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之狼
缺了一角的月亮孤零零懸挂夜空，撒下清冷的光芒。
「好冷啊。」
月光下，貝麗娜抱怨著，纖弱的身體可憐兮兮的縮著。
她倚在帳篷旁邊，仰頭望著星星點綴的夜空。
她腦海想著帳篷里的溫暖，但她進不去。卡爾在帳篷外面設了結界，她用儘力氣都鑽不進去。
「卡爾先生大笨蛋，可惡的傢伙，騙子……」她小聲咒罵，纖細的雙手互相摩擦，雙腿微微顫抖，用產生的熱量抵抗寒冷。
「嗷嗚……」
不遠處傳來幾聲狼鳴，她身體顫了下，喃喃道，「應該是騙人的吧，卡爾先生怎麼可能沒有驅獸葯了呢。他這麼平靜，應該只是騙我的吧。」
她安慰自己，身體又靠了靠帳篷。
兩者接觸的地方泛起漣漪。這是結界的屏障，目的防止貝麗娜闖進帳篷，對卡爾動手動腳。
貝麗娜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
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
她抬頭看向樹梢，月光灑落，枝葉的殘影彷彿變幻成人的樣子。
她閉上眼睛，向信仰的神明祈禱，「偉大的月神，願您的光亮播撒四方，願您的腳步行遍大地，每一寸的土壤都流落月的光輝……」
「嗷嗚……」
貝麗娜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向四處觀察。
不遠的地方，兩雙的青色眼瞳隱隱閃爍。一雙大如燈籠，可見漆黑的巨大身軀。
青光逐漸靠近，地面震動。巨大生物在月光照耀下現出身形，它有著將近兩米的身高，青色的毛髮泛著月的光，額頭帶著一個月牙標記，嘴裡兩排巨齒如同鋒銳的斧刃，令人不寒而慄。
貝麗娜身體一顫，右手猛地張開，一團紅色的火焰在她手心燃燒。她咬咬牙，氣勢洶洶的瞪向遠處青狼，不斷甩著右手的火焰。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微小聲音嘟囔著，「混蛋，我可不怕你，我警告你……」
「嗷嗚……」
青色巨狼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貝麗娜表情瞬間崩潰，心中驀然閃過同伴死去的畫面，渾身是血，在地面掙扎著，痛苦地想要活下來，可是無濟於事，身體仍一點一點融化，就如同蠟燭一樣。
她手中火球頓時散開，壓抑已久的恐懼爆發，眼眶瞬間噙滿淚水，軟趴趴的癱在地面，大氣也不敢出。
巨狼沒有襲擊毫無抵抗力的貝麗娜，它在帳篷五米的距離外不停遊動，以畏懼的神情注視帳篷。
一旁的帳篷緩緩拉開，卡爾睡眼惺忪的走到帳篷外，打了個哈欠，瞥了眼旁邊的貝麗娜，丟給她一件袍子。
貝麗娜莫名感到安心，心中的恐懼消散了些，抱著袍子，哆哆嗦嗦的說，「卡卡卡卡爾先生，狼狼……」
卡爾翻了個白眼，表情有些無奈。
他身體微躬，合掌對巨狼施禮，然後道，「抱歉，月狼大人，我的同伴讓您見笑了。」
豐收的月狼，大地孕育的神靈，是附近村落供奉的神獸，掌豐饒之權，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類。
這個地方距離月狼鎮還遠，他有些疑惑狼神為什麼會來這兒。
月狼呼出一口白氣，收起鋒利的獠牙，警戒的表情溫和了些，像鬆了口氣。
「嗷嗚。」
他輕吼了一聲，青色的瞳孔注視著卡爾，好像傳達著什麼信息。
卡爾苦笑一聲，他沒學過祭祀，對神靈語一知半解。
「月狼大人，請問，您會說人話嗎？」
「嗷嗚……」
「巫女呢，我記得您是有祭祀的巫女吧。」
神靈可以通過巫女與人類對話。
月狼遊走了幾步，身體抖動了下，啪嗒一聲，一個軟趴趴的物體滾了下來，身體不過巴掌大，外貌形近縮小般的月狼。
小傢伙睜開眼，有些茫然的看著母親，憨憨的又湊近過去。
月狼猛地朝小傢伙吼了一聲，然後退了幾步，青色的眼睛望向卡爾。
小傢伙愣了下，回過頭看了眼卡爾，然後慢慢向他走了過去。
卡爾微微皺眉。
月狼望向天空皎潔的月亮，前爪猛地踏在地面，對著月亮悲戚的嘶吼，「嗚……」
一個個青色的文字忽然從地面升向半空，在月光下排列，形成以黑夜為背景的奇特文章。
卡爾摸了摸下巴，審視半空的文字，這是神靈的契約。契約的內容相當嚴格，他替月狼照顧小月狼。如果小月狼死了，他會失去使用魔法元素的能力。如果他非自然死亡。小月狼將消散為元素，生命歸還大地。
他皺了下眉，仔細感知月狼身體外的元素魔力，表情變得驚訝。
月狼是大地孕育的神靈，身體即是元素魔力的集合。它現在的元素魔力狂暴，紊亂。看來不久前經歷過一場戰鬥，應該是受傷了。還是很嚴重的傷。要不然它也不會把幼崽交給來路不明的人照顧。
他沉默下來，眼睛瞄向趴在地面可憐兮兮的貝麗娜，想著能不能把麻煩推給她。
月狼看到他的小動作，輕聲嘶吼，碩大的腦袋人性化的搖動，表達拒絕之意。
他遲疑了下，看了眼小月狼。他不想接下這個麻煩。月狼的地位特殊，它並不是普通的野獸，它是附近幾個鄉鎮的神靈。豐收的月狼，收成之神，身上擔著幾萬甚至十幾萬人的生計。
他還要去蘭薩帝國王都，簽下契約不免帶走這小傢伙。可能會面對非常麻煩的情況。例如，隨侍月狼的巫女。那種女人是膠水，平生都要侍奉月狼。還自帶感應雷達，能在一定範圍內察覺到月狼。不像貝麗娜一樣，扔在城鎮不管就行了。
但是，以月狼的實力，即使剛剛生產幼崽實力下降，也不是普通職業者能夠傷害的。傷害月狼的傢伙恐怕擁有相當的實力。貝麗娜絕對保護不了這小傢伙。
他沉默了會兒，抬起頭，手指在半空勾動，劃過的地方留下金色的半透明線條，同月狼的魔法字元連接，組成一份新的契約。
這份新的契約更正了他的責任，只需要帶到月狼鎮。
月狼仔細審視改變后的文字，接著身體趴伏，前爪緊緊抓著地面，額頭的月亮標記閃爍，朝卡爾低聲嘶吼。
它周圍的空氣則被渲染成淡青色，這是魔法元素高度凝聚的表現。
是威脅嗎？卡爾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雙手揣進大衣的口袋。
月狼猛然露出驚恐的神色，身體向後退，青色的眼瞳有些恐懼的看著卡爾。
它低下頭，前爪趴伏，後腿彎曲，竟做出下跪的姿勢。
卡爾嘆了口氣，無奈的伸出手，劃掉半空中幾個金色字元，不情願的說，「好吧好吧，月狼大人，這小傢伙成年以前，我會負責起它的安全，這是我最後的讓步了。」
月狼直起身，吐出一口白氣。青色的眼睛溫柔的看著小月狼，發出低聲的吼叫。
小月狼毛絨絨的身體停在卡爾的腳邊，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衣服，然後轉過身，身體蜷縮成拳頭大小的圓球，注視它的母親。
卡爾伸出右手，按在虛空。
巨大的月狼伸出一隻前爪，同卡爾的右手遙遙相對。
青色金色的字元迅速融合，兩道金色的細線纏在了兩人手腕。接著字元如同光粒般漸漸消散。
卡爾收回手。
巨大月狼青色的瞳孔注視著小狼，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前爪輕輕碰觸小狼的腦袋。
卡爾低下頭，「月狼大人，最後了，我替附近的居民向您道聲謝，感謝月狼大人多年的照顧。」
它長嘯一聲，朝卡爾點了點頭。身體散發出明朗的光芒，同時慢慢變得半透明。
光芒如水流般包裹住小月狼，融入它的身體。
通常情況下，大地的神靈不能同時存在兩隻。月狼生育小月狼，等撫養至青年就會消散。現在它將撫養的任務交給了卡爾，自身消散融入小狼。
卡爾嘆了口氣，他快要死了，也照顧不了小月狼多長時間。只能拜託他了嗎，麻煩啊。
他看了下獃獃蹲在旁邊的貝麗娜，抱起小狼，嫌麻煩的說道，「喂，貝麗娜小姐，你不是想養個娃嗎，它就交給你照顧了。」
「呃。」貝麗娜頓了下，瞄了眼卡爾手中的小狼，青色毛髮，就像小奶狗一樣，看起來暖融融的。個頭較小，比她的右手略大一些，跟成年的月狼差異巨大。
她伸出手，雙手抱住月狼，幼小而毛絨絨的身體相當暖和，讓她凍得發抖的身體一暖。
貝麗娜憐愛的摸了摸月狼的小腦袋，抬起頭，「吶……孩子它爸，這是男娃還是女娃。」
卡爾白了她一眼，「雌的。還有，不要叫我孩子它爸，我只是它的監護人。」
貝麗娜哦了聲，雙手支起月狼，在臉頰處蹭了蹭，臉色變得微紅，「不愧是我的女兒，好舒服，好可愛。」
卡爾有些無奈，指了指帳篷，「你去睡吧，後半夜我來守。」
「好的，卡爾先生，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