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風
午後本是天高雲淡，但是當王小石率領著一干手下來到城郊山林之間屬於自己的那塊傳說中風景優美的所在之時，卻是淅瀝地下起了小雨，手下這八十多名錦衣衛倒有大半小聲抱怨起來，而這片山林間空曠的所在卻也沒有躲雨之處。
王小石對於這些抱怨卻是彷彿充耳未聞，面對著鬆鬆垮垮的手下們，微微一笑道：「諸位，淅瀝小雨帶來清新，身為武者本就應該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周先生年歲要比我等大上一倍又是文人尚且沐浴雨中未有片語，你們的抱怨可是有些讓人失望啊！」沖著身旁的邵真與周夢成各使了一個眼色。
眾錦衣衛聞言頓時安靜了許多，更有幾名出身綠林的錦衣衛譏嘲起大多數世襲錦衣衛年輕人真是嬌弱，與他們在綠林的虎狼之風真是天壤之別。
「你們都他娘的給我安靜下來，全部列隊整齊，身著錦衣衛戎裝就要有威武的樣子，誰再多嘴鬆鬆垮垮我邵真就抽誰的嘴巴子，百戶大人乃是我們的首領，更是我們的英雄，如果沒有他，東廠的那般番子還不是天天來羞辱我們，錦衣衛中又有幾個傢伙真正看得起我們這一票人，還不是把我們當作垃圾，說不定巴望著我們自動消失呢？」邵真面色兇狠地說道，一向冷酷的眼神更加凌厲掃視眾人，頓時已是鴉雀無聲，眾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了年輕看似並不是那麼威武的王小石，邵真的話語讓他們感同身受，眼前這位面帶微笑的年輕百戶的確是大家的靠山，而他當日與東廠的對抗也確實讓大家出了心中長久鬱結的一口惡氣。
周夢成上前一步，輕嘆一聲道：「眾位小兄弟，今日回到京城之後，你們先不要散去，每人到我這裡支取二十兩銀子吧，王百戶知道大家如今也都沒有什麼進項特意從有限的經費中撥付出來給大家作為補貼，大家可曾知曉錦衣衛一共不過才撥付給他一萬的經費，而這所謂的錦衣衛學校其實連一間木屋都沒有，他恐怕是要自己掏錢出血本維持開銷了，所以這二十兩雖然不算太多，我也感覺心疼捨不得啊！」刻意作出一幅戀戀不捨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了幾張銀票晃上一晃。
眾人聞言再目睹那銀票一晃頓時又難以安靜下來，大多兩眼放光顯現興奮，畢竟這二十兩說多不多但是對於這群沒有任何油水的錦衣衛中的閑散之士來說卻也算是一筆進項夠吃吃喝喝一陣了，而再投向王小石的目光之中都多少有了一絲感動色彩，為部下謀福利著想的上司大家當然願意位之效力，何況這位年輕的百戶大人又有能力有背景。
此刻，王小石的眼神變得莊嚴，注視著靜靜地在雨中佇立的麾下錦衣衛，明白自己應該發表**的演說，要在此刻用熱血的話語點燃他們心中的**，自己需要真心效忠的部下，而這群部下必須充滿對於榮譽之無限渴望追求。
王小石忽然向前邁了兩步，與眾人離得更近，甚至可以感受到相互之間呼吸喘氣，這樣更沒有距離感，「夫一國之盛在乎於民之精神，精神長存則世人不會麻木，則可為振興國家之目標發揮全部能量，如今乃是亂世歲月相信大家也都明了，我相信大家其實都發自內心地關心大明之命運，明白勇氣、力量與尚武精神才是強國之道！如今國家昇平日久，我可以坦言大明已經在沉悶中逐漸腐朽，無需隱諱我華夏尚武的古風也在消逝，人們不再有開拓創新的精神，都是墨守成規、得過且過，以為我中華上國永遠乃是世界中央，不會落後，大謬！其實世間在我們未曾到達卻以為乃是化外之地的歐羅巴正是日新月異之中，我們再不奮起前進就只有繼續沉淪落後，當今天子絕對不會容忍大明如今的這種狀態持續一定會謀取天下之真正繁榮強盛，在他治下我等武者將會有廣闊之舞台！我更相信大家不會甘心一生無為，但世人封閉自滿的心靈若要重新開啟讓開拓的精神重現在大明萬民心中就需要有一個契機，身為武人自然希望能夠讓武風重振，讓我們嘹亮的戰歌成為天下最為傳唱的歌曲，讓我們的龍旗飄揚在更多的地方，讓我們可以給子孫後代留下足夠的財富，讓軍人成為一個榮譽的身份而不是被人嗤笑輕賤的對象！」
王小石用心說話，希望著與麾下眾人產生共鳴，他們沒有讓他失望，所有人都在用心傾聽，即使冷雨變大卻是沒有人移動一步，臉色都已顯現心中之激蕩。
王小石猛然拔刀，仰望天空，「上蒼，你可知道我們此時心中的激蕩，感受到我們火熱的內心正在燃燒？」
眾人齊聲的吶喊發自內心，「振興大明，重振雄風！」聲音回蕩於天地之間，震撼所有人的心靈。
邵真大聲說道：「王大人已經為我們準備了西洋如今最為先進的火銃，人手一把，明日開始我等將嘯傲京城之外的山林之間，不辜負大人對於我們之期望，成為神射手！」
王小石悠然道：「有了可以輕易殺人的火銃配備但是大家之勇武技藝卻也不能耽擱，從此以後由我作起每日全營操練半個時辰的長槍，子龍十三槍，尤其要向大家強調的是，從此以後我們大家要有鐵一般的紀律，不要說共同在冷雨中沐浴，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絕對不能有一人怯步不前，我等官位品階有高低，但是卻要融合為真正的團體相互敬重相互忠誠，我們的未來才會真正光明，我們團體之力量將會奉獻於捍衛國家的榮譽，讓我等化為大明之風飄蕩於遼闊世間，讓我大明之颶風永遠充滿清新吹散世間一切陰霾！」
更加狂熱的歡呼與熱烈的掌聲，眾人更是熱血激蕩，「大明之風，大明之風！------」剎那之間所有人的心中都已把自己的未來投入到這明風的想象之中，冷雨也適時的停止，正有雨後陽光。
此刻，驅趕著一輛馬車的李皮終於到來，邵真面色一沉，喝道：「李皮，今日百戶大人統率大家來此獨你一人姍姍來遲，該當何罪！」眾人頓時將鄙視的目光投向批著蓑衣戴著斗笠混身乾爽的李皮身上，很有些同仇敵愾的感覺。
李皮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凌厲眼神給威懾得一下子有了點恐懼感覺，「諸位，不要這麼同仇敵愾的看著我啊，我李皮可是奉命去為大家採購書本的啊，畢竟一下子去買上這麼多本精裝版本的孫子兵法也算辛苦不是去閑逛啊！」跳下馬車沖著王小石行禮，「幸不辱使命，經過討價還價還節餘了一點銀兩，在下為大人作主買了一點糕點茶水犒勞大家！」
「書本？孫子兵法？」邵真張大了嘴巴，一臉的迷惑，眾人雖然沒有嘈雜卻也是面面相覷，倒是對於糕點茶水都有點興趣。
李皮沖著眾人扮個鬼臉，笑道：「大家不要這麼驚異啊，很顯然教授大家讀書將是我們錦衣衛學校的一個必要課程，幸好我對於研讀書本卻要比舞刀弄槍來得愉快，哈哈！」
邵真臉色一苦，隨即卻是沖他瞪眼道：「你剛才卻是不曉得大人已經下令每日大家至少要一起練習半個時辰大槍啊，哈哈！」
「真正縱橫於沙場之英雄，卻也需要紙上談兵，武藝與戰策均乃必備，除非大家不想有騰達決勝千里的一日，當然各人天賦各不相同，我也不會要求我們這幫武者之中出上一兩位諸葛亮，但是至少我們要嘗試努力，呵呵，我可不希望自己麾下的兄弟都是勇將而無一名智將，那我們的周先生要謀划所有豈非要早生華髮？」王小石輕鬆笑道，「大家不要太過緊張，其實我與大家一樣也將共同學習，我們共同研究，這裡空曠附近卻也有各種地形，正可結合兵書做出各種實際演練，我們讀書可不會象讀書人搖頭晃腦那般有口無心枯燥無趣的！」
周夢成也笑道：「我其實也是庸才，你們指望著我絞盡腦汁來出謀劃策，那我華髮盡生你們年輕人也該心軟慚愧啊，我先拜託諸位用心學習讓我這個虛名指者早日靠邊，嘿嘿，我投效大人是很想借著大家的功勛可以在晚年真正威風一下的，畢竟我這個讀書人連進士都沒考上一直也很鬱悶的------」
眾人聞言心情都完全輕鬆下來，王小石忽然飛躍而起落在馬車之旁，「大家共同研讀書本之前就讓大家先享用糕點與茶水吧，大家以前太過輕鬆今日跑這麼遠來到此處又被冷雨淋浴想來也已疲憊。」眼神平和話語中卻是充滿著真切的關懷讓眾人都從心底里感受到一絲溫暖。
回到城中發放完每人二十兩銀子之後已近傍晚，將麾下眾人解散之後，周夢成小聲對王小石道：「小石若是有空暇，不妨到附近我的府邸小坐片刻，正想與君談論一些時事。」
王小石點了點頭，卻是將目光轉向尚追隨在身後的兩位幹將邵真與李皮，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們二位可有什麼節目，若是沒有何妨我們大家便一起到周先生家中叨擾一頓晚飯美酒消除疲乏？」
邵真未置可否地依然保持著他一向的冷峻顏色，李皮卻是笑道：「那是當然要去了，早就聽說周先生乃是我們錦衣衛中的財神，想必家中乃是金碧輝煌，小子孤陋寡聞見聞淺薄正想見識見識呢，何況還能省掉今晚的酒錢！」
周夢成哈哈笑道：「那中耀你卻是要失望了，我在家中向來不會飲酒，空有夜光杯卻無美酒，雖然不似田副指揮使那般整日念佛，但是粗茶淡飯卻也比齋飯差不了多少，在家中的我一向都是清心寡欲啊！」
李皮撓了撓頭，失望道：「失望啊失望，恐怕邵大個頓時便無意願前去了，他可是無酒不歡的。」
王小石卻是有些奇怪地問道：「小皮原來還有中耀這個表字，卻是比我這個上司要來得文雅！」隨即拍了拍李皮的肩膀，輕笑一聲，「不過更加讓你失望的便是，我們大家既然同為團體那麼日後將有悠長合作歲月，所以初次登門那份禮物卻是斷然不可缺少的，我喊上你們二位，禮物所花費的銀兩你們可也要負擔才是------」
這下連邵真都是面露苦色了，「大人就不要和我們開玩笑了，那我看倒不如到我的陋室談心，其實離此也並不遙遠的。」
說笑之間四人進入周夢成的確算得上奢華的府宅，不過這裡的仆佣卻是比較稀少，原來周夢成的家小如今卻是都並不住在此處，而是在江南祖籍。
書房落座之後，僕人送上茶水，周夢成交代準備晚飯，微笑道：「我的家人皆不習慣京城之北方氣候，留戀江南水土煙雨，因此兩年之中在京城卻是呆不了三個月，因此我多數也是形單影隻。」
王小石見邵真與李皮二人對於書房內的字畫都顯得不太關注意興闌珊，倒是對於一方劍狀鎮紙很感興趣，「周先生，我心中一直思索，對於此次神機營向西洋人具體購買的火器數量很感興趣，不知道先生可能打探到此種信息？」
周夢成略有詫異，眼神交錯卻是若有所悟，道：「我這兩日卻是可以向戶部走動走動，了解此次的撥款經費。」
王小石點頭，面色凝重道：「如此就勞煩先生了，再讓邵真與小皮帶些機靈的兄弟暗中監視西洋人運送來的火器數量，則可映照真實。」
周夢成卻是搖頭嘆息道：「卻是並非如此易於解決此事的，火器的價格大可由他們操縱，縱然真實為我們所知曉，他們只需要輕鬆一句將交易價格變化，甚或解釋為贈送於我大明再或者是以前的舊械更新退換都可搪塞此事，敢行此舉則必定能量非輕易可以動搖，到時候小石作為檢舉之人必定被人攻訐，則前途大受影響，而他們依然有繼續行此叛逆之國奸舉動的機會，何況更讓人擔心者只怕小石剛剛上報或者當面回稟萬歲，消息即刻泄露武器都已轉移------那時侯小石可是百口莫辯啊，但這火器卻偏偏又是絕對不能讓清人掌握的物事，我們能擋得了一次也要儘力為之，真是好生讓人頭痛？」已是愁眉不展，卻是引得邵真與李皮皆轉向注目側耳傾聽。
王小石臉色之中的凝重卻是瞬間消失，代之以輕鬆，「其實我本就已初步定下計較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舉發的，如今的王小石必須一擊必中方為正道，如今我所需要的僅僅是確認心中的懷疑而已，只要知道真實如何，我們其實還有充足的時間思忖對策徐圖之。」他的話語中卻是充滿自信，頓時讓三人都眉宇開解許多，此刻正是表現出自己領導眾人之氣質，哪怕心中無底氣卻也要顯得輕鬆自然。
王小石隨即向邵真與李皮簡單述說了一番自己的懷疑，「二位方才高呼大明之風時的聲音可是我這個統帥都給壓倒了，不知道可有信心艱苦監視偵察真相呢？」
邵真臉色卻無任何波紋，聲音卻是頓挫，道：「自可當此重任。」眼神中卻是閃過一絲殺氣。
李皮吐了吐舌頭，「小皮領命，邵大哥有殺氣啊，看來是對於出賣國家之逆賊已切齒痛恨了，我估計那位神機營的將軍斷然脫不了干係的，聽說他可是很會享受風流之福的，八大胡同可是他夜夜良宵的所在，真是讓邵大哥這般的窮人羨慕死了！」
果然乃是粗茶淡飯皆是素食，李皮卻是半真半假的笑談周夢成之吝嗇，「周先生啊周先生，你這頓飯菜未免也太沒油水了吧，我可正是長身體的時節，看來我們最終沒有買禮物真是明智之舉啊！」
邵真終於忍不住用手敲打敲打李皮的腦袋，「你小子油水還少嗎，我就那麼點收入都能不缺少油水，你家裡可是世代皆在錦衣衛那家底也算厚實，恐怕這清淡素食讓你換換口味很是適合，別擠兌人家周先生了！」把眼睛瞪起，嚇得李皮吐吐舌頭不復多言。
周夢成微微笑道：「唉，你們這一唱一和看來我老周若是不出血恐怕這吝嗇的名聲就要遠揚了，看來你們也吃不小這些素食，這樣吧，我給你們鑰匙，讓人帶你們到我的寶庫去見識見識我收攏的天下利器，每人挑一件兵器如何？」咋了匝嘴，伸出大拇指晃悠，「雖然我很心疼，但是男人大丈夫出來最要得就是名聲啊，你們有一套！」
李皮已經蹦跳而起，「哈哈，夠意思，周先生，那我與邵大哥就不打擾你與大人吃飯談心了，鑰匙拿來！」
邵真卻彷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我們還真不是一唱一和，不過若是推辭那豈非是不給先生面子，那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也立刻起身。
王小石喜歡目前融洽輕鬆的氣氛，大聲道：「提醒一聲，你們可別忘記給我挑一柄寶劍啊，不然的話，別怪我以後會威脅諸位啊！」
四人在鑰匙放入李皮手心的一刻卻是不約而同的都開懷大笑，默契之中顯現親切，新生的團體卻是彷彿已經具有很強凝聚力。
待到二人離開，周夢成方才閃現的輕鬆笑顏卻是隨即消逝，道：「小石，你可知道如今朝廷之中的風起雲湧，恐怕不消再有多久就將有一次真正的角斗拼爭，恐怕是你死我活之局面，我想這兩日去拜會周相，你可願同去？」
王小石輕輕用筷頭敲擊桌面，淡然道：「周先生與周相乃是親戚，小石對於周相也始終都有一絲好感，那麼小石自然也應該去拜會這位大學士才是，如今前去更顯我等之真誠！其實周相如今的局面這些日子我也有所耳聞，被溫體仁等內閣成員聯袂打擊排擠，不過我想陛下聖寵恐怕並非他們如今小打小鬧可以輕易動搖的。」
「但是麾下之羽翼頻頻被對手剪除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兆頭，一旦一棵大樹樹陰之下所庇護的花草紛紛被踐踏死去，那麼恐怕原本同一陣營的人物們心中之忠誠與支持卻會鬆動，官場之中失勢往往會突然之間崩潰，一旦尋找到了契機------其實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聖恩也會有變化，尤其是眾口鑠金，如今在宮廷之中周相與曹公公與高公公的關係卻都是很淡漠，而王公公一向自詡清名與外臣結交不多，在周相如日中天之時自然不用擔心，但是如今溫體仁，薛國觀等人卻是與內官中人打得火熱，就在昨日晚間，已有確切消息，吏部王尚書已然上書請辭，想來萬歲必然准許致仕，如今的熱門人選卻是兵部尚書梁廷棟補上此缺，吏部掌握官員升遷任命可是六部中最為重要的位置，兵部的位置恐怕要由他推薦的侍郎補缺，而且風聞他還很有入閣的希望，我想周相恐怕也已經有點睡不著覺了。」周夢成臉色黯淡，已滿是愁雲。
「梁廷棟！」王小石臉色立刻充滿怒火，「雖然不曾謀面，但我對於此人卻已經充滿恨意，當年袁督師陷於天牢，周相等人上書為之辯駁，此人卻是為求上游拚命構陷罪名，當然最值得鄙視的卻是那袁公多年好友的謝尚政，居然為了區區總兵職位就賣友求榮，可殺！」他的憤怒突然之間爆發，居然把手中的筷子折斷，「袁公英魂不得安息，既然周相如今局面處於困境，那自然應該立刻反擊總不能坐等被攻擊見招拆招始終處於被動，周相真正有力的反擊當先從拔除此人開始！」
「原來小石對於袁公是如此的景仰，其實周相如今的官聲也有所毀譽，但你依然有所好感必定是為此因，梁廷棟為人貪婪無比比起周相身為當年天下聞名的狀元來自然少了許多顧忌，不過對於討好萬歲他是更有心得，如今還被加封太子少保，言官攻訐卻是往往自尋倒霉紛紛被他反戈一擊倒台，若想將他拔除那是很艱巨的任務。」周夢成搖頭嘆息道。
「也許老天就是將此賊留給我們解決的，周先生，我現在聽你所言還真是迫切想面見周相投入到這宦海鏖戰之中，發揮自己的效用，不如我們今晚便去拜會，不知道是否唐突？」王小石顯得很有信心地哈哈一笑，「不過面見周相卻是真得需要準備禮物了。」
「呵呵，禮物自然有我準備，這是應該的，小石你這位上司強烈的自然卻是讓我這個快要老朽之人最近時常被君感染啊，連帶脾氣也有變化，吝嗇好象與我無關，慷慨倒是長伴。」周夢成長身而起，「那就今晚前去拜會周相。」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王小石站立於相府的偏廳之中，口中喃喃頌念高掛的那幅詩作，心中莫名的生起一陣激蕩，這位傳說中瀟洒風流來自江南的周相儘管也並非清廉如水，但心中未嘗沒有一絲正氣。
端坐等候的周夢成卻是捻須微笑道：「這幅于謙之詩作筆力蒼勁蓬勃，不過卻並非乃是周相之手筆，其實卻是出自一位女子------」
「夜晚到訪，打擾在下撫琴之雅興，夢成兄你真是罪過啊！」柔和的官話伴隨著微笑之音，但見一位年近四旬之白衣文士邁著方步出現，雖然已不年輕，但是面如冠玉，長身挺拔，丰神俊秀，顯現儒雅瀟洒。
「拜見周相，不過夢成卻是未聞琴音，想來您是在等候在下到來吹奏竹簫應和。」周夢成起身行禮，「這位小友如今乃是錦衣衛百戶王小石，周相應該有所耳聞，他曾在前幾日救駕，蒙萬歲看重。」
王小石作勢便要拜倒，周延儒微笑擺手，「這是私宅，無需分朝廷之中的尊卑，二位請坐，王小石，我也的確有過耳聞，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三人各自落座，周夢成首先將手中的一方長盒放在桌面，「這是小石與我的一點心意，何首烏希望可以對於夫人的病勢有所幫助，聊表寸心，周相勿要推辭才是。」
王小石卻也有過耳聞據說這位周相爺與他的結髮之妻感情深厚，倒是想不到周夫人如今居然病重，看周夢成說話之時刻周延儒的臉色瞬間就已經布滿愁雲，絕對是發自內心，心中卻是又多了一分好感，「對於髮妻如此憂慮珍視之人，也算性情之人，比起許多利用權勢風流成性卻是毫無真情的官員來說真是有天壤之別了。」
「何首烏，既然是夢成兄所選，想必有些效用，那我就笑納了，也多謝小石你了。」周延儒淡淡一笑，眼神變得愈發親切。
周夢成道：「今日耳聞朝廷之中變化良多，夢成不免生出遐想，想來周相心中也必定不能平靜，想及我也有多日未曾前來貴府，恐怕君已經疑我為小人，故而今日特引薦夢成之頂頭上司小石前來，盼望能襄助周相略盡綿薄之力。」他開門見山並不打算兜圈子。
王小石點頭道：「周相素有清名，小石雖然人微言輕未有強力，但也希望為我大明之風清新而奉獻全力。」
周延儒面色一怔，隨即卻又恢復正常，微笑道：「其實如今我之門檻卻還未到門可羅雀，朝廷政局浮沉變幻當然讓許多人已處於觀望之中，我對夢成兄未有疑惑，不過你投身於小石麾下卻是讓人意外，看來他之才華尚未展現光輝讓人期待，不過說我素有清名卻著實是過譽了。」溫和地眼神與年輕的錦衣衛對視片刻。
「既然已有許多人處於觀望，那麼周相卻是更加不能保持沉默寂靜了啊！」周夢成鄭重道，「小石言之周相理應反擊，讓懷有陰謀者受到教訓，讓觀望者清醒才是。」
「哦，小石以為我應該反擊？其實萬歲對於幾位御史針對我之上書都已經批駁甚至治罪了，為人臣子者還復何求？」周延儒微微皺了皺眉宇。
「小石素來聽聞這樣一句蘊涵哲理的話語，謊言重複一千遍也許就會變為真理，當萬歲整日里見到這樣的表章，身旁充斥的乃是大量對於周相不滿的人群之時，我想再深厚的恩寵都會消弭，何況溫體仁等人之恩寵也算深厚，小石聽聞周相之羽翼這些時日卻是常有落馬被剪除，尤其是那可惡至極的梁廷棟居然還謀求進入內閣，若不反擊，則話語音量日漸衰落，敵對之人只會越來越多，世上何嘗有幾人可以雪中送炭，不過落井下石卻是太過於常見。」王小石侃侃而談，聲音清朗，眼神咄咄。
周延儒的表情卻是依然淡然，「君子不黨，黨同伐異之事他們若是過得太過份，只怕萬歲也不會容得，當然小石之建議與夢成兄之關切我是深表感謝，你們雖然不能算是雪中送炭但此時到來卻也當得起知己一詞，今有明月，撫琴吹簫正合雅意，小石盡可欣賞。」
周夢成與王小石相互對視一眼，皆有失望，卻也只有點頭應允，一起來到庭院之中，沐浴月下，感受清風。
琴音簫鳴，配合還算默契，卻是讓人感覺有那麼一絲悲涼意味，王小石悵然望去，但見庭院之中古樹蒼鬱卻已不再挺拔，而目光所及之處的那一池碧水邊卻彷彿有一道倩影晃動，月色沐浴之間卻是生出一種幻覺那一頭飄散之秀髮儘是銀絲？
「春風秋月不相待，倏忽朱顏變白頭。」王小石情不自禁地和著琴簫之音吟道，卻見那道身影驟然靜止，隨即轉身但見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而來，原來自己居然並非錯覺，在視野中漸漸清晰的嫵媚女子卻真得是有一頭白髮飄散，淡黃的衫裙褒著豐滿的身材，幾綹秀髮遮在額前，彷彿遮擋住她朦朧的眼神。
琴簫之音皆停，周延儒微笑道：「清秋，可換你來撫琴，與你演奏之天籟之音相比，我之琴音真是太過平凡，夢成兄與小石小友皆有耳福了。」
周夢成嘆道：「清秋姑娘冰雪智慧，技藝百家，在下卻是尚未有機會聽聞琴音，今日幸甚！」目光轉向王小石，「方才你稱讚的那幅字便是冷姑娘書寫，她還擅長於醫道，這半年多來周相夫人便都是她每日來做針灸的。」
「哦，冷小姐多才多藝讓人敬佩，在下王小石這廂有禮了。」王小石卻是感覺有那麼一點不自在了，因為冷清秋方才輕輕揮手撩撥開擋在額前的秀髮，眼神卻是始終只有停留在自己的臉龐，不管如何被如此嫵媚的女子注視心跳卻是不免加快。
冷清秋終於開口，聲音卻是不若想象中的那般輕柔，沙啞卻有力度，「你也喜歡於忠肅公之詩詞嗎？」
「這是當然。」王小石的臉色卻忽然由一本正經轉化為輕鬆微笑，「忠烈英雄的詩句若不說喜歡豈非落了下乘，被人懷疑乃卑鄙小人嗎？
」
冷清秋卻是撲哧一笑，嫵媚之中亦有了一分輕鬆俏皮，手指輕點，吐氣若蘭，「你這小子倒是有點意思，不過看你老是偷眼看我的滄桑白髮想來是不知道我的名聲啊！」隨即轉向周延儒，盈盈一禮，「周相爺，夫人已安然入睡，今日我還需返回清秋小築，梁尚書卻是早已預約今日子夜要與清秋對弈一局，總要應酬一下的。」
周延儒面色微有變化，「哦，這梁尚書卻是何時也附庸風雅學會這黑白之道了？如此清秋你便返回吧，夢成兄與小石卻是無耳福啊！」
周夢成唏噓嘆息一幅惋惜表情，王小石卻是忽然躬身一禮道：「清秋姐姐，小石有一不情之請，可否煩勞姐姐為我書寫一副字，上書明風二字，姐姐的筆調鏗鏘讓小石真心欣賞。」
「哦，你的嘴巴倒是很甜，姐姐喊得很親切順口，不過我看起來有這麼老嗎，你不知道一般女孩子都希望永遠被人喊做妹妹的嗎？」嫣然一笑，手指已將將要觸及到王小石的鼻尖，「不過既然你欣賞我的字，那明日來清秋小築我就為你寫上一副吧。」
「多謝姐姐，姐姐豈是尋常一般女子，其實成熟嫵媚更是別有風情。」王小石儘管感覺到臉龐有點發燒，心跳也是越來越急促，卻是發現自己說話的口氣卻是很有點風流公子**的味道，原來自己成長真得是如此快捷？
冷清秋眼波蕩漾瞬間，翩翩而去，口中卻在輕唱，「春風秋月不相待，倏忽朱顏變白頭。」卻是絲毫沒有悲涼的意味，居然彷彿蘊涵有一絲的溫暖親切。
片刻之後，相府之外，周夢成與王小石並肩而行，星光更加燦爛。
「今晚面見周相的確是有些讓人失望，不知道他是真得不準備反擊陷於迂腐麻木，還是不信任我們，不過我們好象也不算白跑一趟，小石應該算是結識紅顏知己了，你可知道這紅顏白髮的清秋姑娘是甚少應承贈送墨寶的？」周夢成仔細打量了一番王小石，「呵呵，方才彷彿周相都有那麼一點的嫉妒之意生成，其實你並不算太過英武帥氣------」
「哈哈，想來周先生心中也有嫉妒吧，木秀於林的感覺真是愉快啊！」王小石輕鬆微笑，「不管周相是不夠信任我們偽裝迂腐還是真得以為可以憑藉聖寵挺立，我們也都無需太過在意，也許不用多久他陷於更危險的境地卻是又要來招攬我等，當然那時侯我們也有理由矜持拿捏局勢再做決斷了，現在我們還是說說白髮紅顏的清秋姑娘吧，好歹我都喊了她聲姐姐，卻實在不夠了解。」
「其實說起來此女真是讓人敬佩，你道她為何如此喜歡于謙的詩詞，其實她之祖上就是忠肅公的親信幕僚，在於公蒙難之後收殮他的遺物修建了樓閣保留祭奠，得享忠義美名，傳到後世雖然依然乃是書香門第，卻又開始經營店鋪商業，一度在這京城之中也算大商賈，不過待到清秋姑娘父親卻是執著於功名偏偏屢次不第名落孫山，而生意卻是越來越差，到她父親歸天之時，各項生意都已慘淡拖欠錢莊銀錢眾多，清秋雖然乃是女流卻偏偏生就一個堅強性子，決心自己承擔這番家業，她當時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又是書香門第的小姐，自然讓男子垂涎，其中的一名最大的債主便拿她消遣說她若是願入風月之所陪酒就可寬限她還款的時日，她一夜煎熬黑髮皆成銀絲卻是毅然應承，而她的才藝絕色卻也由此遠播，居然連續幾個債主也都提出相同要求，她便索性開了一家清秋小築，夜晚之時陪酒撫琴對弈唱詞賺那些自命風流雅士的錢財，卻是生生地將父親遺留下來的破敗生意給支撐下來------」周夢成侃侃而談，言語之間充滿佩服，「不過更加讓她出名的卻是她幾次對抗愈對她用強有非分舉動的權貴，誓不低頭屈服，讓她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後來周相等人發話其他客人也對她多有保護從此安全，身處風月卻是不染凡塵的奇女子啊！」
「原來如此，真是聽得我心中充滿敬佩，這樣的女子喊她姐姐真是絕不為過，我王小石自命英雄自然是一定要與她結交了。」王小石的眼光中也充滿了欽佩，「由她書寫的明風二字更是充滿堅強不屈意味！」
流連於歌舞坊間風月所在對於文人雅士俠客英雄無疑都是風流雅事，因此無論時事如何，笙歌弦樂煙柳紅粉卻總是都會之中不可缺少的，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出身於書香門第清雅脫俗更是讓冷清秋成為京城中男人們傾慕的對象，當然她卻並不會因此陶醉，冰雪聰明的她清楚其中又有幾人帶有真誠？
「小姐，外有一位錦衣衛軍官求見，他說乃是昨晚相約今日前來取字之人。」明眸皓齒的小丫頭冷月輕聲回稟，眼神中卻分明對於這位來客沒有什麼好感，錦衣衛的名譽向來都是不佳的。
本有些庸懶的冷清秋卻是眼前一亮，「哦，他居然來得這麼早，小月，你便去請他過來吧！」嫣然一笑，彷彿忽然之間有了精神，信手起筆，「偏偏要將這明風兩字寫出婉約感覺。」
才不過十四歲的小丫頭卻是有些驚訝，「請他到這裡嗎？」這裡可是小姐的內室書房，在她的印象中自從自己到來的兩年時光中卻是只有周相與來自遼東的顏先生進入過，眼神閃爍有些遲疑。
「當然，就請他過來，他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弟弟，請他到這裡無妨的，若是把他當作客人，恐怕他會很心疼得到我揮毫之作的金錢------」冷清秋沖著小月眨眼，眼前的這個小丫頭身世卻算坎坷，不過成為自己的丫頭應該是她的幸運，而且她亦很聰明很喜歡讀書正對自己的脾性，不過在自己身邊久了，見慣了諸多才子墨客，眼界卻也變得高了。
「能得到小姐的墨寶還會有人吝嗇金錢嗎？不過看他樣子卻也並非懂得欣賞書法之人！」冷月卻已經給一身戎裝的王小石下了定語。
「你這小妮子，人不可貌象啊，何況並非懂得書畫之人便是值得尊敬的啊，至少他與我一樣喜歡於公之詩詞，記得要有禮貌，恩，稍微慢一點，我還要醞釀一下把字先寫好才是，嘻嘻，萬一他真是不堪的錦衣衛軍官，看你對他不尊重，說不定會暗中報復的啊！」冷清秋故意恐嚇卻是完全沒有效果，冷月扮個鬼臉蹦跳而去。
雖然小姑娘回稟之後的態度由冷淡轉化為熱情讓王小石和是受用，但是她在這條蜿蜒小道之上走走停停不住熱情地向王小石唧唧喳喳的介紹這園子里的庭台樓閣泉水花草卻是讓他有點心煩，自己其實對於這美妙景色並無多少興趣，「小姑娘，雖然你的聲音如翠鳥一般動聽，但若是喋喋不休卻是有點------」王小石微微笑道，「我們還是加快步伐，免得讓清秋姑娘等得心焦。」
冷月卻是撇了撇嘴，隨即臉色黯淡下來，幽幽道：「原來我說話讓公子你心煩，那我就只有沉默是金了。」眼帘輕合，低頭不語，彷彿有些心傷，腳步卻是變得更加艱難沉重。
王小石卻是有些後悔於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語，其實人家小姑娘也是一片熱情方才介紹，臉上滿是歉意，連忙道：「我怎會心煩，其實我真實的意思是想你聲音如此好聽不如清唱兩句一展歌喉！」
冷月心中尋思小姐的字也該寫好了，卻是撲哧一笑，眼神之中儘是顛怪，「誰要唱歌給你這種武夫欣賞啊，快走吧！」心中卻是對於這位年輕公子有了一絲好感，至少他對於自己這個小丫頭是尊重的。
王小石聞聽小丫頭的話語，卻是不禁啞然失笑，「好個小姑娘，居然戲耍本將軍，有趣有趣！誰說武夫不會欣賞，呵呵，多半是你的歌聲不夠動聽啊！」卻是絲毫沒有生氣，人已飛躍而起，單手牽住她的小手幾個起落就已經到了小路的盡頭冷清秋所在的綉樓。
「誰說人家唱歌不好聽的啊！------」人在空中之時小丫頭冷月就已經高喊了出來，卻是絲毫沒有害怕只感覺喜歡這種剎那之間風馳電掣的滋味，落地之時，卻是用勁甩脫了王小石的大手，「你若不信呆會我就唱給你聽！」卻是發現王小石一臉得意的微笑，原來自己是中了他的激將之法，卻是只有跺腳瞪眼，「小姐，武夫帶到！」
「清秋姐姐，小石如約而來，原來姐姐讓想象中歌美人甜的小姑娘拖延時間是要趕在我出現之前揮毫完成諾言啊！」王小石拱手施禮，「我知道姐姐昨夜休息得很晚，來得其實是有點早，還望姐姐海涵。」
冷清秋微微一笑，「小月，趕快為王將軍看座，人家可是誇獎你歌美人甜了，上茶。」
「小姐，他分明是譏諷於我，什麼叫做想象之中啊，他可是一個武夫哪裡懂得欣賞，更別說體會茶道了------」冷月卻是有些忿忿地叉腰盯著王小石，有點賭氣的樣子。
王小石卻是嘿嘿一笑，道：「當然是想象中啊，歌喉未展只能憧憬，人甜更是有點奢望，雖然是清純小妹卻是有點兇巴巴的，而且沒有什麼禮數，這可是丟你家小姐我家姐姐的面子啊，我這絕對不是報復而是善意的提醒啊！」
冷清秋微微笑道：「小丫頭快去泡茶，別給他逗弄你的機會了，你越是橫眉冷對他這個傢伙多半更為得意洋洋。」
王小石卻是未等小月讓座泡茶卻已先行來到冷清秋身邊端詳桌面上方才完成的書法，「墨跡未乾，果然是姐姐方才書寫------」略微沉吟，「不過這副字的風格卻是與姐姐為周想書寫的那副字的風格大不相同，充滿婉約氣質啊！」
「明月清風之意境自然要有婉約溫柔的氣質了，嘻嘻，你不會感覺不滿意吧？」冷清秋輕笑一聲道。
「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啊，我請求此副書畫正是要紀念與姐姐相逢之夜的明月清風，不過其實還想以此二字作為麾下錦衣衛學院之名諱，明風也代表我們一干志士張揚大明恢弘之風的理想，因此若是在筆調之中有鏗鏘力道糅合那就更加完美了，不知道姐姐能否為小石再書寫一副呢？」王小石笑容親切。
「再寫一幅那可是要收費的，小姐，說不定他就是為了騙取你的墨寶拿去販賣賺錢的呢，不可不防啊！」奉上茶水的冷月不忘記報復一下，得意的眼神浮現，卻是讓王小石苦臉。
「張揚大明恢弘之風？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理想，只是不知道是否僅僅少年意氣或為求名聲夸夸其談而已？」冷清秋臉色忽然沉靜，眼神也有了一絲冷寒。
「也許我是少年意氣甚或有時候也會夸夸其談說些不切合實際的大話，但是當我仰望當空皓月星辰，我問我自己，我這一生可以為大明做些什麼？這天下不僅僅是皇帝的天下，而且是天下人共同的天下！但如今的大明卻並不完美，內憂外患，需要我為之貢獻力量，我將奉獻全力準備改變大明如今走向衰亡軌跡，讓整個大明重新煥發生機！武人，不說治理天下改善民生，只說以武力恢復我華夏雄風，但時到如今我們大明的武風何在？我之理想至少應該做到持手中利刃可以保全華夏平安，讓大明子民所沐浴之大明之風再無肅殺血腥意味------這就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相信有著忠烈祖先的清秋姐姐會理解我之心聲，生在亂世不應該是我輩之不幸，而是給了我們廣闊的舞台，讓人生充滿激蕩，也許我可以感染更多的同道有同我一般的少年意氣，讓他們也如同我一般夸夸其談，在我看來卻是國家之幸，星星之火或可燎原！」王小石一臉的莊嚴色彩，他有些奇怪於自己怎麼會突然對眼前這其實並不熟悉的姑娘說出如此激蕩的話語，難道僅僅是為了求得那揮毫書寫明風二字？但無論如何，他卻是充滿信心，這有著滄桑白髮的女子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心聲，也許自己此時真得迫切想讓身邊每一個有好感的人都與自己心中同志？
冷清秋知道自己的心靈此時已被這個年輕人所打動，他的一番慷慨之言真得讓自己心潮澎湃甚至不能自已，哪怕他不是發自肺腑為他所欺騙卻也讓自己願意與他成為朋友，長吁一口氣讓自己冷清，「我，為你書寫明風二字，可惜我乃女子，那慷慨之風未能達到極點，但我會用心體會你方才的言語！也期盼君將心中燃燒的熊熊烈火傳播到眾人心中則我大明衰亡或許可得避免？」鏗鏘卻又顫抖的語調，提筆在手，揮毫書寫未有絲毫停頓。
王小石凝視那筆力蒼勁充滿鏗鏘力道甚至恢弘的明風二字浮現於視線之中，忽然之間，就在那明風二字之間有了一滴水珠，那點滴的晶瑩卻是讓他之內心更為激蕩，原來卻是清秋之熱淚，她真得為自己所激蕩感懷，她的心中亦如自己一般激蕩充滿愛國之熱誠，「人生一世知己難求，就為這一滴晶瑩淚滴，姐姐請受小石一拜！」
「小石，你喊我這一聲姐姐無論是否發自內心，那我便受了你這一拜！」冷清秋卻是並未攙扶於他，眼神之中卻儘是激動，「我雖然是浮萍女子卻也可襄助於你一分力量。」
王小石起身之際，四道充滿激蕩的目光長久對視，他沒有推辭，重重的點頭，道：「我不說謝謝，因為我同樣也能理解姐姐心中如我一般的志向。」卻是小心翼翼地將冷清秋前面書寫婉約明風二字書法收起，「姐姐的這兩字就當作是給我的見面禮吧，歲月無痕，但觀此二字卻將不會忘懷與姐姐相識的明月清風夜晚。」
冷清秋心中百轉千回，剎那之間她發現這個青年小石卻是已經在自己的心中烙印下他的深刻形象，難以磨滅，想微笑說話，卻是感覺自己笑得是那般不自然，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而一旁的小丫頭冷月此時在沉默之中的眼神卻是更加痴痴，方才讓她有些氣惱的傢伙說出的那番壯懷激烈的話語自己雖然不能完全了解，卻是可以感受到其中的英雄氣概，小姐看他的目光中亦是充滿了激動欣賞甚至是景仰的色彩，也許今日也是自己值得難忘的時間，也許自己真得應該讓他聽聞自己的美妙歌聲？
「小月，你且卻交代準備最為精緻的酒菜，今日中午小石公子留在此處。」冷清秋終於恢復了常態吩咐一聲，小月應聲快步離開。
「多謝姐姐款待，小石就不客氣了。」王小石微笑提筆，「姐姐給了小石見面禮，小石自然也當回報，雖然身為武人的我自以為不算粗鄙，但是與姐姐相比實在是自慚形穢，但是心意為真想來姐姐也會喜歡。」
「五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浸寶刀頭。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問去留？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為封侯。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冷清秋緩緩誦念，更是感覺肅穆莊嚴，「原來是袁公的邊中送別，小石你------」
「在我心中，袁公卻是最重，也許是他更為悲壯之色彩，赫赫威名猶在耳邊卻尚英名蒙塵！以一身之言動、進退、生死，關係國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惟有袁公一人啊！我行我素的性格，揮灑自如的作風，構成英雄燃燒的一生，讓我每當想起總是熱血涌流。」王小石停筆，「也許此刻此副書法尚不能高掛廳堂，但請姐姐珍藏，終有一日可堂皇示人！」
「我相信你的誓言，但有一言，尚要提醒小石於你，縱然心中熱血激蕩但是有些言語卻是尚需斟酌而言，其實你方才所言大明如今走向衰亡軌跡如此的言語，以及對於袁公之推崇都會成為陰險之人攻訐的口實，會為你的未來帶來許多坎坷磨難。」冷清秋很是關切的提醒道。
「多謝姐姐提醒，其實我也明白此節，但是人之相知並不在乎時間長短，我與姐姐雖然初見卻彷彿已可探詢內心，若是被奸人出賣攻擊，請姐姐放心小石也並非易與之徒就會傻傻的承認，將以冷酷無情報復。」
「嘻嘻，那就好，當今歲月僅僅有英雄壯志卻也難以出頭，冷酷無情學會變臉卻是生存騰達之道，我卻是可以為小石提供一些官場之上的情報也可給予財力上的支持，當今大明朝廷其實能有幾人真正一心為國，即使所謂的忠臣其實也是執著於黨爭或者愛惜羽毛亦或沉醉於風月讓人失望。」冷清秋輕嘆一聲道。
「那姐姐豈非也就成為我明風組織之中的一員了嗎？不過卻是暗中成員地下工作，為了避免被人攻訐我還打算請求萬歲正式命名明風二字，其實小石我卻也算有點背景並且在萬歲那裡掛上號的青年才俊，再有姐姐之支持更是如虎添翼。」王小石有些得意洋洋。
「恩，請求萬歲命名，你想得也算周全，那我便承攬下為你製作這明風徽章的工作如何，也為你省下一點花銷。」
「那是最好了，嘿嘿，既然姐姐如此慷慨，那小石以後可會得寸進尺的啊，我的手下可都是配備有新式火銃各項花費很大的，我還未有什麼財路，姐姐有個心理準備。」王小石頭哈哈笑道。
「哦，你的部下都配備有火銃嗎，昨夜兵部梁尚書與來自留都南京戶部右侍郎畢懋康大人在此相會之時，我倒是聽畢大人提及他新近發明了一種火器，名喚自生火銃很是先進居然不用火蠅點火------」
「姐姐你不是開玩笑吧，這是真得嗎？」王小石一躍而起，滿面皆是喜色，「我們大明自己發明的不是西人製作出來的嗎？那豈非可以在風雨之中發射不受影響？不知道這位畢大人現在何處？」
「別這麼激動啊，想找他並不會難的，你若想急著見他，不若我著人邀請他正午前來一同飲酒如何，其實我對於其人還是有些好感的，至少他是沒有同意與梁尚書一起構陷周相，梁廷棟爬升得已然如此迅速，但他正是應了一句話，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居然覬覦入閣拜相，甚是可惡，你卻是想不到，雖然我會迴避讓這些大人物單獨密談，但是小閣間卻是有隱秘的所在讓耳力聰敏的小丫頭傾聽。」冷清秋微笑眨眼，「小石既然崇敬袁公，想必對於我們大明如今的這位兵部尚書斷然沒有好感的。」
「那是自然，小石切齒痛恨此等奸佞，其實我昨晚去見周相就是想建議反擊從粱某開始，可惜周相的態度卻是------」王小石已然握拳，語音斷然，「也許我與姐姐可以攜手對付此賊，搜集罪證甚或栽贓嫁禍。」
「我沒有意見，願從君言------」悠然一笑，冷清秋忽然放開輕束的一頭滄桑白髮，「不過卻是有個條件，小石可願為我梳理這飄散秀髮？」頭髮輕甩，眼波卻是分外妖嬈讓王小石一時為之動容目不轉睛。
瞬間的沉默，王小石猛然拍了拍腦門讓自己清醒，眼神卻已變得純凈，「小石願為姐姐梳理秀髮。」
冷清秋卻是可以體會那眼神的變化，不知道為何心中卻是悵然若失，「看你卻也是苯手苯腳的我可不想被你把髮型弄得亂七八糟，與你開玩笑的啦，不過卻要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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