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於夢中—上

「禍國殃民者死！陛下！看看，看看帳外的臣民吧！想想現在的局面吧，陛下！」

「陛下！請出來讓我等一見！還有很多事情還待解決啊陛下！」

「報！亂軍已至五十里之外，后將軍已令后軍著力抵抗，然亦望陛下早做決斷！剷除妖亂國綱之人，以拯黎民，以振軍心！」

「望陛下早做決斷！」

……

丹黃金帳，就算是在秋風的肆虐下依然不動，倒是帳外架起的火堆在風中嚯嚯燃燒，尚沒有干透的柴禾在其中噼啪作響。

一滾滾的黑煙讓人目不能久視，但在帳外的軍士和大臣依然跪倒了一片，眼睛卻是直勾勾的盯著帳門口，眼睛赤紅，也不知道是煙熏的，還是激動的。

而他們所謂的陛下，在昨天以及今天早上兩次被大臣提及處置自己的愛妃的時候，就已經憤怒異常。

啪！

「都是逆臣賊子！逆臣賊子！」

似乎一個茶盞的破碎亦不能讓這位在帳內渡步難安的陛下泄憤，於是他再一次走到桌前的時候一把將在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磁碟玉碗狠狠的撫到地上。

頓時帳內叮噹作響，在和上外面那群人口口不離的諫言，讓這位已經年俞五十的帝國統治者，越發憤慨。

皇帝看著帳內三三兩兩，原先悄無聲息似乎成為裝飾品一般站在角落裡的侍者，現在畏畏縮縮的跪成一團，無名火起，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掛甲置劍的地方，一把抽出來了佩劍，大步流星的來到帳門口，似乎準備撩劍割簾。

而門口左右跪著的侍者這時候也顧不上害怕，又或者想起了某些人的承諾，亦或者一時衝動，膝行上前一個抱住了皇上的腰身，一個拉住了皇上握劍的手。

「陛下！不能啊！」

「你們也敢來教我！」

皇上甩開拉住自己胳膊的那個侍者，說著就準備用劍刺死抱住自己腰身的另一個侍者。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原先在帳內深處的三個侍者也來到了這裡抱著皇上的胳膊和大腿，眼神恐懼但又有一絲莫名堅定的看著這個他們從來不曾敢直視的帝國統治者。

而皇上看到他們的眼神之後，卻真的停下來了先前似乎有些瘋狂的舉動。

又或者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也可能連日里的疲倦憤怒已經讓他心底里厭倦了什麼，又或者，他只是在等待驗證某一刻的出現。

「陛下！國事為重！江山為重！」

就這樣莫名的僵持了一會兒之後，那位年長的侍者抬起頭來，用顫抖的嗓音對皇上說了這麼一句話。

而皇上在看到他眼裡激動的猩紅和眼淚之後，似乎也就頹然了，甚至彷彿好乾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也恰好這個時候周圍有這麼多侍者拉著他，否則說不定他可能會踉蹌的坐在地上。

老侍者看到皇上將原先揮舞著劍的手臂垂了下來，於是立馬眼神示意旁邊抱著皇上胳膊的使者將皇上手中的劍輕輕的摘了下來。

在看到皇上手中的劍確實能夠被侍者摘下來之後，年老的使者才輕輕地對皇上說道。

「陛下，要不要扶你過去坐著？」

儘管這位皇上什麼都沒有說，但老侍者這時候似乎完全能夠從皇上的一舉一動甚至神色上看出什麼。

於是在其它侍者不知所措看向他的時候，老侍者示意大家將皇上抬到桌子後面的御座上去。

而這個時候的皇上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居然一動不動就這樣任由這一群侍者擺布著。

在皇上被安置在御座上的時候，老侍者甚至示意其他人將地上的一片狼藉簡單快速的收拾了一番，當然最主要的是將原先陛下的佩劍在悄無聲息的放回去。

在一切都物歸原處，甚至打碎的茶盞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且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重新沏上了皇上最愛的茶之後，被老侍者捧在了手裡。

看到其他人都又默無聲息的退回原處，老侍者無聲輕巧的走到皇上身邊，躬身將茶盞捧在皇上眼前。

「陛下！李尚書，趙侍郎，於將軍等人在外面候著呢！您看…」

「傳他們進來吧！」

老侍者聽到皇上的這句話之後，輕輕的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躬著身子退了幾步之後才轉身準備去帳外傳那幾位大人進來。

不過剛剛轉身，就聽到皇上又喚自己。

「大伴，還是不叫他們進來的好，孤想好好歇歇！」

老侍者微微抬頭用眼睛看了一眼皇上，還以為他又一次堅持自己的選擇的時候，卻又聽到了一句讓他將心真的放回肚子里的話。

「將孤的劍與他們！事情，就由他們去辦吧！切，不可輕辱！」

「諾！」

一言一應之間，平淡無奇，但是確使帳內所以的侍者似乎都鬆了口氣，可是只有一直陪伴皇上的老侍者知道，皇上原先的堅持，也絕對不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而現在他的放棄，雖然可能救了這個江山，但卻可能未來不再是他的江山，而放棄的卻是自己摯愛的女人！

畢竟一個保護不了自己女人的皇上，一個需要放棄自己的愛妃才能挽回狂瀾的皇上，還有什麼顏面執掌乾坤！

所以這個時候皇上放棄的，不只是他的女人，其實還有他的江山！

可就連他身邊的侍者，一群離開他一無是處的人都敢跳出來阻攔他，那也說明他真的已經到了眾叛親離的絕境。

如果還想讓這個帝國在他的姓氏宗族裡傳承下去，他就必須選擇退讓！

他要是選擇瘋狂的負隅頑抗，那麼一定會比這個時候眾臣要求他處死自己的愛妃要更狂暴和難以忍受的後果！

到時候不僅僅是他的愛妃要死，可能他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現在至少，他還能選擇一番體面，自己在可能的勝利面前體面的退位，也能在自己還是皇上的時候，給自己的愛妃，一份體面的厚葬！

這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卻是他現在唯一可以選擇的最好的結果。

是的，他是一個帝國的帝王，怎麼可能會真的瘋狂！

是的，他是一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怎麼可能不會審時度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