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前些日子從淑妃那邊聽出些許不同后,謝崢便存了几絲疑慮,暗暗猜測是自己這幾年風頭過盛導致……但他從不會靠猜測判定事實。
他還是讓人去查了。
這一查,便查出這兩年,宮裡多了許多顏色。
份位都不高,不過是昭儀、婕妤之流。
然,經謝崢的人仔細查驗,這些新人,都與靖王、寧王兩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得說到大衍的情況了。
大衍北接蠻羌,南連荒夷,西邊還有是不是騷擾一波的韃子。
好在,這些蠻夷小國,都在明昭年被狠狠收拾過——也就是謝崢的皇祖父那一代,算起來,戰事休也不過是二十年上下。
戰後需要休養。
明昭帝不說,承嘉帝上位后,更是大力減免賦稅、狠抓人丁、嚴懲貪贓舞弊。
十來年下來,大衍已初見四海昇平之態。
這種情況下,承嘉帝便有些鬆懈了。
他前些年勤勤懇懇,宮裡妃嬪也多是老人,恰好前兩年宮裡換了批宮女,又有嫻妃、安嬪等人在後頭推波助瀾,他索性由著性子,收了幾名。
當然,也就僅此而已。承嘉帝畢竟沒有老到變糊塗,除了少去幾名老人那兒,別的都沒有出格。
只是……
這些美人,有幾個可都是安置在昭寧宮、昭順宮、昭康宮,此三宮,分別是嫻妃、安嬪、榮妃。
對應的,正好是,寧王謝峸、靖王謝峮、和王謝嶦。
謝崢眯了眯眼。
這幾家,是聯手了?
尤其是老四,才多大點,就敢跟這倆人湊一塊合謀?
呵。
看來,他讓這些人緊張了。
緊張就好。
緊張,就容易出亂子。
他將紙張收起,遞給邊上燃了燭台的安瑞。
後者接過來,小心翼翼就著燭火燒掉信件,燒完還不算,還將灰燼碾碎了放進一隻空碗里,用茶水衝散。
他們這會兒還在禮部,人員走動駁雜,傳遞消息還算方便,就是得注意著點。
謝崢輕叩桌面沉思。
燒完信件的安瑞取水凈了手,打開擱在小几上的食匣,取出其中小碗小碟,笑呵呵道:「主子先歇會吧,用了午點再接著忙活。」
謝崢回神,嘆氣:「今天又送了什麼過來?」
安瑞掃了眼几上碗碟,報:「今兒是生煎包和豆腐腦。」
謝崢無奈極了:「這一天天的吃下去,我怕是要把墨雲給壓趴下了。」
墨雲是他的寶馬。
安瑞嘿嘿笑:「主子您天天練武的,這點兒吃的,哪裡能胖起來。」他腆著臉,「這是王妃的心意呢,可不能浪費了。」
沒錯,這是祝圓給準備的下午茶。
雖然謝崢看著沉穩冷肅,算起來,也就是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正是飯量大的時候。
而且,他每日卯時起,然後便一刻不停歇地忙到酉時,除去三餐時候,只有晚上才能稍事休息。
這還是剛新婚時的日子。
等到謝崢正式去禮部上班后,回來吃了晚飯,還得再去前院書房忙活兩個時辰。
這一天打轉下來,年紀大些真的都扛不住。若不是他每天練武一個時辰,估計也是夠嗆。
祝圓原本覺得,他只是性子深沉些、謀略深些,他名下勢力發展得好,大部分還是歸功於他的皇子身份——身為皇子,不管是賺錢還是拉攏忠心的下屬,都比別人容易得多。
成親后的這段日子,卻讓她看到了謝崢一路走來的艱辛。
他現在都需要這般勞心勞力,在他們成親之前,在她接手鋪子、莊子之前,他會忙成什麼德行?
這傢伙才二十一呢。
想到謝崢十幾歲便肩負重擔,踽踽前行,祝圓就心疼得不行。
別的幫不上忙,只能天天想著法子給他進補了。
一天三餐,外帶下午茶跟宵夜,一頓不落。
早晚飯、宵夜皆在王府里用,午飯跟著禮部用膳沒法子,下午茶卻是定時定點讓人送過來。
這麼一天天吃下來,謝崢覺得自己的衣服都有些緊了。
他覺得自己並不餓。況且,哪有男人這般天天吃點心的?
不過,安瑞這麼一說,他還是站了起來:「算了,吃點吧,省得你這傢伙回去跟王妃告狀。」
安瑞笑容更盛了:「奴才可不敢。」
謝崢輕哼一聲,問道:「別處有嗎?」
「都有,都有。」安瑞笑眯眯,「禮部諸位大人的份兒都送過去了,今兒是豆腐腦。」
既然要送點心過來,以祝圓這種社畜性子,自然不會漏了謝崢的同僚。
當然,送的跟謝崢這邊就不太一樣。
比如謝崢今天吃的是生煎包加一碗特意調製的上湯豆腐腦,禮部眾人吃的就只有豆腐腦。
湯湯水水嘛,一次送一大鍋過來,每人都能喝上一小碗,盡夠了。費不了幾個錢,還能賺一大波好感。
祝圓不過是擔心謝崢吃獨食不好看,謝崢卻以為祝圓是在為他鋪路。
如此美好的誤會下,謝崢自然不忍拂了祝圓的美意,只說了兩句,便走過來,揮袍落座,挽袖開吃。
吃了幾口,想起什麼,他又問:「王妃今日是不是出門了?」
「是。聽說去了聊齋。」
謝崢點了點頭——點到一半,眉峰驟聚:「聊齋?不是說去看看鋪子嗎?」
安瑞打個突,小心翼翼道:「這個,奴才不甚清楚。」
謝崢擰眉想了想,道:「讓人去看看。」
「……是。」安瑞心裡嘀咕。不就是出了個門去了趟鋪子嗎?這也需要找人去查探?
緊張太過了吧……
嘀咕歸嘀咕,他還是乖乖去把人安排上。
於是,一個時辰后,聊齋會議室那邊發生的場景,便一字不漏地傳到謝崢耳朵里。
安瑞說得小心翼翼,他聽得臉色黑沉。
半晌,他站起來。
「主、主子?」
「去跟黃大人打聲招呼,我今天先走一步。」
「……是。」
再再於是,正在聊齋里與諸位管事開會,研討合集出版物的祝圓,看到熟悉的身影帶著幾名太監快步走來時,還以為自己眼花。
彼時他們正在門窗敞開的花廳里開會,戴著淺露的祝圓坐在上座,手裡還拿著炭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待徐嬤嬤緊張兮兮地過來戳她,她才看到那一行身影。
同在開會,坐在下首的萬掌柜順著方向看去,登時嚇了一大跳,忙不迭起身,招呼大家去行禮。
祝圓心下有些嘀咕,卻也乖乖起身迎上去。
謝崢掃視一圈,精準地在行禮的人堆中找到江成,頓了頓,才將視線移回走到近前的祝圓身上。
祝圓還未福下去,他便抬手攙住她:「免禮了。」
「怎麼突然過來了?」祝圓就著姿勢湊過來,小聲詢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謝崢神色有些不愉,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卻沒有多說,只道:「今天沒什麼事,聽說你在這,索性出來接你。」
真的嗎?祝圓狐疑地瞅他一眼。
隔著淺露,謝崢自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不過,他了解她,拉過她的柔荑,轉而朝眾人道:「無需多禮,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們接著忙。」
眾人皆有些遲疑。這,怎麼接著忙?不說別的,王妃、萬掌柜之流,總得招呼他吧……
卻聽祝圓問他:「既然您沒事,一起開個會,看看有沒有什麼想法?」
「嗯。」都到了這兒,謝崢自然不會離她左右。
眾人鬆了口氣。
一行人再次回到花廳,分主次落座。
離京數年的謝崢,不光長大了長高了,渾身氣息也愈發冷肅沉靜,比起數年前那名少年郎,氣勢更加駭人,他們都有些拘謹。
坐在主位的謝崢卻端了穀雨送上來的茶盞細品,不吭聲。
祝圓也不搭理他,朝眾人道:「會議繼續。陳管事,請。」
「是。」被點名的陳管事看了眼謝崢,清了清喉嚨,接著說下去,「方才咱們討論到這稿酬問題。按照合同所寫,我們原來給與的稿費僅限制了《大衍月刊》上的連載,如今若要集結成冊,著書售賣,那這恐會招來麻煩,所以我們得將這個稿費計算在內。」
祝圓贊道:「陳管事對合同的條例當真是了如指掌。這個確實是很重要的一點,回頭你們擬一份出版稿費的章程和合同。」
「是。」
「另外,以往聊齋只做刊印和報刊,鋪子里的書籍全是外部採購。往後若是自己出版連載物,那相關的配套也的弄起來……」
不知何時,謝崢已然放下茶盞,眼帘半闔,諸事不理,宛如打盹。
只是眾人之拘謹半點不會減輕。
好在會議本就開了些時候,謝崢到來沒多久,事兒便敲定得差不多。
祝圓放下筆,最後道:「把今天討論的事情理一理,過兩天我再來——」某人的爪子竟然捏她大腿!!
她狠狠一巴掌拍飛,繼續道,「跟你們開會。」
「是。」
「散了吧。」
眾人看向依然端坐在主位的謝崢。
謝崢抬眸,擺擺手:「去吧。」頓了頓,又道,「江成留下。」
江成愕然,有些無措地站起來。
眾人不著痕迹地掃了他一眼,紛紛行禮,腳底抹油了。
很快屋裡除了下人,就剩下他們仨。
謝崢也不說話,只拿眼睛冷冷地看著江成。
祝圓看江成那大氣不敢喘的模樣,順嘴說了句:「您找江成幹嘛呢?」
謝崢不輕不重地掃她一眼,視線再次落在江成身上。
三年過去,當年那名俊秀的小伙已然變成帶著書卷氣的斯文青年,看上去也是文質彬彬、儒雅俊氣。
正正兒是那些才子佳人話本里的風流書生模樣。
謝崢越看越不喜。
「江成。」他語氣淡淡,「你也是讀書人,管的還是文字之事,什麼話該說什麼,什麼話不該說,你應當清楚得很。」
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江成及祝圓自然還都記得。
倆人臉色齊齊大變。
前者是驚懼,後者則是,驚怒。
江成噗通跪下:「小的出言不敬,實該萬死,但小的絕無冒犯之意,請王爺恕罪!」
謝崢冷哼,正欲開口——
身側的祝圓卻站了起來,隔著淺露憤怒地看著他。
「謝崢,你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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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開始……搞事了!
嘿嘿嘿。
要不,你們還是養肥吧?
(我肯定有人又要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