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起
一鉤明月,宛若出鞘彎刀,斬不斷眾生的一縷愁腸。
漫天繁星,彷彿脫手金針,湮不滅世人的萬點機心。
夜下,在西湖東畔一片清幽的密林里,突然閃出一條身材魁梧的黑影,弩箭一般掠至一座依林而建的宏偉氣派的莊院南牆下。這黑衣人扭項左右觀察了兩眼,確定四下無人,一聳身,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內。
過了約有頓飯工夫,這條黑衣蒙面的彪形大漢負著兩隻鼓鼓的口袋,宛然輕巧的飛燕從院中掠出,幾個縱躍,飛進了那片密林之中。
這個黑衣人剛剛消失,又一個鬼魅般的身影不知從何處飄出,比之剛才消失的那個黑衣人更為詭異,也是飛進了這家莊院。
這個黑影一進院,便朝一片月季花池的石沿邊,悄無聲息的落了下去,彷彿飄落的一縷輕煙。一著地,倏地化作一頭通體漆黑油亮,雙睛如燃火明燈,四蹄微露鋼鉤的九尾玄狐。
這九尾黑狐伏在花池拐角處,探頭觀察,確定四下無人後,如脫弦之矢,彈射而出,飛影幽魂般竄向莊院主人的卧室。將及門前時,並不剎步,眼看將要撞上門,卻嘩然散成一股黑煙,從門縫一穿而進。一入室內,即化為人形,卻是亭亭一黑衫女子。
莊主夫婦久走江湖,即使睡覺時也十分機警,微覺有動靜,頓時驚醒,急忙坐起身來。莊主探手將刀抓在手裡,喝道:「誰!」一面下床,同時打量這女子,昏黑中看不清容貌,只見她身段高挑,體態豐腴。
這九尾狐妖不待莊主下地,右手玉掌一抬,掌中奇異地滲出一灘血,化作一根長有七尺,漆黑油亮,頂端有一個三面骷髏的黑杖。
狐妖將黑仗一挺,朝著莊主當胸搠去。
莊主揮刀「唰」地一聲,將黑仗劈開,卻只發出「哧」地一聲悶響,並非金鐵交擊之聲。莊主心中奇怪,卻見黑杖上居然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傷口,轉瞬間又倏地自動癒合了。
莊主驚異道:「魔皇權杖?」
狐妖又掄杖向他當頭擊下。莊主舉刀相格,但聽「啪」地一聲,刀杖相交。狐妖一雙纖纖玉手緊握魔杖,用力下壓,莊主運力以刀格住。
那魔杖表面如鱷皮,壓住刀刃之處,又出現了一個傷口,而且也滴下血來,但是並不折斷。莊主覺出這黑杖儘管有血肉,內心卻是堅硬之物,這才沒有被他的利刃削斷。
就在這時,黑杖驟然一軟,變成了一條有三個面孔骷髏頭顱的黑蛇,將光滑帶有濃腥氣味地長身一扭,順著莊主的刀,閃電般纏向了莊主的手臂。
莊主大吃一驚,急待甩時,那黑蛇已直撲他的頸間,骷髏頭把口一張,露出森森白牙,咬住了莊主的咽喉。
原來這黑仗乃是魔界的寶物,此寶非金非木,是魔皇以人類飛禽走獸的骨血煉製而成,乃骨血肉之質,非但能夠變化,而且有自愈之能。不用時,即會化作一灘血,滲進手掌,順著血液流進心中。待要用時,只需一動意念,此寶便會由心中順著血管,從手掌心冒出,化作手杖。
莊主夫人也早下了床,見莊主被怪蛇纏住,急忙去扳那黑蛇。狐妖突然搶上,奪過莊主手中的刀,一刀搠在了莊主的胸口。莊主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莊主夫人悲憤之下,揮劍向狐妖刺去,其勢如拚命。但那狐妖的武功比她高出太多,只十數招,便將莊主夫人的劍絞得飛了出去,接著長刀一遞,刺進了莊主夫人的腹中。
莊主夫人看著狐妖的眼睛,目中恨火怒迸,只恨不能將狐妖活活燒死。而狐妖看著她的眼睛,目中閃出一絲悔意,卻又一掠即逝。狐妖見二人已然氣絕,這才丟下刀,向地上兀自纏著莊主的黑蛇一招手,那條長蛇從地上自行彈起,飛上她葇荑般的玉手,收成一灘血,滲入掌中。
狐妖轉身走出室外,伸出白膩修長的縴手,從腰間的綉囊中摸出一把青色的彈丸,晃身飛起,拈指將手中的青丸彈向莊院的門窗上。這青丸一擊上門窗,「騰」地一聲,燃起了純青的烈焰。
狐妖在空中如幽魂鬼魅,將手中的青丸東一彈,西一擲,不消片時,整座莊院全然沐浴在了發著「畢畢剝剝」之聲地熊熊烈火之中。
狐妖注視著在火中逐漸毀滅的莊院,嘴角一挑,勾勒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飛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不好了,著火啦!謝……謝員外家著火了。」「哎呀」「嘡啷」「唏溜嘩啦」黑暗之中,不知是誰發現這所莊院中起火,大驚之下,放聲大喊了起來。奔跑中一不小心把什麼東西絆倒,裡面的東西給撒了出來。那人顧不得腿上疼痛,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一面驚慌失措的大喊救火,一面手忙腳亂的去找水桶、鐵鍬等滅火器具。
莊院周圍的四鄰全被驚醒,一時間犬吠聲、雞鳴聲、眾人滅火的嘈雜聲亂成一團。突然「嘩」的一聲,火苗竄出一丈多高,同時傳出幾聲慘叫。
原來眾人向火中潑水,不想火勢更旺,當中幾人反被火烘了臉面。
「快救我。」忽聽火里傳出一聲嘶吼。眾鄰循聲急看,卻見一人身上燃著青色的烈焰,從火里奔了出來。
眾鄰知道這火厲害,都不敢往他身上潑水。從火里逃出來的這人,在地上滾了幾滾,火猶不滅,情急之下,眼見西湖離此不遠,忍著火燒,幾個縱躍,「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裡。
少時,這人露出頭來,吐出幾口水,噓了口氣,拚命地從水裡游向岸邊,濕淋淋地爬了上來。
救火的群眾見有人生還,有好幾人奔過來,向他詢問失火的緣由。只見這人臂上挽著一個碎花藍底的包袱,背上負著一把長劍,一身青衫被燒得破爛。但包袱卻是好好的,想必他出來時,定是將包袱抱在了懷裡緊護著,這才沒有被燒著。
這人對眾人的問話一概充耳不聞,只是喘著氣,慌裡慌張地看了看臂上的包袱,見沒有被燒壞,面上這才露出一絲輕鬆之色,忙不迭的擠開圍著他問話的眾人,順著湖沿快步向北而去,霎時間,溶入了夜色之中。
眾人見這人行色奇怪,又追趕不上他,只得作罷,忙著回去繼續救火,通報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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