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僕役身
第1章僕役身
荊楚國,太子府詹事韓滬府邸,馬廄食槽旁邊。
「啪啪……」
「偷懶……耍滑……」
「啪啪……」
「事情不做,整天就知道抱著本破書,你以為你是少爺?」
「啪啪……」
橫飛的鞭子拍拍落下,帶著淡淡的血跡飄飛的空中。一個趴在地上的乾瘦少年,緊咬的牙關溢出一抹鮮血,眼中滿是祈求之色,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眼神能夠少挨幾下。
身後持鞭子抽打的韓府馬廄總管陳平,每一鞭子下去,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想要將這個少年抽打成幾塊一般,不遠處幾個準備給馬料的僕役,看著這一幕眼中露出不忍之色,這一幕……雖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而少年身子本來孱弱,十幾鞭子下去,身上早已經皮開肉綻,血痕密布。但是那馬廄總管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抽打的鞭影和聲爆,徘徊在馬廄當中,直到他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細汗,方才停下手來,長吐了口氣。
「呦呵,今天有長進了,竟然沒有吭一聲?好……老子今天放你一馬,明天要是我再看到你不好好喂馬,哼……」總管說著,甩了一下手中帶著血絲的鞭子。
「看什麼看?你們也想吃一吃老子手中的鞭子嗎?還不趕緊幹活?」那些喂馬的僕役聞言,連忙轉過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哼……別躺在地上裝死,老子晚點再來看,若是這二十匹馬還有一匹沒有餵飽,老子就給你加宵夜。」總管冷哼一聲,轉身揚長而去。那些僕役即使看到總管遠去,也沒有一個人敢過來幫扶這個少年,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魚。
少年長吐了口氣,嘴巴忽然撲向地上的泥土,狠狠的咬了一口,在嘴裡咀嚼起來,那種苦味讓他的傷痛微微減弱了幾分,沒有那麼刺痛了。這是府里的唐伯悄悄告訴他的,也是少年在韓府裡面唯一的朋友。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即使咀嚼著黃泥也難以掩蓋過去。他的臉上,痛苦得將那稚嫩的小臉幾乎扭曲過去,然而眼中的祈求之色卻已經悄悄褪下,取而代之的只有隱藏極深的冷色。
「第三百二十六次,陳平,我殷曉都記著。」殷曉是他的名字,不過只有兩個人知道的名字,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唐伯。別人知道的名字,他叫做阿貴。身為僕役,他沒有名字,也沒有資格擁有名字,殷曉這個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他抬眼看著馬廄當中那二十匹膘肥雄壯的烈馬,轉身直接離去,沒有多看一眼。
回到僕役居住的柴房,殷曉撕開枕頭的夾層,拿出一小包藥粉,那是唐伯偷偷給他的。他咬了咬牙,翻起床邊桌子上的一個土碗,倒了半碗水,將藥粉倒入碗中,等藥粉化開之後,抬起碗一飲而盡。這是止痛藥,唐伯出產的東西,殷曉作為試驗品。
「嘶嘶……」雖然吃了止痛藥,但是藥效還沒有散開,背上那火辣的疼痛,讓殷曉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慢慢的移動著身體趴在床上,手伸向枕頭底下,摸出一根精緻的七彩繩子,那繩子顏色很是艷麗,由七色的絲線編織而成。
這根繩子到底是怎麼到自己手中的,殷曉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平時他不敢將之戴在手上,害怕陳平找自己麻煩搶了去。
因為這繩子有著一個令人覬覦的功效,那就是恢復傷勢,每次被陳平找麻煩之後,只要戴著這根繩子睡上一夜之後,身上的鞭痕就會恢復如初,這件事情他連唐伯都沒有告訴過。
「今天開始,你我不離身,因為我已經十四歲了。」殷曉喃喃的摸著系在手挽手的七彩繩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夜色如洗,一棟獨立的木屋裡面,燈火如豆。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看著油燈下目光堅定的少年,長嘆了口氣,在床頭櫃摸了半天,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袱出來遞給殷曉。
「這是你要的東西,真的決定了嗎?」唐伯嘆息一聲,眼中露出不舍之色。
殷曉接過包袱,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堅定之色:「唐伯,我今年十四了,我不想一輩子都是僕役身,天下之大,我不相信我永遠只能為低下的僕役,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僕役之身是別人給我的,而我的未來,我自己會創造,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安排,也沒有資格安排。」
唐伯聞言,眼眶有些濕潤,他重重的拍了拍殷曉的肩膀:「好……好,只要有志,哪裡不能出人頭地?我也不勸你什麼,你的性子太狠,但懂得隱忍,這是好事。可你行事太過狠辣,而且未曾修行,所以出去之後得收斂一些,以免暴屍荒野,記住了嗎?」
殷曉重重的點了點頭,看了看包袱裡面的東西,裡面只有一把短匕,還有一個小瓷瓶。這些東西身為僕役之身的他都是無法獲取的,只能托唐伯幫忙。
他將包袱掛在肩上,抬眼看著唐伯,深深的鞠躬道:「唐伯,我此去未來滿是變數,連我都不清楚下次還能不能活著見你。若當有一日我出人頭地,定然會回來接你老頤養天年的。」
唐伯聞言,不禁老淚縱橫,這麼多年以來,他已經將殷曉當作自己的孫子了。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保重……」殷曉說著,轉身走出了小屋,融入夜色當中。唐伯走到門口,看著殷曉的身影在府邸的迴廊閃爍,徹底的消失不見,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殷曉,我知道你是個心比天高的人,但是你的路在這個世界很難很難,希望你洪福齊天吧!」
唐伯很久之前就發現一件事,一件司空見慣卻在殷曉身上從來不會出現的事情……
韓府內的燈籠燈光顯得有些晦暗,府中主子的居住之處,都有著侍衛整夜的巡視,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而作為府中管事的,則是只能住在偏廂房,雖然低於主子一等,但是在府中,卻已經是很能彰顯地位了。
黑暗的花圃旁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一間亮著燈的屋子,久久的一動不動,默默的計算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