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沒有假設
江拂躲了過去,忍過眼前一陣暈眩,強打起精神對關松文說:「我先喝點水緩緩。」
手裡攥著礦泉水瓶,江拂挪到沙發上靠在一邊坐著,不停地喝水,企圖用這種方法能儘快緩解不適。
關松文站在對面,把江拂的種種反應都看在眼裡,道:「你早說身體不舒服,我就不讓你來了。」
這話傳進江拂耳朵里,是關松文給她的提醒。他不高興了,因為她沒順杆子爬。
江拂能怎麼辦,她也不可能真半推半就,只能裝不懂,「對不起關總,讓你掃興了,我好點了就出去。」
關松文雙手搭著胯,明顯對江拂的態度頗有微詞。
他不說話,江拂不敢貿然吭聲,生怕哪句話說不到他心坎里,讓他衝動了,那她更得不償失。
打破僵局的是有人來敲門,江拂豎耳聽著,外面的人說:「關總,晚會要開始了,端泰的王總正在找您。」
關松文的眼看著江拂,對外面的人說:「知道了,馬上過去。」
他走前,還不忘告知江拂,「既然不舒服就老實在這待著,別亂走。」
燈一下閃滅了,關松文把房卡拿走,關上了門兀自離開。
江拂滑倒在沙發上,不用再壓制難受。漆黑里,她躺了片刻,感覺好一點,又拿過一瓶水喝。這樣一瓶瓶水下肚,江拂很快喝不下去了,窩在沙發里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等待緩解。
外面進行到什麼程度她她無從知曉,關松文帶走房卡的意圖擺明了不讓她離開,等他還要回來。
江拂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卻沒有信號。不清楚是有意無意,總之她現在只能被動待在這裡。
……
海邊,唐措停下車,拔了鑰匙,下車前再次問孟執的意思,「你真不去?來都來了。」
原定C市那邊和孟執的視訊通話因為有事擱置了,唐措實在閑得無聊,好說歹說把孟執也給帶來了。不為別的,唐措單純認為孟執還是多走動走動比較好。
「不去。」
「那你一個人坐車裡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唐措胳膊肘搭著車窗,弔兒郎當地轉著手裡的車鑰匙。
孟執的手機放在他手邊,始終都沒有亮起來過。他看著,瞧不出在想什麼。
唐措跟他關係不是一個好字能定義,他來的目的不是奔著玩,是想拉孟執一塊,讓他別那麼悶。所以唐措的耐心出奇的好,等著孟執的回答。
孟執一看過來,唐措就示意他一塊去。
「等等。」孟執說。
他拿起手機,指腹在屏幕上滑動,緊接著跳到通話界面,只可惜電話沒打通。他的眼裡有一瞬間的微滯,很快消失不見。
撈起外套,孟執下了車。
唐措走在孟執身邊,為他剛才打電話的舉動說:「對嘍,出來玩玩而已,都這個點了,工作上的事你就別管了,這麼敬業幹什麼。」
孟執沒跟他解釋。
走出一段距離,孟執忽然出聲:「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會發生。」
這回唐措愣了下,摸了把後腦勺,支吾不出聲。
他們兩人心知肚明所為何事,孟執一點,各自都明白了。
登上了遊艇,展銷會已經開始了。裡面的人不少,唐措一眼掃完,沒什麼他感興趣的。
從長桌上拿了杯酒,唐措跟孟執商量,「岳陽他們說有時間去霧山玩幾天,我先提前跟你說一聲,你看著安排安排時間。」
怕下一秒就會從孟執口中說出拒絕的話,唐措不解地補充:「不會跟我們出去玩都不幹吧?」
孟執無法,答應道:「去。」
「正好岳陽現在在跟他那女朋友挑日子訂婚期,說趁著還沒決定下來趕緊好好玩玩,不然以後可能少有這種大家都聚在一塊的時間。」
「岳陽女朋友還是上回那個?」
唐措晃晃手指,「不是,以前那個充其量是玩玩,這回這個動真格的是家裡給他介紹的。」
孟執回想了一下,「我怎麼沒聽說,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兩天,我跟岳陽喝酒的時候聽他提了一嘴。不過那女的名字有點拗口,我沒記住,下回你問問。」
孟執點點頭,回頭要開車,他沒碰酒。唐措隨手幫他拿的一杯果汁,出奇的酸,酸的人嘗一口大腦都順暢了。
孟執放下不再碰,後背突然被人撞了下。
轉過身,撞上來的人捂著心口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她一抬起頭,孟執認出她來,倒也沒有因此變得和氣,他對誰都差不多一個樣子。
「沒事。」
趙汀白聽著他的聲音,一個想法由此滋生出來。
反正她現在也是要找人幫忙,在這裡找誰都不如孟執好。
趙汀白道完歉卻沒走,唐措站直了身子,收斂幾分不正經的模樣,主動問她,「你還有什麼事?」
跟她說話這個趙汀白不認識,她不敢隨意說。往孟執面前站近了點,趙汀白說:「孟先生,你還記不記得我了?江拂之前在我手底下。」
孟執記得,她明顯有事找自己。
趙汀白心裡急,遇上孟執能讓她放心,便說:「我看關松文把江拂帶走了,現在關松文在這,但江拂這麼久都沒見到。我擔心她會不會遇到什麼事了。」
耳尖地捕捉到江拂這個名字,唐措倍感興趣地探腦袋聽後續。
孟執瞥他一眼,和趙汀白說,「跟我說幹什麼?」
「江拂喝了酒,我看她的樣子不太舒服,要真有什麼事她一個人……」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對之前的員工這麼關心。」
趙汀白不清楚江拂和孟執兩人的事,她只是聽說過兩個人認識,而且上回江拂那個電視劇的資源也是孟執給的,所以她想他們這種關係,江拂真遇到什麼事了,那肯定要伸手幫一把。但不知道為什麼,趙汀白感覺孟執的態度很古怪,他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汀白現在以找到江拂為主,面對孟執的疑問,簡潔地說:「我以前跟江拂是好朋友,但這個不重要,今晚這個展覽會是端泰舉辦的,端泰的老總跟關松文關係很好,關松文要是想做什麼都能做。」
有句話趙汀白還沒來得及說,她後來意識到不對勁給江拂打電話才發現怎麼都打不通。要不是出了什麼事,江拂怎麼會接不到電話。
唐措聽完這些,把過程捋清楚,開始懷疑孟執不想來,是不是跟江拂有關係?
但孟執接著就說:「她今晚來是為了從關松文那拉投資。」
不僅趙汀白,連唐措都感到意外。
趙汀白忍不住問:「可她簽在你們公司,就算想得到什麼,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
可她哪裡知道,江拂就算做到這種地步,對關松文來說,對徐琮都不夠,更別提江拂為什麼要選擇做些是因為拿不到工作。
孟執道:「她想要好的。」
趙汀白不說話了。
看來她是找錯人了,本來以為孟執怎麼樣也會幫一下,但現在看來他什麼都知道,既然知道,還無動於衷,那她怎麼說都沒用。
「是我打擾了。」趙汀白輕聲說,轉身走了。
唐措望了眼她的背影,一肚子的事想問孟執,最後只問:「你來了這麼久,看到那個女人沒有?」
趙汀白說只看到了關松文,一直沒見到江拂,唐措自己沒注意,也沒真正見過江拂的正臉。他想孟執跟江拂熟悉,孟執應該清楚。
就算江拂跟著關松文,都比江拂沒有人影強,見不到人,有無數的可能性。趙汀白應該是這麼想的。
孟執無意識地端起那杯被他自己放下不想再喝的果汁,順著唐措的話回憶,道:「沒有。」
「那你真不去問問?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
「能出什麼事情?」孟執問。
唐措挑眉,「壞點兒的,被人扔到海里了,好一點的,嘶,不管是要命還是要色,好像都不是小事。」
孟執還是那一套說辭,「她自己的選擇。」
聯想到剛剛孟執和他同行的女人說的,唐措說:「前兩天看到那女人那次是不是就是在跟這個什麼姓關的談?」
「嗯。」
唐措作為男人,又和孟執走動頻繁,把自己往這個情況里代入一下,「不是,人都簽你手底下了,你再不待見還不如留著給自己,最多嚇唬嚇唬,送給別的男人了豈不是虧了。」
孟執意味深長的看他,道:「那你去找。」
唐措哪能。
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情,孟執本人都不介意,唐措也懶得插手太多。他放下酒杯,在孟執肩上搭了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他一走,孟執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眼前不時有人走過,各色的裙擺和褲腳,什麼人都有。靈魂在皮囊的包裹下,每個人看著都光鮮亮麗。
中途有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在孟執跟前停下,摸了張名片出來遞給他,艷紅色的指甲亮的扎眼,眼睛里透著不安好心,「小帥哥,你是藝人嗎?跟誰一起來的?有興趣認識一下嗎?」
名片上印的是某某影視公司的名字,職位也不算太低。
孟執沒動,這女人得寸進尺的把名片往他手裡塞,偷偷摸摸地碰了下孟執的手,打完針肌肉還僵硬的臉上泛著油膩的神采。
孟執把送到手裡來的名片攥的面目全非,冷冷地朝面前的女人道:「滾。」
「哎你……」
女人的話剛開了個頭,被一個人一把推到一邊去。身體太胖,又穿著不合適的細高跟,沒站穩差點把旁邊的椅子都給撞倒。
唐措半路又回來,從旁邊看到一個肥頭大耳正對著孟執笑眯眯揩油的女人,想都沒想地把人擠到一邊去,對孟執說:「你猜我聽到什麼了?」
一邊的女人不滿地指著唐措罵,唐措聽都沒聽,光說自己的事,「我聽到一個服務員提到姓關的,就你們說的那個,訂了一間房,裡面關了個年輕女人,姓關的還問他要了攝像機準備用。應該就是他吧?」
要攝像機幹嘛,反正以唐措能想到的,肯定不是單純地給人拍照。
孟執蹭著剛才女人碰到的手背,沒幾下手背就被他擦紅了,他眼角眉梢覆著淡淡的郁色,聽唐措說話的全程都是冷著臉的。
那女人看他這樣,還有個看著就像二世祖的朋友,估摸著他們二人不是什麼小人物,匆忙打消了不軌的念頭,灰溜溜地走了。
「你這不去?萬一真被拍了呢?」
光拍江拂一個人的都不算事了,還有更要命的。
孟執從椅子上起來,在不少人的廳里發現了關松文的身影。他還沒有行動,應該是想等事情結束。
孟執記得趙汀白離開時的方向,問唐措,「你見到的那個服務生在哪?」
「我想著應該有用,給他關起來了。」唐措把自己的土匪行為說的輕輕鬆鬆。
回到關人的房間,唐措輕而易舉地把關松文訂的那間房的備用房卡搶了過來,走前他還不忘威脅人:「別聲張,不然你們乾的這事也要被捅出去。」
服務生哪敢不聽,瘋狂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往江拂被關的那個方向走,唐措掂著手中的房卡,打趣道:「不然我一個人去吧,省得她覺得你救了她,回頭還要纏著你。」
孟執不認為江拂會像他說的這樣,反而道:「照你這麼說,應該小心的人是你。」
「要是真出現那種情況好像也不錯,我還沒遇到過她那樣的,可以一試。」
孟執沒說話。
踏上走廊,遠遠地便瞧見趙汀白站在一間房門前打電話。
唐措大步走過去,趙汀白餘光發現他們,三兩句結束電話,注意到唐措手裡的房卡。
孟執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
開門前,唐措想先敲兩下房門,趙汀白提醒他:「還是快點吧,不然關松文談完事情回來了。」
唐措囂張道:「那就說我看上她了,我要了唄。」
趙汀白往身邊看了一眼,孟執說:「開門。」
唐措收起玩心,刷了房卡。
他們都沒發出聲音,唐措鑽進漆黑的房間里,緊接著響起他的叫聲,「砸我幹什麼,我好心給你開門。」
有東西掉在地上的悶響,應該是砸唐措的東西。
房間燈亮起,以孟執和趙汀白站在門外的角度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趙汀白對他的無動於衷感到困惑,「孟先生,你怎麼不進去?」
「進那麼多人幹什麼?」
唐措很快跟江拂出來,江拂的外表看著還好,狀態挺差勁。腿腳發軟,唐措看她走路搖搖晃晃的,怕她摔了,不得不張著手臂注意著。
走到門口,江拂看到門外的兩個人,扭臉對唐措說:「謝謝。」
其實她看到孟執和趙汀白在,心裡有了數。估計是這二人中的誰發現她被關在這裡,但她沒聽說孟執會來,更傾向於是趙汀白幫的忙。
不用她花心思猜,唐措自己說了,「是你以前這個上司找的我們。」
江拂頓時有些五味雜陳。
但該說的她還是要說,她不喜歡欠別人的,「謝謝你。」
趙汀白笑了笑,「我那邊還有事,就先走了。你也趕快走吧。」
她離開之後,江拂一言不發地也要走。
唐措跟上去,他這個人是自來熟的性子,孟執沒說什麼,他就一點都不壓抑天性。
「你現在走?回岸上嗎?那個什麼姓關的不找你么?」
為了廣告贊助能做到這一步,現在回頭豈不是竹籃打水。
「隨便吧。」江拂頭也不抬,不管身邊這個男人還是孟執會怎麼看她的差勁,她都不介意了。
被關在房間里的這段時間,她頭暈得像身處大海中央漂浮,明知道是糟糕的幻覺,還是忍不住會覺得怕。怕自己下一秒被海浪打翻,沉湎於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暈眩之中。
也許是在死路一條的等待中,大腦會格外清醒。到了這種時候,她身體所有潛藏的軟弱因子都被激發,她認慫了,她做不到。
江拂自暴自棄的想,放棄底線委身於關松文這種人,她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自己。什麼關松文,什麼後路,哪怕她明天就要被封殺了,也改變不了她此刻的決定。
想著想著江拂又自嘲地笑自己,像她這種人,還守著自己沒什麼用的規則。要好的,要她喜歡的,在同樣的前提下,她為什麼非關松文不可?
就算要爛,她也要爛在一塊好地里。
唐措來了興緻,問道:「那我們要是沒發現你,你怎麼辦?」
要怎麼辦,江拂躺在沙發上的時候都想好了,魚死網破唄。就算真被關松文得手了,她也要攪得他不得安寧。
但在別人面前,江拂還死撐著最後一絲絲面子,「沒有假設。」
「那被那個姓關的發現了,你走不掉吧。」
一條走廊走到頭,江拂腳軟了下,唐措條件反射地接人。
江拂揚起下巴看他,緩緩眨眼,「你是孟先生的朋友嗎?要是我跟了你,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
唐措連忙看向孟執。他雖然嘴上什麼都說,但江拂跟孟執彎彎繞繞的關係,他是萬萬不可能插一腳進去的。
把唐措的反應看在眼裡,江拂笑著說:「我開玩笑呢。」
江拂扶著唐措的手臂站好,孟執走上前,從唐措懷裡把江拂拉走,徑直朝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