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眉州。Www.
眉州地處川南,東臨氓江,西接丹陵,南通青神,北連彭山,是川西南的重要門戶之一。
十多年前,義軍首領李永和率十萬大軍圍攻眉州城,卻被清庭名將駱秉章所敗,最後敗走八角寨,全軍覆沒。眉州之地,卻從此為清庭所重視,著提督蔣玉龍率大軍留守於此。
兩個月之後,洪熙官出現在眉州城內的長街之上。
兩旁店鋪林立,極是富庶。
自從「惠覺寺」一役之後,他避走山區,將後面的追兵遠拋於身後。
渾身上下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松馳。
卻在這時,一個低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洪大俠,請借一步說話!」
洪熙官心中一震,倏的駐足下來,全身功力頓時提升到極至,同時緩緩調轉身子。
一個高大的人影躍入眼帘。
「是你!」
洪熙官大感意外。
那人竟是天地會「日月堂」堂主何勁草。
兩年前,「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親率座下七大高手潛入大內,行剌當今皇上,事敗而退,被沿途追殺數百里,座下七大高手之中,僅有「青龍堂」堂主傅公正、「日月堂」堂主何勁草二人饒幸得保性命。
當日危難之時,正是洪熙官夫婦挺身相助,才令「天地會」一眾高手脫出重圍。但洪熙官夫婦卻從此成為清庭大內高手處心積慮得之人,更連累整個南少林陷於一片火海之中,洪熙官的嬌妻因身懷六甲,鏊戰之下,動了胎氣,也是未能倖免於難。
洪熙官回頭望見何勁草的臉龐,心中不禁又驚又喜,感慨萬千。
一股濃烈的友情在二人的眼中交流著。
何勁草壓低聲音道:「洪大俠請隨我來!」轉身走進右首一條長巷,洪熙官急忙尾隨其後。
到了一個偏僻所在,二人在駐足下來,何勁草問道:「洪大俠為何來到眉州?」
洪熙官苦笑道:「天地之大,已無洪某容身之所,眉州僻處川南,料那清庭的高手一時還追不到這裡來!」
何勁草嘆道:「洪大俠對我『天地會』的大恩,『天地會』上下弟兄皆是銘記於心,我們真是虧欠你太多了!這兩年來,陳總舵主一直在關切著洪大俠的行蹤,無奈清庭高手對我『天地會』虎視眈眈,是以陳總舵主才不敢輕舉妄動!」
洪熙官道:「洪某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無所牽挂。何堂主,請轉告陳總舵主,不必再為洪某擔心。對了,何堂主不在『日月堂』總壇,為何出現在這裡?」
何勁草答道:「在下乃是奉了陳總舵主之令,追隨副總舵主前來眉州辦事。」
洪熙官異道:「貴會自『擒龍手』嚴松逝世之後,副總舵主一職就一直空缺著的嗎?」
何勁草道:「七年前,前副總舵主『擒龍手』嚴松於京師一役之中傷重而歿,陳總舵主心中悲痛萬分,是以多年來,將副總舵主之位一直置閑。但近一年多來,『五行堂』堂主『青衣神劍』謝秀山屢建奇功,陳總舵主才破例將副總舵主之主交於此人。」
洪熙官沈呤道:「『青衣劍神』謝秀山?」
何勁草解釋道:「賀副總舵主乃是當年『劍魔』賀藍圖的弟子,此人不僅精明幹練,武功之高,絕不在陳總舵主之下。洪大俠與我們『天地會』就如同一家人,這位新任的副總舵主更是不能不結識!」
洪熙官不禁生出一睹此人風采的念頭,欣然說道:「就有勞何堂主代為引見!」
「天地會」眉州分舵位於城西一個大院之內。
當洪熙官偕同何勁草來到這裡時,「天地會」一眾高手正集聚於地下室之中,驀的見到何勁草與洪熙出現在門前,皆是大為振奮,紛紛上得前來行禮,神情極是崇敬。由於可見,洪熙官在整個「天地會」上下的聲望之高,絕非比尋常。
「天地會」副總舵主謝秀山緩緩自座上站起,不卑不亢的說道:「聞洪大俠之名久矣,今日拜睹英風,幸何如之?」
洪熙官目光一凝,不禁仔細打量著這個「天地會」之中新近崛起的風雲人物。但見此人二十六七歲年紀,青衣長劍,舉止雍容有度,自有一股丰神俊朗之氣,教人不覺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心中暗道:「『天地會』果然人才輩出,單是這個『青衣劍神』謝秀山,便是深不可測!」
當下淡笑道:「聽得副總舵主也在眉州城內,不禁生出仰慕之心,特來拜會,唐突之處,訖望見諒!」
謝秀山溫文爾雅的道:「洪大俠大恩於『天地會』,敝會上下皆將洪大俠視同自己兄弟一般,毋須太過客氣。今謝某率眾來眉州,乃是奉了陳總舵主之命行事,陳總舵主曾時時關注謝某,見了洪大俠之時,勿必請洪大俠前『天地會』總壇一聚,我家總舵主對洪大俠當真是挂念得很!」
洪熙官嘆道:「當年鳳陽一別,訖今兩載,卻如同十年蒼桑一般,教人不堪回首,謝副總舵主,請你轉告陳總舵主,他日洪某有暇,定當親往貴會拜訪。今日各住英雄齊聚於此,想必有要事相商,洪某就先行告退!」
謝秀山上前兩步,拱手道:「洪大俠並非外人,何來迴避之由?其實謝某率眾兄弟前來眉州,不過是為了對那些為害百姓的清庭走狗稍作懲罰,洪大俠不妨留下,共商對策!」
何勁草也笑道:「洪大俠,你我尚未敘舊,豈可就此匆匆離去呢?」
洪熙官感覺到他心中那一股殷切的誠意,大笑道:「好,這兩年以來,洪某隻身浪跡江湖,疲於奔命,幾曾與這麽多好兄弟一起歡聚過?洪某就叨擾了!」
眾人分別於桌旁落座。
謝秀山卓立於上首座上,目兩射出兩耀眼的精芒,緩緩的掃過眾人的臉龐,沈聲說道:「自十年之前,李、藍義軍兵敗眉州,清庭便令蔣玉龍這廝率數萬川軍駐紮在此,儼如一個土皇帝,肆意侵佔土地,殘害百姓,弄得怨聲載道,飢殍遍野。我『天地會』替天行道,刻不容緩!」
洪熙官聞言微微一愣,他初來眉州,但見市面繁庶,人人都豐衣足食,倒也不曾見到飢殍遍野的景象。尋思道:「我雙眼所見,難道盡皆是表面之象?『天地會』一眾英雄豪傑,向來行俠仗義,他們所言,定然無差了。」
何勁草沈呤道:「蔣玉龍此人,當年便有『刀王』之譽,一身武功非同小可,況且他身邊尚有『川中三雄』鐵氏兄弟與『草上飛』毛貴一眾高手,欲取之性命,絕非易事!」
謝秀山頷首道:「何堂主所言及是,蔣玉龍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再加上鐵氏兄弟及毛貴一眾護院高手,已是敵眾我寡之勢。但我『天地會』兄弟豈能臨陣退卻,雖千萬人吾往也!」
眾「天地會」弟兄齊聲吼道:「鋤除清妖,揚我雄風!」
謝秀山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了洪熙官的臉上,最後說道:「洪大俠,蔣玉龍就交給你了!」
入夜。
星光滿天。
位於眉州城內南大街的提督府突然數處火起,火光衝天。傾刻之間,提督府就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蔣玉龍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前院的石階上,身後緊跟著「川中三雄」鐵氏兄弟與「草上飛」毛貴一眾高手。
蔣玉龍雙目如同電的掃過四周,厲聲喝道:「何方賊子,既然來了,就請現身一見!」
一陣長笑聲驀的自西首屋宇之上響起,數十條人影飛沫似的划落院中,齊聲吼道:「氣貫天地,替天行道!」
聲音高亢,響逾長空。
蔣玉龍臉色一變,沈聲喝道:「天地會!」
提督府眾護院以及侍衛高手迅速自四面迎上,刀光劍影之中,頓時陷入一片混戰的局面。
蔣玉龍撤出背上的厚背長刀,縱身躍出,正欲沖入場中,就在這時,一股凌厲至極的殺機自右首襲至,他心中不禁大震,迅速轉過身去。
一個身材魁梧的灰衣漢子橫槍卓立於四丈之外。
蔣玉龍沈聲喝道:「來者何人?」
那人一字一句的道:「洪熙官!」
氣機陡生變化。
蔣玉龍拖著長刀,驀的欺進兩丈,刀尖自地面劃過,星芒四濺,留下一道深深的跡痕。來了洪熙官身前一丈,忽又躍空而起,一刀劈出。
刀勁澎湃,破空銳嘯。
洪熙官不退卻進,沈喝一聲,長槍迎空剌出。
嗤、嗤、嗤!
槍尖數次點落在長刀之上。
蔣玉龍身形劇震,凌空往後翻騰。洪熙官足尖一點,身形自地面掠起,如影相隨。
兩人的刀槍再度相接,糾纏在一起。
頃刻之間,場中的局勢已生出巨大的變化。
提督府的護院及侍衛雖然人數頗眾,但「天地會」來的盡皆是高手,武功端是強橫至極,所到之處,提督府的眾侍衛紛紛濺血倒下,只剩下「川中三雄」與「草上飛」毛貴等少數幾個苦苦支撐。
洪熙官槍勢如虹,緊緊纏繞在蔣玉龍左右。蔣玉龍果不愧有「刀王」之稱,竟然在對方凌厲至極的攻勢之下進退自如。
這時候,一陣驚呼聲響起,一群婦孺自後院之中爭先搶出。
蔣玉龍心中一震,手中長刀頓時露出半分的破綻,洪熙官長槍乘勢欺進,沒入敵手的左肩之內。
蔣玉龍悶哼一聲,雙目狠狠的瞪著洪熙官,哼道:「卑鄙!」
洪熙官微微一愕。
一個女子的尖叫聲自身後傳來:「不要殺我……」
洪熙官扭頭望去,但見一個「天地會」的弟子正舉起一柄大刀,向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劈落,心中不禁大震,喝道:「住手!」
長槍破空擲出。
當!
刀落尖埃。
槍尖點在刀背之上,又往後彈回,落入洪熙官的手中。
洪熙官擎槍在手,舉步向前踱去,凜然道:「『天地會』的弟兄英雄蓋世,豈能為難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放她一條生路吧!」
那名「天地會」弟子頓時心中一凜,往後退去。
那少女面露喜色,叫道:「爹爹……」欲往蔣玉龍之處奔去,她的足尖稍動,口中驀的發出一聲慘叫,臉上現出驚怖至極的神情,低頭向自己胸前望去,但見一截劍尖透心窩而出,血跡隱然。
劍尖倏的往回縮去,那少女的屍體緩緩向前撲倒,自後面現出「天地會」副總舵主謝秀山頎高的身影。
謝秀山冷俊的臉上浮現出幾縷森冷的笑容,淡淡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成大事者,豈能婦人之仁!」
蔣玉龍目眥俱裂,厲聲喝道:「無恥之徒,老夫與你拼了!」揮刀向前衝進。
謝秀山冷曬道:「找死!」身形倏的化作一抹淡煙,疾向蔣玉龍迎出。
兩條人影一左一右,迅速交接在一起。
人影交錯之中,蔣玉龍驀的痛哼一聲,往後飛出,謝秀山方才那一劍雖未傷及於他的肌膚,卻扯動了右肩的傷處,頓時血流如注。
「川中三雄」鐵氏兄弟忽然自旁側掠至,擋在謝秀山之前,阻住他前進之勢。
謝秀山大笑道:「鐵氏三俠,爾等也是名滿川南的英雄豪傑,為何定要助紂為虐呢?」
鐵氏兄弟中的老大鐵定山手中熟鐵棍一橫,冷哼道:「近年來,『天地會』名揚天下,素以俠義著稱於世,想不到也是不能明辨是非!」
謝秀山面色一沈,沈喝道:「胡言亂語,爾等既不識時務,休怪謝某劍下無情!」
聲音一落,劍已剌出。
劍光盈動,頓時將鐵氏兄弟罩於凌厲的劍勢之下。
蔣玉龍退至「草上飛」毛貴身旁,揮刀連連重創兩名「天地會」的高手,助毛貴退出重重圍困,然後自懷中掏出一物,塞在毛貴手中,匆匆說道:「毛兄弟,快走!你要記住,定要將此物交到明月格格的手中!」
毛貴大聲叫道:「大人,我不會走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蔣玉龍雙目一睜,厲聲說道:「快走!」
毛貴心中一震,顫聲道:「大人,保重!」身形倏的掠起,越上右首屋頂。
忽聞謝秀山長笑道:「想走?那有這麽容易?」
劍光忽然暴綻,慘哼聲中,鐵兄兄弟的軀體紛紛濺血跌出。
謝秀山劍若流星,向毛貴疾掠而去。
一條人影倏的出現在空際,揮刀橫斬向謝秀山的下盤,刀勢凌厲,一往無前。
謝秀山怒叱一聲,左足點落在右足之上,身形憑空拔起丈高,然後驀的向下一折,漫天光雨自手中激揚而起,猶如水銀瀉地一般向下撒落。
一陣厲嘯聲中,一條龐大的人影倏的破劍芒而出,跌落在地,手中的厚背長刀遠遠飛出,渾身上下,衣襟破碎,傷跡處處,已經是奄奄一息,他雙目圓睜著,口中喃喃說道:「走了,走了……」
謝秀山冷哼一聲,雙目之中流露出濃烈至極的殺機,一步一步的逼上前去!
那人雙眼緊緊盯著謝秀山,忽然裂嘴笑道:「蔣某知道了……原來,你是……」
一道耀眼的劍光划起。
那人喉嚨之上多出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
蔣玉龍歿。
場中局勢急劇變化,須臾,就已到了尾聲。
洪熙官冷眼將這一幕血腥的殺戮盡收於眼底,心中倏的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他首度對「天地會」的作為生出了一種疑惑。
一陣號叫聲遠遠的響起。
頃刻之間,前來增援的大隊清軍已至大門之外。
「天地會」一眾高手迅速撤離提督府,並秉夜出城,消失於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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