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清點

妙言捧著竹籃，心想：這應該是白雲觀現在最值錢的東西了吧。

籃子裡面裝著白白胖胖的米糕，每一個上面都點著紅點，散發出誘人的甜香，引得妙言口水差點流了出來。

妙語雖然年紀小，動作倒是麻利，不多時洗了三個還算完整的供盤出來。

籃子裡面香紙都有，這揚武村叔侄應該本來是要上香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丟下東西就跑了。

妙言做服務最是老實，秉著為客戶盡心儘力做好售後服務的態度，把米糕供上，香紙也點上了。

一張陳舊的供桌上，鋪著褪了色的紅綢，紅綢一角滑了絲垂下幾根紅線，供桌前的地上有三個蒲團，表面的布都破了，露出了裡面的蘆葦。

大殿供奉的慈航普渡天尊的法身早就破敗不堪，唯有眉目依然慈悲。

「師兄……師兄……，我們有香火了，以後會不會有很多很多的香火……」妙語看著妙言，吸著鼻子問。

妙言也發現了，她們這個破觀，除了大殿還是完好的，其它地方破得不能再破，能住的也就她醒來時的那兩間漏雨耳房。

這間大殿，想來是她們的師叔和丑婆婆常常打掃整理，雖然很久沒有香火了，但是對比其他地方相對還算完整。

「……會的，會的……」妙言隨口安慰妙語，跪在蒲團上，心中默默祈禱：「求天尊保佑！」

供奉了觀音大士慈航普渡天尊，妙言手裡拿了一個米糕遞給了妙語，她最見不得小孩哭，再說這些米糕本來也是可以給她們這些弟子果腹的。

妙言也遞了一個給傻姑，傻姑手指關節粗大，扒開自己亂蓬蓬的頭髮，一口就塞了一個到嘴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妙言看到她的臉，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老是覆蓋著頭髮。這張臉疙疙瘩瘩、坑坑窪窪，長滿了紅瘡，看著非常嚇人。

這傻姑腦子有點問題，吃飯准到，其他時候半天不見人影。睡覺也往往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柴蓬廚房耳房，困在哪裡睡在哪裡。

這天晚上是妙語睡得最安穩的一天，她吃飽了，靠著妙言，說著夢話。在夢裡，白雲觀香客絡繹不絕，慈航天尊的供桌前每日都有白白胖胖的米糕，樂得妙語在夢中手舞足蹈笑出聲來。

妙言怎麼也睡不著，這個地方，四面漏風，身下一條草席，被子褥子也沒有一個。房間四處漏風、漏光，不時傳來風吹草木的沙沙聲，還有不知名蟲鳥的「啾啾」聲，真是煩人。

妙言從來都不是一個靠別人的人，她睡不著，心裡就暗自盤算：明天一早要清點下觀里的資產，再來想想今後日子怎麼過。

次日，春光明媚，陽光暖洋洋的從房頂照下來，舒服得讓人不想起床。

妙言一早就起來了，她杵著拐杖，仔仔細細地查看起白雲觀來。

白雲觀廊柱傾斜，牆體多處崩塌，蛛網遍布，到處灰塵，唯一完好的就是大殿了。平日做飯的廚房是全開放式的，幾根歪歪扭扭的柱子支撐著草棚。草棚頂上幾個大洞。這種廚房抽油煙效果剛剛的，就是下雨天不太好辦，雨水很容易就漏到鍋里。

廚房裡，一口大鍋生著紅銹，那是常年沒有見著油腥的痕迹。黃土壘成的灶台旁邊，一堆雜七亂八的樹枝，那是附近山上拾回來的柴火。

破米缸一口，缸中碎米不足一碗；山上採回的野菜一把，蔫了；盤子三個，缺邊；破碗五個，豁口；鐵鍋一口，生鏽；木勺一把，短柄；柴火一堆，半干，這些就是整個廚房的全部家當了。

耳房裡，油燈一盞，罈子一個，剪刀一把，針線盒一個，梳子一把，破衣幾件，草席兩張、生鏽寶劍一把，米糕半籃，銅錢三百文，泛黃雜書半櫃。

大殿中，慈航天尊法身一座。法身高三四米，彩塑斑駁，依稀可見雕工精美，面目生動慈悲。供桌一張，黑漆漆沉甸甸，桌上燭台香爐供盤完好。整個大殿房梁、柱子、牆壁、大門，掉漆破損嚴重，結構倒是還算堅固。

不錯不錯，妙言心想觀里的物件雖然少了點，好歹設施一應俱全，遮風避雨還是可以的。

踏過一路的斷井殘垣，打開後院門的時候，妙言都驚了。

整個白雲觀後院幾處斷牆布滿青苔、藤蔓，偶爾可見焚燒后漆黑的牆體。院中處處雜樹、荒竹、亂草，佔地面積起碼有幾畝大小。

這麼大面積的土地，到了現代，遇上政府徵用，下半輩子直接可以不用愁了。可惜這裡是農耕時代，而且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農耕時代，妙言嘆了口氣默默地關上了後院的院門。

這白雲觀從前應該是一所規模不小的道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如今荒廢到了如此的地步。怪不得如今觀里就只有他們三個人，這麼破敗荒涼的地方，如何生存是個問題啊！妙言陷入了沉思。

一般古代宮辦的道觀，有土地農莊靠收租生活，白雲觀一看肯定不屬於這種，如果是這種她們三人也不能窮成這樣。

第二種靠香火供奉，這顯然也不現實，破敗成這樣，起碼十多二十年沒有什麼香火了。

第三種就是自給自足種地了，這也是她們現在唯一的選擇了。妙言不禁苦笑，想不到自己十年寒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好不容易脫離農村，最後穿越了還是要種地。

這穿越真不知是好還是壞了，唯一賺了的是，年輕了十幾歲，現在這身體才十五歲。

手裡所有的錢加起來也就300文，短時間買米吃飯可以支持幾日，妙言左思右想，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的方法來。

休養了幾日，體力恢復了大半，妙言實在受不了自己那一身油膩膩髒兮兮了。她想洗洗澡，也洗洗衣服，才發現連個洗澡的盆都沒有。一問才知道，她們平時都是到不遠處的山澗小溪去洗，去年冬天太冷，就基本沒洗過了。如今到了春天，天氣也不算暖和，上一次她們洗澡還是一個月前，妙語還受了寒，流了幾日鼻涕才好。

傍晚時分，帶上換洗衣服，妙言帶著妙語打算去洗洗。本來她還想叫上傻姑，找不到人，也就放棄了。

白雲觀建在小寒山的半山上，大殿前是個不小的平台，容納幾百人綽綽有餘。平台邊，是一條蜿蜒的石階，幾百級石階直通山下的大道。

大殿左側，有一條掩映在林木中的碎石小道。小道的盡頭，有個小小的瀑布，瀑布前是個小水潭。這裡平時人跡罕至，她們平日里在這裡取水沐浴洗衣。

妙言艱難地洗著衣服感慨，怪不得原主穿得髒兮兮，這衣服不耐洗啊，用力大了就破了，用力小了洗不幹凈，又沒有肥皂洗衣粉，洗起來真是費力。

如今已經春末了，溪水也不算太冷，妙言揪著妙語快速的幫她把頭髮和身子洗了。小姑娘的頭髮都打成結了，解不開。

妙言痛痛快快洗了澡，這裡山又高，人跡罕至，平時根本沒有什麼人來，她也不怕有人窺看。

回到觀里，她找來剪刀，把妙語亂蓬蓬的頭髮剪短了一些，頭髮梳整齊了，小姑娘看起來精神多了。

自己的頭髮，妙言也剪到了肩膀下面一點，如果可以她想剪成短髮，但是不現實，太短了梳不成道髻，她現在是個道姑，頂著一腦袋的短髮，她怕自己被當成妖魔鬼怪。

又是一天沒有看到傻姑，妙語一點也不著急，說傻姑雖然腦子不好使，但是認得回來的路，找不到也沒事，她自己會回來的。

妙語一直說傻姑力氣大，人很好，妙言還是半信半疑。妙言其實開始挺心虛，覺得自己佔了妙言本尊的身體，要是被人看出來就很麻煩了，不過這幾日，她倒是放心不少，妙語這孩子天真得很，她說什麼就信什麼，傻姑倒是沒有見過幾次，不過看起來也不是聰明的樣子，只是不知道她是單純的傻還是瘋了。妙言心想以後得多觀察，傻不要緊，就怕是瘋子會打人。

清晨，白雲觀，春風習習，綠樹青青。

早起的妙言告訴妙語，她們要到鎮上去買些米糧，妙語磨磨唧唧，欲言又止就是不肯出門。

哄了妙語半天，妙言總算知道怎麼回事了。鎮上的人似乎很不待見她們，從前看到她們不是攆就是罵。買米，她們之前都是在山下不遠的一個村子里去買，那個村子離山腳也就二里多地，名叫盛澤村。

妙言想去的鎮上，名叫平安鎮，離白雲觀所在的小寒山的山腳還有四五里呢。

妙語告訴妙言，以前她們跟著師父去鎮上，都是午後才下山的，到了鎮上碰到的人會少些，不過回來就要走夜路了。

這白雲觀到底是做了什麼讓人如此嫌棄，進個小鎮都要避開人群，妙言也不知道原因。之所以堅持要到鎮上去，是因為妙言迫切想要弄清楚現在所處的時代和環境。

手裡拿了點銅錢，妙言提著籃子帶著妙語就要出門，剛走出大門傻姑也跟了上來，想著多個伴也好妙言沒有阻攔她跟著，三人一起出了白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