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如魚得水

貨驛在市場一旁，裡面堆滿了貨物，除了幾個看守貨物的守衛，並無其他人。

老莊等人出現在貨驛之中，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尤其是「郭允之」這樣一個讀書人。

所以老莊深居簡出，進了貨驛之後就沒出過門，一直靠杜小魚和暗椿送來的消息了解外面的形勢。當暗椿停止聯絡之後，他與外界的聯繫也就斷絕了。

許褚一如既往的沉默。

杜小魚也難得的安靜，在隔壁房間里練拳，留下老莊一個人安靜的思考。

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除了日升月落，光影悄移，貨驛內外看不出一點變化，安靜得像世外桃源，不知秦漢。

第十五天夜裡，南門城樓的一個火把連續搖晃了三次，每次都不一樣，看起來像是被風吹的。

只有負責瞭望的虎士知道，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暗號：趙雲已經返程，將在三日內到達雍奴。

收到消息，老莊叫來杜小魚。

「你可以出發了。」

半個月的潛心修鍊，讓杜小魚如同退了火的利刃，褪去了鋒芒，多了幾分內斂，隱隱有幾分宗師氣度。

「喏。」杜小魚躬身作揖，又深深看了老莊一眼，沉聲道：「再見。」

老莊眨眨眼睛。「相見不如懷念。」

杜小魚眉梢輕揚，嘴角撇了撇，忍不住說道：「禮貌而已，你別當真。」說完，扭身走了出去，長腿起落，腰肢輕搖，多了幾分人間氣息。

老莊嘴角挑起，滿意地點點頭。

這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

杜小魚出了貨驛，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想著老莊那句拒人千里之外的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個老色胚，不會是壓力太大，走火入魔了吧？本警花只是說個客氣話，他也能如此無情，和一個老和尚般的無趣。

相見不如懷念，誰稀罕見你似的。

懷念……

杜小魚忽然心中一動，咀嚼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一抹淺笑浮上了嘴角，掛彎了眉梢。她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留意自己，便貼著路邊的里牆，不急不徐地向縣倉走去。

縣倉與貨驛、市場相連，相去不遠。在縣倉對面，有一個不甚起眼的平民區，名字也取得實在，平安里。大多是一些沒什麼資產，只能靠賣苦力為生的百姓。

大部分時候，他們靠為往來的商人卸貨為主。縣倉里搬運糧食時，偶爾也會雇他們幫忙。縣倉是官府，工錢當然不如做生意的商人給得痛快，只是民不與官斗，通常沒人敢拒絕，最多在肚子里罵兩句，解解氣。

這是一群經常與縣倉打交道，卻又對縣倉沒什麼好感的人。

杜小魚進了平安里，走進一座小院。

兩個年輕漢子走了過來，一個將杜小魚迎到堂上，一個站在大門口，一邊吃著啃著瓜干，一邊和來往的鄰里說笑。

杜小魚來到堂上，隨年輕漢子進了西室，分賓主落座。杜小魚取出許褚給她的腰牌，輕輕推到年輕漢子面前。年輕漢子接過，仔細查看后，將腰牌收了起來。

「少君，準備行動了嗎？」年輕漢子躬身問道。

「還要等一等。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隨時可以行動。」

「弓弩呢？」

「也準備好了。」年輕漢子取過一具弩，一匣箭，送到杜小魚面前。杜小魚接過，仔細打量了一番，又端起來瞄了瞄，非常滿意。

這具弩經過仔細打磨，做工精緻，重心也好，一看就知道是用心之作。

杜小魚又打開箭匣，取出一枝箭。箭為全鐵制，長不過一尺，三棱箭頭，有倒鉤。和弩一樣，箭上塗了油，沒有一絲銹跡。

杜小魚將箭在指尖轉了兩圈，滿意地點點頭。

年輕漢子遞過一塊布來。杜小魚接過，開始擦試弩上的箭槽，擦完了弩，又擦箭，將上面的油擦乾淨，上了弦，將箭裝入弩中，端了起來，略微瞄了一瞄，扣動弩機。

「嗖」的一聲輕響，箭矢破風而出，射中對面東室中的牆壁。

杜小魚又試射了兩枝箭，三枝箭基本射在一處，相去不到一寸。

杜小魚起身，走了東室，盯著牆上的鐵箭看了一會兒。三枝箭幾乎都射入了牆壁，只剩下不到三寸留在外面。杜小魚伸手捏著箭尾，緩緩拔出弩箭，箭頭鋒利依舊，倒鉤上卻掛了泥。

弩的彈道、力量都很穩定，誤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年輕漢子在一旁看得清楚，見杜小魚用兩根手指拔出弩箭，不禁吃了一驚，眼神中多了幾分敬畏。他從軍多年，自問手上功夫也不弱，卻做不到杜小魚這般舉重若輕。

將軍將刺殺劉備的任務交給她，果然是有道理的。

「少君，屬下帶你去看看地形。」

——

杜小魚穿著粗布裙，戴著花頭巾，腳下生風，門裡門外的忙碌著，將一堆堆垃圾倒了出去，又晾起一條條半舊的被單。

這些活，她幹得很熟練，手腳麻利，就像是長年做家務的。

她對外的身份，是新雇來的婢女。

實際上，不管是真正的嚴飛燕，還是杜小魚，以前都沒有干過這些活。

她是現學的，只是學得特別快而已。

她不僅學會了家務活，還學了一口幽州話，再加上她高挑的身材，走路時風風火火的模樣，不時還要罵幾句粗口，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是一個南方人。

相比於一直沒能學會幽州口音，只能盡量少說話的虎士，她簡直是個天才。

虎士們原先都有點看不起她，一個山賊而已，而且還對郭允之投懷入抱，多少有點沒皮沒臉，現在卻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反倒有些討厭起郭允之來。

這麼好的女人不珍惜，擺什麼讀書人的臭架子。

就在杜小魚以實際行動獲得了鄰居們的認同，迅速融入環境的時候，縣倉突然起火了。

大火不知從何而起，迅速蔓延，大半個縣倉都燒了起來，熊熊大火直衝天際，映紅了天空。

縣倉里存儲著大量的存食，不僅是縣境內官員的俸祿所在，也維護著劉備所率人馬的日常供應。縣倉起火，受影響最大的就是劉備，他率領的幾千步騎將面臨斷糧的危險，不得不撤離雍奴。

因此，火起不到一刻，駐紮在縣衙里的劉備就率部趕到了縣倉，指揮部下救火。

杜小魚端著弩，悄悄地爬上了里牆一角的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