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味齋

北晉國，慶德年間。

巳初，日頭斜掛，曬得久了，便覺得像有團火在身子底下烤著，實在燙人。

市井街頭來往的行人逐漸減少，繁華已過。

早市的攤販們收了大半，只零星地留了幾個沒有賣光貨品的小販，閑著無聊，一邊扇著手臂，有一搭沒一搭地趕著揮之不去的蒼蠅，一邊歪著腦袋和隔壁攤販嘮嗑。

一名身著深色布衣的中年女人推著一輛板車，目光哀沉地穿棱在街頭。那車上蓋著薄薄的一層草席子，車尾似乎露著一雙成年男子的腳。

腳板生硬，毫無生息。

經過的人無不覺得晦氣，捂住口鼻，自覺退開。

女人將板車推到了一家名叫「五味齋」的酒樓前，木然地掏出了一塊布巾，二話不說就掩面哭倒在了五味齋前的石檻上。

「喪盡天良的，還我男人的命來！」

女人一路推著車過來，本就吸引了眾多目光，這一嚷將人都嚷了過來，一見人多了起來，女人又聲嘶力歇地哭訴道，「昨兒個我男人在這吃酒，夜裡就沒回來，今早直挺挺地被人抬了回來，若不是五味齋的酒菜有問題，我男人怎麼會死？他死了，我這一家的孤兒寡母怎麼活？」

越說越傷心，越傷心越說，見人就來來回回地說，說完了哭，哭完了說，一點不嫌累。

五味齋地處鬧市，這個點，還沒打開門來做生意，就讓人哭天搶地的嚎了一嗓子，將人都引了過來，掌柜的聞風從屋內走出，望著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大門口，一臉茫然。

「這位大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掌柜的急急忙忙地澄清。

「你承認我家男人是亂吃了你家的飯了？」女人見身後看熱鬧的人越發多了起來，腰桿也挺直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滿臉恨意，一把上前抓住了掌柜的衣領，恨不得將掌柜的臉抓出花來，嚷嚷道，「跟我去見官！也好讓全京都的人都瞧瞧，你開了一家吃死人的黑店！」

「不不不！我就是一個開酒樓的，你家男人死了，與我有何干係呀？」掌柜嚇得連連後退。

身後的夥計見狀，趕緊上前來幫忙，中年女人被一把推搡到了地上，頓時又聲嘶力歇地哭鬧起來。

「大傢伙兒快看哪，這是家黑店哪，吃死了我家男人，還打傷我這寡婦，沒他們這麼欺負人的！」

「人死為大，大娘沒有立即去報官已經是留了一點臉面給你了，趕緊賠點銀子算了！」

「就是，要讓人知道你這吃死過人，以後哪還有人來吃酒呀？」

「將人請進去吧，這麼哭喪，咱們這條街都別做生意了！」

周遭密密麻麻的人圍過來，嗑著瓜子，事不關已地你一言，我一語。

掌柜的身形晃了晃，身後的夥計上前攙住，輕聲道，「掌柜的，這若是賠了，咱們不正中別人的下懷，是那個吃死人的酒樓了？再者，若是以後有人也這般效仿，咱們的酒樓還開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