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態炎涼

第1章世態炎涼

一家百十來平米的中藥鋪內。

江牧坐在櫃檯前，頭髮凌亂，眼神空洞。

「江先生，您在我行辦理的貸款業務已經逾期兩個多月了，如果月底再不還款，那麼我們將提起訴訟，依法處置您的抵押物。」

電話中，銀行經理不含半點感情色彩的話語，宛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令江牧幾近崩潰。

江牧和妹妹江蓉都是孤兒。

兩人被養父養母含辛茹苦的養大。

可就在江牧即將拿到畢業證的前一天，養父江岑因勞累過度，心力交瘁而死。

更讓江牧絕望的是，給養父辦完葬禮后不到半個月，養母朱玉萍就查出了尿毒症。

從那天開始，剛剛畢業的江牧被迫長大，獨自支撐起這個家。

過去一年來，為了讓妹妹心無旁騖的在學校讀書，也為了給養母治病，江牧白天看藥鋪，晚上跑外賣，每天只睡五個小時。

收入和積蓄全用光了，親友和銀行也借遍了。

可即便如此，家裡依舊入不敷出。

走投無路之下，秦家大小姐找上他，跟他做了一筆交易。

江牧答應跟她結婚，做秦家的上門女婿。

秦家大小姐則許諾每個月給他兩萬塊錢。

有了這筆用尊嚴和幸福換來的財富，加上江牧自己的收入，他終於能勉強支撐養母的治療費。

但之前欠下的債，卻已經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如果藥鋪被銀行收走了，他和母親以後住哪？

想到這個問題，江牧放下手機，煩躁無比的抓了抓頭髮。

這時，鈴聲又響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您是朱女士的家屬嗎？您在我院預存的醫藥費已經用完了，請您務必在三天內完成繳費，否則我們只能停止治療了。」

接到醫院護士打來的電話，江牧心慌意亂。

「我不是上周才交過費嗎？怎麼又要交？」

「您母親的病情，我們已經跟您說的很清楚了，隨著病情加重，後面的費用肯定會越來越高。」

護士的語氣有一絲不耐。

江牧擔心惹惱了護士，導致她們把火撒在養母身上，於是趕忙壓下躁亂的情緒，輕聲問道。

「那……那這次要交多少錢？」

「最少五萬。」

報完這個足以讓江牧絕望的數字后，護士直接掛斷電話。

「五萬……我去哪找這五萬……」

「不行！爸媽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拼著這張臉不要，我也得把錢借來！」

江牧的神色逐漸變得無比堅定。

他深吸口氣，先撥通了大姑的電話。

「大姑，我媽這邊治病需要錢，您看……」

「我上次借給你的一千塊你還沒還，什麼時候把這錢還上，什麼時候再跟我談別的！」

「嘟嘟嘟——」

江牧又硬著頭皮打給三叔。

「三叔，您最近手頭上寬裕嗎？能不能……」

「不寬裕！沒錢借你！」

「嘟嘟嘟——」

江牧的三叔，比那位大姑掛斷的還要果斷。

江牧不死心，繼續給四叔撥過去。

「喂，四叔，醫院又催著我交費了，看在我爸以前幫過你不少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四叔的語氣相對而言還算平和。

「江牧啊，四叔知道你孝順，但是你媽那個病，像咱們這種家庭，根本就頂不住，你還是儘快把你媽接回家消停幾天，別讓她在醫院受罪了。」

「四叔，我……」

「喂？江牧？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我在外面出差，這邊信號不好，等我下個月回家再聯繫你！」

養父江岑，共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

當年中藥鋪生意還好的時候，江岑手裡也有點小錢，平時沒少幫襯這三個親姐弟。

可真到了需要他們的節骨眼兒上，昔日的血脈親情，卻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看著手機通訊錄里超不過兩手之數的幾個電話。

江牧笑了。

是自嘲、是無奈。

更是滿腔無數發泄的悲憤與凄苦。

一整個下午，藥鋪里都沒什麼客人上門。

江牧盯著手機屏幕，一直發獃到晚上九點。

那對好看的丹鳳眼裡，不時閃爍著猶豫與糾結。

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來到牡丹公寓。

時值暖春，公寓花園裡的牡丹花競相綻放，香味撲鼻。

江牧在一棟樓下徘徊半天，才走進樓道，敲響那扇熟悉的房門。

房門打開，四目相對。

江牧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瑩瑩，你……你最近還好嗎？」

被江牧喚作瑩瑩的女人，上半身穿著一件黑色蕾絲弔帶，下面則是一件包臀短褲，身材火爆，極為吸人眼球。

而作為當年班裡的班花，馮瑩瑩的顏值自然也是沒得挑。

此外，她和江牧之間，還有過一段戀愛經歷。

倘若不是江牧一心撲在給養母治病上，以他在學校的成績，找家醫院混個鐵飯碗根本不是什麼難事，馮瑩瑩也不會因為他滿足不了自己的物質需求，轉投到他人懷抱。

看清來人後，馮瑩瑩柳眉一蹙，滿臉嫌惡道：「江牧？你來這裡幹什麼？」

坐在客廳里的呂鵬，經過片刻的錯愕，嘴角掛起一抹陰鷙的笑容。

「瑩瑩，別讓客人在外面站著，進來坐。」

呂鵬一聲招呼，馮瑩瑩冷著臉坐回沙發上。

江牧跟著進門，客廳里除了呂鵬和馮瑩瑩兩人，還有一群男男女女。

茶几上擺了不少酒和水果，電視里正放著歌曲伴奏，看樣子他們正在舉辦一場小型聚會。

隨即，呂鵬伸手摟住馮瑩瑩的肩膀，話中帶刺道：「呦，這不是咱們江學霸嗎？今兒怎麼有空出來玩了？」

以前在學校里，馮瑩瑩這位班花，沒少受到男同學們的追求，其中也包括呂鵬。

只是當時馮瑩瑩還比較純情，尋找另一半的校準，跟大部分女生一樣，喜歡有顏值、有才華的。

所以那個時候，像呂鵬這種顏值一般、整天就知道瞎混的人，根本就不會被馮瑩瑩多看一眼。

如今風水輪流轉。

校園裡滿身光環的學霸成了窩囊廢，班花也投入了自己懷抱。

呂鵬豈能不春風得意？

眼看馮瑩瑩不僅沒有拒絕呂鵬的動作，反而還親昵的往他懷裡靠了靠，江牧心裡說不上難過，但總歸是覺得有點彆扭。

江牧撇過頭去，故意不看舉止親密的兩人。

「瑩瑩，我有點事想跟你單獨聊一下。」

呂鵬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目光不善的看向馮瑩瑩。

馮瑩瑩慌忙解釋道：「親愛的，你別誤會，我跟他早就斷乾淨了！」

說完，馮瑩瑩又瞪向江牧，皺著眉頭：「江牧！我告訴你！從分手那天開始，咱們兩個就已經不可能了！你最好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給我丟掉！」

江牧連連擺手：「瑩瑩，你誤會了，我這次來不是想跟你複合……」

馮瑩瑩暗鬆口氣，神情略有緩和。

「那有什麼話就趕緊在這裡說，別浪費我們時間。」

想到等著自己籌錢救治的母親，江牧也顧不上尊嚴不尊嚴的了。

「其實……其實我是想說，以前咱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打工和實習掙得那些錢，都被你拿去給你弟弟買東西了，現在我有急用，你……」

「江牧！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馮瑩瑩豁然起身，指著江牧鼻子呵斥。

「當時是你自己願意把錢存在我這裡的，而且你自己也同意我去支配那些錢，現在分手了，你又掉過頭來跟我算舊賬？」

「虧你張的開口！」

見馮瑩瑩態度強硬，江牧只能退了一步。

「那就當我借你的行不行？」

馮瑩瑩正要拒絕，就被呂鵬重新拉進了懷裡。

呂鵬笑眯眯的看著江牧，笑容里充滿了玩味。

「原來江學霸是想借錢啊！」

「你說你也真是的，放著男同學在這裡不借，偏偏找一個女同學算舊賬，丟不丟人？」

「來，說說，你打算借多少？能幫上江學霸的忙，那可是我的榮幸。」

江牧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去察言觀色。

他天真的以為，呂鵬是真的顧念舊情，打算借錢給自己。

「謝謝！謝謝！」

「呂鵬，你要是方便的話，我想借五萬，等我有了錢，肯定第一時間還給你！」

江牧飽含期待的盯著呂鵬。

呂鵬打了個響指，輕輕點頭。

「五萬啊……小事，我現在就能轉給你。」

江牧大喜過望，正準備再次道謝，就聽呂鵬話鋒一轉。

「不過我有個條件。」

江牧疑聲追問：「什麼條件？」

呂鵬露出陰謀得逞的表情，雙腿一抬，搭在茶几上。

「瑩瑩最近想在家裡養條狗，可我擔心短時間內，興許適應不了狗叫聲，要不你叫兩聲給我聽聽，我先找找感覺？」

呂鵬開出的條件，令江牧一時怒火翻湧。

但當腦海中劃過母親那張蒼白面龐時，他又不得不咬緊牙關，強行把怒火熄滅。

「是不是我叫了，你就會把錢借給我？」

江牧把頭埋在胸口，指甲嵌進掌心，刺破皮肉。

「當然，在這片地界，誰不知道我鵬哥一言九鼎。」

圍聚沙發四周的眾人嘲笑附和。

「趁鵬哥現在心情好，你還不趕緊叫？」

「瑩瑩姐，兄弟我很好奇，你當初是怎麼看上這條狗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這條哈巴狗整天纏著瑩瑩姐，把瑩瑩姐弄得不耐煩了，逼不得已才跟他玩玩唄。」

耳邊響起的嘲弄聲，讓江牧一秒鐘都不想待下去了。

可就在他準備放下這最後一絲尊嚴之際，呂鵬又補充道：

「哦，對了，差點忘記提醒你，我的意思是，你學一聲狗叫，我就借你一百塊錢，五萬塊的話……你一共得叫五百聲。」

「還有，狗是四條腿著地，這個不用我教你怎麼做了吧？」

江牧豁然抬首，怒不可遏的瞪向呂鵬。

「呂鵬！你這根本就不是借錢給我的態度！」

呂鵬冷哼一聲，神情不屑。

「那你他媽這是找我借錢的態度嗎？」

江牧鬆開攥緊的拳頭，深深地看了呂鵬和馮瑩瑩一眼。

「這錢我不借了。」

說著，江牧就要離開。

呂鵬起身，揮手下令。

「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哥幾個，去，給我把他按在地上，今天我要是聽不見他學狗叫，那他就不用站著走出去了！」

那些混混模樣的青年男子站了起來，面色兇狠的圍向江牧。

江牧自知不是這群混混的對手，在茶几上抄起一瓶啤酒，狠狠丟在走來的混混腳下。

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混混們動作一滯，江牧趁機轉身，撒腿就跑。

「給老子追！」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呂鵬，放聲暴喝。

江牧逃出牡丹公寓，像只無頭蒼蠅般，一路竄到馬路中央。

這時一輛紅色法拉利疾馳而至，把江牧的身體遠遠撞飛了出去。

江牧重傷昏迷的那一刻。

體內原本空無一物的丹田裡，一道七彩霞光漸漸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