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舟渡
回到自己住的客棧后,李歌遙足足和李景逸絮叨了兩個鐘頭,把李景逸被狐妖嚇暈后的事情添油加醋說的天花亂墜,這其中還夾雜了不少自己從故事書上看來的東西,不過並沒有說自己跟黑瘦道士要了一隻妖怪的事情。
這半天說的李景逸雲山霧繞的,李景逸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妖怪的事情就是這樣說不清的,直到李景逸聽得也有些不耐煩了,李歌遙這才告辭回自己的屋子裡了。
他把門關好,小心翼翼的跑到床邊,將藏在懷裡的黑木盒子拿了出來,仔細的端詳起來,這黑木盒子也看不出是什麼木做成的,只是摸起來異常的順滑,通體漆黑,只有巴掌那麼大,那上面還雕刻著一隻十分神俊的大鳥,它的利爪下抓著一條兇猛的蛟龍,兩者作搏鬥狀,讓李歌遙看的津津有味。
不過把玩良久,李歌遙發現一個問題,這黑木盒子他居然沒有找到一條縫隙,這蓋子和盒體竟然嚴絲合縫,他無論怎麼弄都沒有找到辦法打開它,這真是讓李歌遙十分沮喪,他還想著能看看裡面那條狐妖什麼模樣呢!
無法繼續探究這黑木盒子里的秘密,李歌遙這才覺得精神有些疲累,不一會兒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多了多久,外面的街上忽然又開始熱鬧起來,李歌遙聽著喧鬧的人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時門口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李景逸在外面喊道:「歌謠啊,快點出來,外面出事了!」
李歌遙將黑木盒子重新塞進懷裡,揉了幾把臉提提神,跟著李景逸出了客棧,直奔人潮湧動的地方,只見白魚鎮南邊碼頭一帶,在傍晚河燈的照耀下,人頭涌動,熱鬧不凡。
李景逸帶著李歌遙穿過人群,終於看見了外面江面上的情形,只見那裡正有數不清的獨木舟漂流過來,可是奇怪的是,那上面並沒有人,獨木舟竟然還能獨自逆著江流而動,這引起了白魚鎮百姓的極大好奇心,故而一傳十十傳百,都跑過來看熱鬧來了。
李景逸和李歌遙彼此對望一眼,也都覺得這一幕十分神奇,眼看著有一艘獨木舟已經停靠在了碼頭邊上,穩穩噹噹,沒有一絲晃動,就那麼靜靜的呆著,其他的獨木舟跟在它後面排列成一行,也停止了下來,就這樣,不一會兒,數百艘船隻連成一線,排出了老長一條隊列。
終於,有個膽大的漁夫緊了緊褲腰,大大咧咧的走上了碼頭,圍觀的百姓頓時議論聲都低了下去,目光都緊緊的盯著他,看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那個漁夫,在昏黃的河燈下,看不清面目,但是隱約也有三四十歲了,他邁步來到靠在碼頭邊的獨木舟旁,左看右看,但是始終沒有去碰一下,這讓岸邊的百姓都有些著急了。
「快上去啊!看看這獨木舟是幹啥的!」,有心急的人出聲催促道。
那漁夫回頭罵道:「你有種你上來,我反正不敢上!」,說完就往回走,碰都沒有碰那船一下。
這下原本安靜下去的空氣又熱鬧起來,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
「你說這船是幹啥的啊,排的這麼整齊,就是撐船的船夫過來也不可能做到的呀!」
「這還用問,看這詭異的情形,這肯定就是閻王爺派來的鬼船吶!這肯定是陰間給閻王爺辦差的缺人了,誰要是不想活了就上去,到了陰間做個鬼差也是福氣啦!」
「聽你這麼說,你咋不上去呢!」
「我,我還沒活夠呢!等我活夠了我就上去,那時候你們想攔都攔不住!」
「明明就是膽小,說的跟真的似的!切!」
李歌遙他們聽著周圍百姓圍著這獨木舟腦洞大開,也頗覺得的有趣,正在這時,又有一人走上了碼頭,周圍的百姓一看,頓時議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李歌遙仔細一瞧,這次上去的竟是一個看上去十分恬靜的女孩子,她蓮步輕移,絲毫沒有在意周圍百姓對她指指點點,她那青白色的裙帶隨著晚風輕輕飄擺,竟有一種淡然悠遠的氣質散發開來,李歌遙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人,不由得多加註意。
那女孩子來到獨木舟前,先是彎腰鞠了一躬,又不知說了些什麼,就那麼信步而上,踏上了獨木舟,就在她剛上去的時候,那獨木舟前忽然亮起一盞黃燈,照亮了獨木舟方圓一丈的空間,然後那獨木舟便悠悠然前行,載著那女孩向著江中而去,而原本空出來的位置又被一艘獨木舟佔了。
李歌遙看到這一幕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而身旁的李景逸也似乎瞧出了門道,只有那些局外人依舊不明所以,還指著那女孩說她是什麼妖鬼在身,這是要回到她們的巢穴去了。
岸邊的百姓這下聲音一下子大了不少,其中一些膽小怕鬼的偷偷離開人群,轉而往自己家中跑去,這麼離奇古怪的事情,還是離遠一些為好。
不過,事情並沒有結束,不一會兒,又有一個男孩站了出來,他同樣來到碼頭,學著剛才女孩的動作,鞠了一躬,有說了幾句話,便登上了獨木舟,同樣的,一盞黃燈亮了起來,載著男孩向江中劃去。
隨著不斷的有少年少女上去,附近看熱鬧的百姓有些明白過來,這一定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弄出來的,有細心的人還發現,這些上去的人都是從外地趕來的生面孔,這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登上獨木舟,有一些孩子無論怎麼走,也靠近不了那艘獨木舟,只能急的在原地團團轉,更有甚者還哇哇大哭崩潰的,可是那艘看上去平凡無奇的獨木舟卻是他們難以跨越的天塹一般,阻擋住了他們邁向那崇高的大門的腳步。
終於,過了一段時間,再也沒有人上去,有個膽大的村民也溜了上去,他學著前面那些孩子的樣子,鞠了一躬,也說了些什麼,便一腳向獨木舟上跨去,岸邊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就見那人都沒碰著船,就好像被人給一腳踹中般「嗖」的一下摔回了碼頭上,他像是見到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拔腿便跑,再也不敢在碼頭上逗留了,岸邊的人這才明白過來,這船是給特殊的人準備的,他們都不夠資格!
李歌遙看著碼頭上所剩不多的船隻,抬頭看了李景逸一眼,李景逸嘆了口氣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你早點去仙家也是件好事,你父親那裡我會去跟他說的,你在裡面要努力用功,將來學好本事能有所成就,也算對得起你父母的養育之恩了!給!這是你的行李,拿去吧!」,說著將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行李從旁邊屬下的手裡拿了過來,遞給李歌遙。
其實這是李景逸見到那女子的行為後,猜測到仙家已經來接他們了,只是這手段確實令人匪夷所思,他便立刻通知身邊的屬下回到客棧取回了李歌遙的行李,這時見時機已到,便給了他。
李歌遙接過有些沉重的行李,他知道,李景逸看出自己這麼久都沒有去碼頭,是想念自己的親人了,但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那扇大門已經為他敞開,他必須要去面對了,即使捨不得自己的家人。
「義父,您多保重,在裡面如果有時間,我會出來看望你們的!」,李歌遙說完對李景逸鞠了一躬,也向著碼頭走去,留下李景逸獨身一人在原地望著自己的背影。
他心情複雜的走上碼頭,周圍還沒有走的百姓一看還有人上去,頓時又把目光聚集了過來,李歌遙沒想到被眾人一起觀看,會有這麼大的壓力,他還從來沒有被這麼多人一起看過,不過他只能按捺住有些緊張的內心,漸漸靠近那艘停泊的獨木舟。
他也是學著前面的人樣子,鞠了一躬,畢竟對於這樣神秘離奇的事情,多一分敬畏總是好的,他小聲說道:「請保佑我能夠學到斬妖除魔的大本領,將來我一定會為人間的和平出一份力的!」,此時在他幼小的心靈中,那些捉鬼抓妖的道士就是他心目中的修仙高人了,也因此把他們看作了自己學習的榜樣。
他說完后,見面前這艘獨木舟並沒有其他反應,心中儘管還是有些緊張,但是他不得不邁出那一步了,他一腳踏過去,心神也一下子提到了空中,直到腳底傳來獨木舟堅實的觸感,他那顆心才安然回到了原地,他偷偷咽了一口吐沫,回頭向岸上的人群看去,只見李景逸正在沖自己揮手,他也連忙將自己的右臂舉起,揮動起來,儘管兩人都沒有在說別的話,但是此時無聲的沉默就已經是最好的送行了。
明晃晃的光芒照亮了他稚嫩的臉龐,他腳下這艘獨木舟也悠悠然前行了,曾經熟悉的一切都漸漸離他遠去,無法捉摸的未來,就像這獨木舟一般,載著他不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