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揚名(上)
深秋的黎明。
這位面相富態的白面儒士很有規律的將手中的摺扇在自己凸起的肚楠上畫著圓圈,「短短數日光景,原本在京城默默無聞的先生你先是推出了一批在市井百姓之中傳看的小說精品,已經讓京城諸多的書商艷羨不已;緊接著卻是以雷霆萬鈞的氣勢連續收購了九家書坊與兩家印刷場,而緊接著推出的那本《紅樓夢》更是將許多自命風流的文人雅士也深深吸引,一時洛陽紙貴,萬眾追看紅樓......」他訕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眯縫著的眼眸,「且看在下的黑眼圈便是拜紅樓所賜,一夜未眠讀完上部。」
我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在黎明時分就等候在名著書坊之外的青年儒士,聽他所言自己這幾日的成就心中暗自有幾分得意,「先生莫非是急等著紅樓的下部不成,卻是要等到明日傍晚方才能夠正式發布,感謝先生對於名著書坊的支持,先生可留下地址,日後我親自登門送上紅樓下部的珍藏本。」
白面儒士忽然輕嘆一聲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處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在肚皮上畫圈的摺扇速度卻是漸漸加快,「京城的各大書坊老闆此刻正是憂心忡忡於世人皆沉迷於紅樓的情愛糾葛之中忘懷聖賢教化,至於宣揚神魔之道的西遊與女子出頭露面為官的再生緣等書亦是違背儒家禮教傳統的邪魔外道書籍,因此他們已經相互聯絡上書情願,希望理學高士如今的臨安知府許意大人出面,斷然將這批有違聖賢之道的書籍查禁。」
「竟有此事?實在陰險!」我不禁打了一個寒蟬眉宇緊鎖,探詢著這位告密之人的眼神,猜測著他的身份與用意。
我心中思忖自己卻是忽視了這些競爭對手,滿口維護聖賢之道骨子裡只怕都是道德敗壞哪有一個清心寡欲之人,這種暗地裡捅刀子的行徑還真是毒辣,不過自己也並非可任他們宰割之人,不論明天就將與太子見面正式建立聯繫,也是時候請求蘇秦老先生為自己與書坊的那位名義股東韓侂胄大人會面牽線搭橋了,到時候打著豪門韓氏的招牌狐假虎威一番想來可以化險為夷,若是還有人冥頑不靈的話,那就用武力解決,小弟沉舟如今可是有點噬血,想到此處心神已定,眼神中顯露出剛強自信色彩,「多謝先生告知訊息,在下童無用莫齒難忘,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在下袁冰焰草字子淵,目前添為許意大人的幕僚之一,這份請願書卻是被我毀屍滅跡化為紙屑,倒是未有到達許大人的手中。」袁冰焰面露洋洋得意的神色。
我不禁為之愕然,難不成這位小說迷是來向我請功討賞的不成,「先生對於名著書坊如此愛護,童某實在感激莫名,但卻是難以杜絕他們繼續情願上書莫要給先生惹來麻煩才是。」手卻是伸向懷中準備掏出一張銀票當作酬謝,畢竟人家也是一片誠意襄助。
未等我的銀票掏出,袁冰焰的手中倒是有了一疊銀票晃動,一本正經道:「這裡有兩萬兩的銀票,乃是袁某的全部身家,其實我今日此行卻是希望童先生允許我參股名著書坊,獲得一成股份。」眯縫的眼眸中卻是射出真誠的眼神。
我實在是感覺一頭霧水,道:「正如君之所言,我們名著書坊如今可是身處於旋渦之中,銷售的可是被視作為有違聖賢之道猶如洪水猛獸的書籍,就算先生可以封閉書坊老闆們向府尹大人請願的渠道,但是京城中官員多如牛毛,他們終究能夠找到關係通過其他願意維護禮教道學的高官們出面,到時候追究起罪魁禍首的話,我們股東只怕是脫不了干係的,袁先生何必來趟渾水呢?」
「在下看來名著書坊獨家出版的小說生意是利潤極高,至於所謂的風險其實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這些無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亂的書坊老闆們之上書請願只怕很難得到高官們的注目,因為我已經在京城大員們的幕僚圈子中放出了風聲,這名著書坊之中卻是韓侂胄大人的股份,這位大人如今雖然官爵不顯但愛國名聲可是彰顯天下,況且近兩百年大宋韓氏豪門的積威再加上太子儲妃也是出自於韓氏誰願意為此小事得罪呢?」袁冰焰侃侃而談,成竹在胸。
「袁先生所言句句在理,看來我實在是無需杞人憂天,不過我想或許韓大人都不曾知曉在我這名著書坊中擁有股份,先生又是如何知曉的呢?」我露出淡然的微笑,這個消息只有蘇秦老先生透露出去,現在至少可以確信無疑這位意外來客是友非敵了。
「因為至情至性的蘇秦老先生一往情深的亡妻正是我家姑母,不過韓大人如今還的確不知道在名著書坊之中擁有的這即將成為搖錢樹的股份,但是以當年南渡過程中韓家受蘇家一門的恩惠卻是未有機會回報,再加上姑丈當年也有教授過韓侂胄的情分,所以扯韓家的虎皮狐假虎威為我們的生意撐腰自然可以心安理得。」袁冰焰道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向我深施一禮,「淡薄一生沉醉於愛情之中的姑丈昨夜踏上遠遊之路,對於一心力爭上遊以圖報國的狂歌兄推崇備至,叮嚀今後在京城孑然一身卻又熱衷於功名利祿的我要與狂歌兄為友攜手合作,共同開創正義事業。」
「童某讓蘇秦老先生如此看重謬讚實在是慚愧不已。」我心中感念蘇秦老先生的看重,一番對話卻是已讓我從外表平凡的袁冰焰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卓越氣質,這樣的朋友自然應該深交,還禮之後豪邁大笑道,「不過在下力爭上遊以圖有舞台權柄實現報國之志卻是赤誠無假,願與子淵為友開創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既已為友大家自當開誠布公,還請狂歌兄告知幾位的真實身份,我聞姑丈所言猜測你們是來自於宮廷之內?」袁冰焰的眼神剎那之間銳利無比,彷彿要洞穿我的內心。
我自然知曉從沉舟身上看出宦官太監的身份並非難事,對於冰焰如此單刀直入的提問並不詫異,反而很是欣賞,相互之間打消疑慮才是精誠合作的必要條件,微微一笑道:「我們的確都是出自於宮廷,沉舟的確乃是宮廷之中的宦官,不過在下卻非大內侍衛。」心中尋思他會不會充分發揮想象把自己當作某位皇室宗親呢?
袁冰焰的眼神中頓時卻是充滿了迷惘,「出自於宮廷不是侍衛,又絕對不是京城之中的幾位居住於宮中的年輕親藩宗室,他們都還是稚氣未脫的年紀......若說瀟洒毫無陰柔之氣的狂歌兄乃是宦官的話,這易容之術也實在是精妙到了極點,而且我感受到的豪邁自信氣質卻絕對是無法偽裝的。」
我聳肩輕笑道:「沒有經過易容但我如今恰恰還就保持著宦官身份,而且是在宮廷之中微不足道毫無權勢的冷宮太監,子淵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否有些失望?」
「非也,非也,我想這大宋宮廷之中數千內官之中就數狂歌兄天賦異秉,在芸芸眾生中力爭上遊最終脫穎而出自然風格獨特,這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心,何況古往今來的傳奇掌握權柄的宦官可是不在少數啊!」袁冰焰言語並無做作之意,指了指自己,「五年前青春年少的我執意離開書院而加入許意大人的麾下成為整個臨安最年輕的幕僚,我的書院舊友們認為我不安心讀聖賢之書準備科舉純粹是腦袋進水,但實際上我卻覺得在參與科舉考試之前有這五年幕僚的經歷對於未來的宦海浮沉很有意義,官場百態已經瞭然於胸,不至於懷著書生意氣進入官場處處碰壁。」
我對袁冰焰所言深以為然,此人的確睿智很有合作的價值,心中卻是被他所提及的參與科舉考試所打動,我也知曉在大宋官場之上若是正經通過科舉考試進入宦海之人方才不會受到輕視,而依靠祖萌的官職卻是難有好的發展多是一些閑差,而自己未來的宏圖大業卻是不允許自己長期使用宦官這一身份,將來有李沉舟坐鎮宮廷就已足夠,但是以自己的水平若想通過科舉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況且自己根本也沒有參加考試的資格,情不自禁道:「我倒也真想通過科舉走上仕途,畢竟這方是人間正道,可惜卻是連明年大比的資格都不曾擁有。」
袁冰焰嘿嘿笑道:「在狂歌兄了結我家姑丈心中對於姑母的心愿讓他可以暢遊遠足天下之後,沒有了正直的老人家羈絆嘮叨我也可以坦然的去尋求韓侂胄大人襄助,相信只要再花費一點銀子獲得一個科考的資格並非難事。」微微眨眼,「狂歌兄不會因此鄙視我吧?」
「與韓氏一門既然擁有關係如果不使用那麼豈非白白浪費,成大事者怎能拘泥於小節,何況子淵你又是在為我考慮,我又何來鄙薄之意呢?」我的眼神飛揚,昂然道,「人活一世萬萬不能斷了追求,如今這亂世之中拘泥於所謂的道學禮教之酸腐書生不少,表面道貌岸然內心姦猾之徒更是不在少數,大丈夫若想追尋功業卻是必須遊走於兩者之間,既不能似岳武穆那般心中只有忠義最終落得以莫須有罪名在風波亭逝亡空留遺恨,又不能似那從古至今的諸多權奸禍國殃民甚至投靠外侮以求個人享樂,明大義恪守道德底線,惜此身自可不擇手段!」
袁冰焰鼓掌欣欣然道:「在我看來寧願成為一個愛國的小人,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狂歌兄所言正是我心中真意啊!」眼神交繪之間已經相互將對方當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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