話鋒一轉，又道：「逢君夫人經過市場，受罰人可出一幕了事。如此，你便交一幕吧。」

邊父立即附和道：「臣約束無方，自罰一幕。總兩幕上交泉府，謝君夫人不殺之恩。」

如此，便連那軍士的買命錢也一併認下了。

公子段氣得面色漲紅，到底不敢多說，只能氣哼哼進了車廂。臨到城門，眼看就要出發，又浩浩蕩蕩折返了回去，簡直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