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夏雪端著一個銀質的盤子,盤子上面擺著一個瓷碗,碗里是香氣撲鼻的羹,碗旁邊是幾樣瓜果,還冒著絲絲的涼氣,一看就是剛用冰冰鎮過的。
站在書房的門口,夏雪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瘋狂跳動的心平穩下來。鎮定,一定要鎮定,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可是雙手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心跳的那樣快,臉頰微微發燙,不用看就知道定是一片緋紅,貝齒輕咬著下唇,就是下不了決心邁出那一步。
等了好久,遠處傳來宮人們說話的聲音,夏雪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要趁著福安被打發走還沒回來,她得趕緊進去把這碗加了「料」的羹和瓜果給太子送去。她知道今晚的機會太難得了,皇后昏厥,太子妃應該會徹夜陪著皇后,此時太子便是孤身一人,所以嘉貴妃才會特意給她送來了好東西吧。
毫不誇張的說,夏雪知道今晚是自己唯一的機會,若是失敗,且不說太子妃很快就會重新陪伴在太子身邊,她再也沒有機會能近太子的身了。最重要的是,她會讓嘉貴妃對她徹底的失望。嘉貴妃是什麼樣的人,她即便不是很了解也能揣摩出一二——她只利用有用的人,對於失敗者,不會再給第二次的機會。
她要是今晚沒能留住太子,她在嘉貴妃那裡就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沒有了嘉貴妃的幫助,她再想去引誘太子,可以說是難上加難的。
「夏雪,爭點氣,你可以的。不要怕,現在只有你可以幫到你自己了,你要是不想被太子妃打發出宮嫁人,要是不想一輩子做下等人,就給我爭氣些。去吧,你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可都在那扇門的裡面了。」夏雪囈語般的給自己打著氣,然後咬了咬牙,毅然的推開了房間的門。
「誰?」玄凌還在看摺子,聽到開門聲,不悅的出聲問道。
「殿下贖罪,是奴婢,奴婢奉太子妃之命,給殿下送了些吃的過來。」夏雪站在門口,一副小可憐的模樣,似是被玄凌的呵問嚇到了。
玄凌抬頭抬頭向門口看去,因為他還在忙公務,書房裡點了很多的蠟燭,燈火通明,他一眼就看到是陳錦榆的貼身侍女夏雪,語氣緩和了下來,道:「進來吧。」
夏雪答應了一聲,隨手關上了房門,低著頭輕聲走到書桌旁,將托盤放下,指著盤子說道:「主子惦記著殿下公務繁忙,怕殿下餓了,就讓奴婢準備些吃食給殿下送來。這裡有一碗紅豆糯米甜羹,一些瓜果。瓜果是先用冰冰鎮過的,又放了半個時辰,不會太涼卻很爽口。大晚上的吃過涼的東西會傷身。殿下休息一會兒,用一些吧。」
忙了大半天,玄凌這會兒確實是又累又餓,身子疲倦的很,就放下手裡的摺子,向那份夜宵看過去,見夏雪送來的甜羹和瓜果都是他素日最愛吃的,點了點頭,道:「非常合本王的口味,是你做的?」
「回殿下的話,是奴婢做的。殿下喜歡吃的東西,我們主兒時刻記在心裡,並要求奴才們也都記住,半刻都不敢忘呢。」夏雪恭敬柔順的說道,話里話外都不離陳錦榆。
她一早就想好了,對付太子這般精明睿智的男人,最忌耍小聰明,表現的太出挑,因為你的小聰明他只需腦子微轉就能識破,而且這樣的男人通常都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所以她準備在太子面前樹立起一個「忠僕」的形象,句句不離主子,句句誇讚主子,讓太子以為她對太子妃忠心耿耿,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子好,反而會讓太子對她刮目相看。
反正她已經在自己身上和那些夜宵里下好了「料」,只要太子吃了聞了,就絕跑不了。她絕不能讓太子在一開始就認為她蓄意勾yin,賣主求榮,那樣肯定會引起太子的反感。她要藉助「藥性」讓太子主動要了她,事後還要演出一幕背叛了主子痛不欲生要以死謝主的戲碼,這樣太子才會覺得她是個忠心的好姑娘,只不過是他一時意亂情迷,才釀成了悲劇,他才會對她另眼相待,甚至覺得虧欠了她,她才可能會得寵。
果然,玄凌聽了夏雪的話,心中一暖,嘴角的笑容也溫柔了許多,甚至還看了夏雪幾眼,「難為她總是時刻想著我。對了,皇后的身體如何了?可有大礙?你主子現在在何處?」
之前茉妍來找夏雪時,說待會兒太子見到她一定會問皇后和太子妃的情況,所以茉妍如實告訴了她,這會兒見太子果真問了,夏雪心裡暗嘆道:嘉貴妃身邊的這個大宮女可真厲害,這一點都能想到,還好她們早有準備。她不得不佩服嘉貴妃和茉妍,看來嘉貴妃能走到今天這步,靠的絕非只有美貌,就連身邊的奴才都如此能幹,嘉貴妃的手段有多深可想而知。她以後要學的可太多了。
「回殿下的話,皇後娘娘看了太醫,太醫說娘娘是傷心過度勞累過度引發的昏厥,只需要好好休息調養就沒事了。娘娘吃了葯后已經睡下了。我們主兒不放心皇後娘娘,今夜會留在皇後娘娘的宮裡休息。」夏雪按照茉妍教的說了一遍。
玄凌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母后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這段時間她也夠累的了,有錦榆陪著她,她還能聽得進去勸。哎,福安呢?他怎麼不進來伺候?」
按照規矩,若是陳錦榆來給他送吃食,自然是親自端進來,但若是打發奴才們過來,則是由福安端進來伺候他用膳,可是這會兒卻沒見到福安,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福安公公被其他奴才叫走了,似乎是內務府那邊有什麼急事,所以他讓奴婢進來伺候。」夏雪撒了個謊,福安確實是被內務府的人叫走了,當然了,那個內務府的奴才也是茉妍安排做事的,但是福安卻並沒有讓夏雪來伺候太子,事實上,夏雪來的時候,福安已經走了,否則她怎麼敢過來,更不可能進得來。
夏雪知道福安不喜歡她,防她跟防賊一般,自然了這大約是太子妃的命令,其中也肯定少不了冬雨那丫頭的緣故,否則他一定太監,憑什麼管她和太子的事?若是福安知道她會趁自己不在來算計太子,怕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肯走開吧。
「哦。」玄凌並沒有當一回事,順手端起那碗甜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紅豆又糯又綿,甜滋滋的味道恰到好處,還帶著一點點的冰碴兒,這種天氣吃到嘴裡真是又解饞又消暑,而且這個味道無比的熟悉……
玄凌吃了兩勺之後,緩緩抬頭看著夏雪,笑著問道:「本王平日里在太子妃房中吃的甜羹就是這個味道,原來都是你做的嗎?」
「是奴婢做的,主兒知道殿下喜歡吃,就吩咐奴婢每日都備好食材,只要您來了,隨時可以吃到。」夏雪乖巧的說道,依舊把「功勞」都算在了太子妃身上。
「嗯,果然是心靈手巧,做的一手的好菜,你是太子妃的陪嫁吧,看來從前在陳府,你主子就沒少在你身上下功夫。」玄凌一口接一口的吃著甜羹,隨口誇讚道。
夏雪心裡無比的得意,面上卻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躬了躬身,說道:「謝殿下誇獎,是主兒不嫌奴婢笨,一直有用心□□奴婢,奴婢雖是不成器,但若能修得主子兩三分的本事,也算是奴婢的榮幸了。」
「哈哈哈,不僅菜做得好,嘴也甜。你對太子妃真是忠心啊,看來她平日里一定很疼你。」玄凌越吃心情就越好,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今日的這碗甜羹比平時吃的更香甜,吃下去渾身舒暢的不得了,彷彿整個身心都萬般的輕盈舒適。
他以為這是他餓了的緣故,或者是宮中的食材更好,卻哪裡知道,他會有這種感覺,完全是加在甜羹中的迷歡香起的作用。這迷歡香好就好在沒有怪味,下在食材中,只是微微增加了甜味;若用在身上或放入香爐中,則會化作香料一般,是那種沁人心脾的香氣。
只是這香料的功效卻絕不像它展現的那般溫和,真的發作起來,藥效猛烈,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住。
夏雪得到了玄凌的誇獎,依舊沒有輕飄飄的以至於忘了身份,她還是按照之前計劃好的,對玄凌說道:「主兒對奴婢的好,奴婢一生也報答不完,對主子忠心,是奴婢應該做的。」
「好,本王就喜歡忠心的奴才,你很不錯。」玄凌莫名的有些興奮,竟然拍了拍桌子,猛然抬頭看向了微垂著頭的夏雪,這一看便愣住了。
雖然平日里少見到夏雪,但他也不是沒見過,在他的印象中,只記得這個丫頭長得不錯,其餘的倒是沒太多的感覺,他本也不是那種貪圖美色的男人。可是為何今日這一眼,他竟有些移不開眼了呢?
原來夏雪這樣的美。玄凌在心裡突然感慨道,眼睛看的幾乎愣住了。夏雪被他看的似乎有些害羞,一直低著的頭越來越低,臉頰泛起一抹紅潮。這突如其來的羞澀更是增添了她的美貌,她雪白的肌膚上的那抹紅暈是這般的充滿誘惑,像是雪地里的紅果,誘著人來品嘗;她彎彎的眉眼清純中透出艷麗,小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巴是如此的可愛……
看著看著,玄凌渾身燥熱,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全身遊走,邪火從小腹升騰而起直衝大腦,呼吸漸漸急促火熱起來,他竟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好在玄凌是個頗有定力的男人,短暫的失態后,他很快驚醒過來,趕忙移開雙眼,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甜羹上,堂堂一個太子,甚至沒有勇氣再去抬眼看一個奴才。
夏雪做出害羞狀,始終低垂著頭,卻在玄凌移開視線之後,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從剛才玄凌的眼神中,她已經很肯定嘉貴妃給的那迷歡香發揮了功效,玄凌動情了,他看著她的眼神明顯帶了情0欲的味道。現在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待,等待著那香徹底的發揮出功效來。
玄凌繼續吃著甜羹,似是為了緩解尷尬,他突然開口問道:「夏雪,平日本王去太子妃的屋裡,似乎很少見到你,你這麼好的手藝,想必做事仔細心靈手巧,你們主子的貼身事不是你伺候嗎?冬雨好像時常見到,那丫頭完全是孩子心氣兒,做事也沒你穩重仔細,倒是她在你們主子房裡的時間更多些。」
玄凌的話讓夏雪心中很是歡喜,她本以為太子從未留意過她,不曾想原來太子也察覺到每次去太子妃屋裡她都不在。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和太子訴訴苦,告訴太子說——太子妃不滿奴婢容貌出眾,怕奴婢勾yin您,才會每每在您去的時候將奴婢趕出去。
然而,夏雪終究還是強忍了下來,十分不甘的咬牙說道:「奴婢粗笨的很,哪裡就像殿下說的那麼好了。而且奴婢也不會說話,怕在房裡擾了您和主子,倒是冬雨生性活潑說話也討喜,所以就讓她在房裡伺候著。奴婢唯有廚藝還過得去,便去小廚房給殿下和主兒做吃食,也算是各司其職。」
「嗯,不錯。」玄凌似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含糊的讚揚了一句,接著就埋頭吃東西,吃完了甜羹又吃瓜果,這些瓜果是冰鎮過又取出來放了一會兒的,夏天吃最是消暑,卻又不會太涼傷身,可見夏雪之前是用了心的。
甜羹和瓜果都是冰過的,吃下肚后本該透心涼個舒舒服服,可是玄凌卻越吃越燥熱,身體里一直有股火在體內上躥下跳,發泄不出去。他很是納悶,疑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忙了,再加上天氣熱的異常,體內本就虛火過剩,猛然間吃下這麼多涼物,反倒是引發了體內虛火反擊,所以才會這般的燥熱不適。對,一定是這樣的。
其實他哪裡知道,夏雪在甜羹和瓜果里都下了迷歡香,這也是為什麼她選擇了這兩樣食物,迷歡香的味道本就發甜,唯有加到甜食中才不會突兀。玄凌吃了這麼多加料的東西,藥效一點點的發作,當然會覺得難受。
見玄凌吃完了夜宵,夏雪伸手去拿托盤,她自然也是在身上放了迷歡香的,這會兒衣袖輕飄,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的飄散到玄凌的鼻尖處,他似是被這股香氣所引誘,深深的吸了口氣,腦中頓時有片刻的失神,體內的邪火竄的更猛烈,呼吸愈發的急促燥熱起來。
夏雪端著托盤似是準備離去,那股香氣頓時飄遠了,玄凌先是鬆了口氣,緊接著濃濃的失落感籠罩心頭,一時間身體和心裡都是說不出的空虛、煩悶和失落,他想要抗拒那股讓他不正常的香氣,卻發覺沒了那股香氣,他渾身都難受的要命,就彷彿上了癮一般,現在他只渴望再次嗅到夏雪身上的香氣。
理性和神志統統煙消雲散,玄凌被欲0望所控制,豁然抬起頭來,叫住了夏雪。「你等一等。」
那邊夏雪拿著托盤慢悠悠的往外走去,她自然是不想走的,但是她不能主動留下來,她得等玄凌開這個口。其實她也是再賭,賭這藥效足夠使玄凌意亂情迷,在她離開之前留住她,她特意放慢了腳步,只為多給玄凌一些時間。
在聽到玄凌的聲音響起時,夏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今晚這事成了。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問道:「殿下還有事吩咐奴婢嗎?」
夏雪本就長得美,這會兒故作無辜的模樣更是魅惑無比,玄凌在迷歡香的控制下差點失控,幾乎要忍不住衝上前去將人摟在懷中,狠狠的疼惜。
就在即將失控之前,玄凌腦中閃過妻子陳錦榆的身影,想到夏雪是她最貼心的奴婢,他不能動她身邊的人,何況他們現在是在宮裡,父皇命懸一線,南方水患也等著他去解決,他此時若是躲在書房裡臨幸婢女,傳了出去他豈非顏面盡失?
尚存的理智和責任感將他幾乎失控的慾望拉回來一些,他目光游移,突然瞥到桌子上放的墨硯,那裡面只有一點點的墨了,還是陳錦榆臨走前替他磨好的,他腦中靈光一閃,指著墨硯說道:「你來給本王磨墨。」
他並不想要做什麼,他只是想將夏雪多留在身邊一會兒,她身上的香氣令他心醉神迷,他彷彿上了癮一般,離不得這香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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