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買人心
陳錦榆的懂事和得體再次讓玄凌無比的欣慰,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柔聲道:「好,我不問了,都依你,接青泠入宮。我派了福安回府傳旨,順便安排些府中喪儀之事,等下他回來,我會問問府里的情況,再派人去將青泠接進宮養胎,你不要擔心了。」
「有殿下庇護青泠母子,他們必然無恙。」陳錦榆總算是鬆了口氣。
她其實也說不上,對青泠和那個孩子是種什麼心情,說沒有半點兒私心和嫉妒,那肯定是假的,她也是做妻子的,妾室懷了丈夫的孩子,她卻遲遲沒有動靜,心裡自然是又愧疚又羨慕,或許還夾雜著些許的妒忌。
可是要她像秦韶歆那般,對著無辜的青泠母子下狠手,扼殺一個孩子在母親的身體里,這樣陰毒狠辣的事,她卻是萬萬不會做的。良心使然讓她做不出那等殘暴血腥之事,何況那是玄凌的孩子,她怎能對心愛之人的孩子下毒手?
所以陳錦榆只能強壓下心底的酸楚和羨慕,盡心儘力的為玄凌照顧好青泠母子,這是她身為正室不得不盡得義務。
現在聽到玄凌感激安撫的話,陳錦榆心裡滿滿都是喜悅,好在,她的付出他都能看得到。同時,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又夾雜著些許的愧疚和悲哀,她接了先帝臨終前的任務,總有一天要對寧婉下手,她始終還是不得不做出讓玄凌傷心的事,只是不知道,玄凌有一天會不會發現,若真的發現了,他又將如何對待她。
玄凌,對不起,我答應了父皇,要殺了寧婉,為了陳家為了大齊,寧婉都必須得死,這是我的孽,你若是怪我,我無話可說。在這之前,我只能盡量幫你保住你的孩子,以此來贖清我的罪孽和對你的虧欠,將來若有一天事情敗露,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希望你能懂我的無奈。
陳錦榆滿目柔情的看著丈夫,心裡對自己默默說道。
夫妻二人甜蜜的凝視著對方,身後陳皇后躺在躺椅上,嘴角的笑容既欣慰,又略帶了一絲邪惡猙獰。
剛剛的那番談話,正合了她的心意。一來看樣子太子早就看穿了秦家父女的真面目,之所以一直沒有發作,無非是給先帝面子,也不想太早動秦嶺。現在先帝已逝,秦嶺身後就再也無人能依仗,他們父女作惡多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太子想必早就心裡明鏡似的,若真有一天太子不想容忍了,要將秦家連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她不在乎秦嶺如何,她只是恨極了秦韶歆那個小丫頭,凡是敢和她的侄女爭奪的人,她都容不下。秦韶歆那個小丫頭居然敢惦記著皇后的寶座,這般的不知好歹,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可就別怪她容不得人。
其實她本該說幾句關於秦家的是非激怒太子的,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進去了。太子已經有了判斷和想法,她再多嘴反倒是顯得她搬弄是非,誠心要置秦韶歆於死地。不如像陳錦榆一般什麼都不說,由著太子自己做決定。效果說不定會更好。
當然,最讓她開心的一點是,玄凌和陳錦榆居然要將那個懷了身子的女人接進宮來養胎,此舉簡直是正中她下懷,她已經迫不及待等著那個青泠的到來了。
她自然不是想幫著陳錦榆一起照顧青泠,相反,她的心思和秦韶歆是一樣的,那就是絕不能讓青泠剩下這個孩子。她知道這個孩子一旦降生,若是個兒子將是何等的尊貴。長子兼貴子,那是堪比嫡子一樣尊貴的身份,她豈能容忍這樣一個孩子存在?
必須由錦榆來生下這樣尊貴的孩子。陳皇后早就打定了主意,即便這次不接青泠入宮養胎,將來新帝登基,那些女人們住進後宮后,她也是要想辦法弄掉青泠的身孕的。那樣平凡的女人不配懷有尊貴的皇子,什麼長子什麼貴子什麼嫡子,都只能集中在一位皇子的身上——她的侄女生下的皇子。
既然他們迫不及待要接青泠入宮,那就別怪她狠心了,要怪就怪那個孩子不會投胎,為何不投在錦榆的腹中,跟了一個卑微的母親,早死也好早超生。陳皇后嘴角的笑容看似慈愛,其實內里夾雜著不盡的惡毒和飲恨,這件事她會親自來做,她知道陳錦榆那個傻孩子是不敢也不會去謀害皇嗣的,那便由她這位姑母替她出手,解決到這個大麻煩。只要錦榆的后位穩固,只要未來的儲君是她們陳家女人生下的孩子,她不惜滿手鮮血滿身罪惡。
先帝駕崩之後,宮裡宮外都亂成了一鍋粥。
福安奉太子之命趕回太子府,傳旨命側妃秦韶歆主持府中喪儀,一切都要極盡禮數,不容半點兒馬虎敷衍,必須要辦的極體面又哀榮。先帝駕崩,此乃國喪。
因為是太子的府邸,府中喪儀的規格要比其他皇親國戚權貴重臣之家的更高,規矩也繁瑣的很,幾乎是照著宮裡的儀式而來。福安早在之前就提前在內務府學過,所以這次回府除了宣太子的旨意外,還負責輔佐側妃操辦喪儀。
對於秦韶歆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表現機會,她能不能展現出管家的才能、讓玄凌對她刮目相看,就指望著這次喪儀了。所以她格外的重視,力求做到盡善盡美。當先帝駕崩的消息傳來時,她不僅感覺不到什麼悲傷,反倒是暗自竊喜,覺得機會來了。
在旁人眼中,先帝駕崩是舉國悲痛的事,可是對秦韶歆來說,這完全是她證明自己本事的機會,她連哭都來不及哭上幾聲,就開始著手準備喪儀,只為做出點成績來給外人看。誰死誰亡她並不是很關心,她只知道,到了她表現的時候。
為了將喪儀辦好,秦韶歆難得的放低身段,不僅十分謙虛的聽取了福安的建議,和一個小太監有商有量的籌辦喪儀,對待府中其他侍妾也是罕見的客氣,力邀幾位有家室的侍妾和協同自己一起操辦,力求把一切都辦的妥妥帖帖。
忙了好幾個時辰,太子府中的靈堂設好,喪儀也基本操辦起來了,福安看差不多了,這才對著秦韶歆請辭道:「側妃贖罪,府里都安排妥當了,奴才得馬上回宮去伺候殿下了,殿下那邊還等著奴才呢。」
「去吧,今兒個有勞福安公公了,齊嬤嬤……」秦韶歆居然十分好脾氣的和福安說了話,然後喚了一聲自己身邊的齊嬤嬤。
齊嬤嬤收到主子的暗示,忙上前一步,按照之前主子叮囑過的,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拿出來時還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走到福安身邊,將荷包悄悄遞了過去,笑著說道:「今天真的是辛苦公公了,這些銀子是我們主兒賞公公的,大熱的天,公公好歹拿著銀子買杯涼茶喝一喝。」
「哎呦,這可如何使得。」福安並沒有去接那袋銀子,反倒是擺了擺手,慌張的說道:「這些本就是奴才該做的,側妃賞銀子,奴才如何擔的起?」他心裡肯定是向著陳錦榆的,所以嚴格來說,他算是站在和秦韶歆對立的陣營里,秦韶歆賞的銀子,他不敢要,也不想要。
秦韶歆居然罕見的好脾氣,客氣隨和的對福安說道:「公公還跟我客氣什麼,雖說這是你份內的事,但是你也大可以把話帶到就走人的,留我一人獨自操持這喪儀,沒經驗沒規矩的,不知要廢多少的功夫,鬧多大的笑話。你肯留下來搭把手,那真是幫了我大忙,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對我有幫助的人,我必不會虧待。這點銀子算什麼好,不過是請公公喝杯茶買幾個果子,都是小錢罷了,日後肯定還有再需要公公從旁協助的時候,到時候才叫大賞呢。只要公公肯幫襯著,我就敢保證公公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她之所以會突然拉攏福安,又是和顏悅色的誇讚,又是掏銀子收買,自然不單單是為了今日喪儀之事。福安是玄凌身邊貼身伺候的太監,那可是十幾年的主僕情誼,如今先帝駕崩,新帝即將登基,福安的身價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做為宮裡的太監總管,即便是奴才,也是奴才里最尊貴最有權勢的,福安的地位可比那些不得寵的嬪妃還要高,絕絕對對的很有利用價值。
以秦韶歆的精明和野心,怎會放過拉攏福安這麼好的機會?她知道福安和陳錦榆身邊的那個冬雨交好,而且看情形福安似乎也更偏向於站在陳錦榆的陣營里,不過她依舊沒有放棄。人都是會變得,即便現在福安是向著陳錦榆的,也不代表她不能將人搶過來。
在秦韶歆眼中,這世上之人都是自私之人,沒有人不是首先為自己著想的,福安身為奴才,還是個身體有殘缺的奴才,自然有他脆弱的一面,若想要收復這樣的人,就得找到他脆弱的那一點,對症下藥,才能一擊即中。
要收服一個男人,無疑就三點,金錢、權勢和女人。福安雖然是個奴才,卻是未來宮裡最有地位的奴才,所以權勢他是不缺的,再說了,誰給的權勢能高過皇上給的呢;而他又是個太監,挨了一刀,算不得男人,自然也不會被美色所迷,不過這點倒是有待考察,因為照秦韶歆的觀察,福安似乎與陳錦榆身邊的冬雨有點不清不楚,太監不是男人但終歸也是人,總有正常人類的情感在,想要在漫長的人生中找一個伴兒,也是人之常情,這也是為什麼宮裡會時常有太監宮女對食的情況出現。不過福安已經心有所屬,想在「女人」這點上來收買他,並不容易。
那麼便是用金錢來收買福安了,這對秦韶歆來說,也是最容易的,她沒有足夠多的權勢來打動福安,也沒有一個冬雨來賞賜福安,但是銀子她不缺,她可以使勁的大把大把的砸銀子,一直砸到福安心動為止。
秦韶歆認為,沒有人不愛銀子,尤其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奴才,他們來宮裡做奴才伺候人,尤其是那些個太監,寧願斷子絕孫不做男人也要入宮,不就是因為窮嗎?為了活下去為了能有口飯吃,他們才不得已拋棄性命、尊嚴和未來,這一切都是錢鬧的。
人越是缺少什麼往往越是在意什麼,所以打動一個奴才最好的,應該就是金錢,她打定了主意,日後會多多花銀子來收買福安,就算不能讓福安完全站在她這邊、成為她的心腹,今後也是有好處的。俗話說拿人家手短,收了別人的銀子自然就虧欠了別人,有些事再不情願也要償還這個人情。她若是想向福安打聽些關於玄凌的事,福安怕是也不好拒絕。
何況她始終堅信,只要功夫下到了,沒有收買不了的奴才,那些低賤之人,能有多大的骨氣和尊嚴呢,你若是收買不來,只能說給出的誘惑不夠大或者輸給了旁人。若她給出足夠多的利益呢,她不信福安一個奴才會真的不動心。
來日方長,他一日不動心她就再接再厲,總有福安經受不住誘惑,向她舉手投降的那天。
這就是為何秦韶歆今日態度大變,不僅對著福安溫柔隨和,還賞了銀子,她不會白費這些力氣的,自然是等著福安日後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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