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上皇,林大人、劉大人、張大人求見。」
正在搗鼓什麼的承嘉帝動作一頓,頭也不抬道:「不見。」完了自言自語,「又到休沐日了?」
也只有休沐日,這些老頭才得空往他這兒跑。
傳話的太監是德順、德慶前幾年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名喚福喜。德順、德慶年紀大了,如今都跟著他住在這邊,順便帶些新人。
聽了承嘉帝的話,福喜小心翼翼:「上皇,幾位大人已經跪在外頭了,」
承嘉帝抬頭瞪過去:「他們是要威脅朕?」他身為太上皇,自然也是稱朕。
伺候在他身邊的太監大都是經年的老人,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有些怒了,登時都緊張不已。
回話的太監更是直接跪下來,勸道:「上皇,奴才看,林大人他們今兒鐵了心要見您,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兒,奴才可擔當不起啊。」
承嘉帝沒好氣:「誰要你這太監擔當了?閑的沒事嗎?」
太監哭喪著臉。
承嘉帝看看他,再看看還沒倒騰好的試驗器材,想了想,扔了手上工具,道:「行了,反正這一時半會也弄不好,把人喊進來吧。」
太監頓鬆口氣,忙不迭出去喊人。
沒多會,幾名峨冠博帶的老頭子魚貫而入。
行止莊重,神情肅穆,看得承嘉帝腦門直抽抽。
劉大人等人行禮。
他擺擺手,開門見山道:「說吧,大老遠跑過來什麼事?」
打頭一名老頭拱了拱手:「啟稟上皇——」
「等等。」承嘉帝立馬打斷他,「先說好,朕現在已經退下來了,朝廷之事不管,老三的事,朕也不管!」
這也不管,那也不管,還有什麼可管的?劉大人僵住了。
林大人皺眉,站出來:「上皇,雖然您已退位讓賢,可皇上尚且年輕,許多事情看不透徹——」
「別給朕來這套,老三都年過而立了,哪裡年輕?」承嘉帝沒好氣。
林大人也不氣餒:「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引)
承嘉帝扶額:「老三隻是不納妃嬪不生庶子,倒是不必上升國之根本、國之源泉吧?」
「身為君王,自當為社稷思量,嗣子不豐——」
「打住打住。」承嘉帝不耐煩,「這大衍江山姓謝,謝崢那小子只是謝家子弟之一,他嗣子不豐,不還有謝峸謝峍嗎?」
幾位大人臉色有些怪異。
林大人皺眉:「古往今來,只以昭穆倫序,豈能以兄弟旁支——」
「放肆!」承嘉帝冷下臉,「朕還沒死呢,哪來的旁支?尋常百姓家裡,父母在,尚且不能言分家,你們一個個飽讀詩書,竟然在此攛掇分家之事?豈有此理!來人,把這幾個道貌岸然的傢伙攆出去,朕不想看到他們!!」
諸位大人:……
待太監們半推半請的將人弄出院子,承嘉帝才鬆了口氣,卸下冷臉。
福喜忍俊,大著膽子打趣了句:「上皇怎麼彷彿還怕他們了?」
承嘉帝嘆氣:「可不是怕了他們。」繼而忿忿,「這幫老頭子,搞不定老三就來折騰朕!開玩笑,朕要是能搞定他,用得著——咳咳。」差點說漏嘴。
福喜暗樂。他這幾年跟著太上皇住在這邊,看得多了,也多少知道些他跟景明帝的相處方式。
故而,聽承嘉帝如此說道,他也不緊張,只賠著笑:「上皇您是護短呢,說明您跟皇上感情好。」
「好個屁——咳咳,去,讓人把那臭小子喊來,朕要好好教教他,什麼叫御下之道——」
「上皇,」剛送林大人等離開的太監匆匆進來,稟道,「皇上、皇後娘娘、大皇子、大公主求見。」
「……」
說曹操曹操就到嗎?還一家子都過來了?
承嘉帝輕咳一聲:「讓他們進來吧。」
太監忙不迭出去傳話。
福喜朝承嘉帝拍了句馬屁:「瞧皇上一家子都念叨著您呢,隔三岔五的,都來看看您。」
「是來氣朕的吧……」承嘉帝嘟囔了句,唇角眉梢卻露出笑意,「趕緊讓人收拾了,一會兒——」
「皇爺爺!」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衝進來,下一瞬便撲到承嘉帝身上。
「皇爺爺,我們來看您啦!」
「皇爺爺,想不想小魚?小魚兒可想您啦!」
「想,想死皇爺爺了!」承嘉帝臉上褶子笑成一朵花,彎腰抱起圓滾滾的小魚兒,「哎呦,小魚兒你是不是又胖了?」
小魚兒是謝崢、祝圓的女兒,大名謝愉,今年四歲,正是活潑的時候。
她在承嘉帝懷裡猶自蹦躂:「皇爺爺,我要吃上回那個糕糕!」
「好好,皇爺爺馬上讓人去做。」承嘉帝笑呵呵。
六歲的謝泓燁也拽著他胳膊嚷嚷:「皇爺爺,聽說您最近剛學了」
一身常服的謝崢進門,就看見小魚兒那小胖墩在年近六旬的承嘉帝懷抱里蹦躂,謝泓燁還在邊上掰扯。
他眉峰一皺,大步過去,一手提溜起謝泓燁,一手去拽小魚胳膊,欲要將其放下來,同時道:「讓你們別鬧皇爺爺——」
「啪!」承嘉帝一把拍開他爪子,瞪他,「你做什麼?孩子才多大,能這麼提胳膊的嗎?」
謝崢:……
後頭進屋的祝圓早就見怪不見。
她施施然走進來,行罷禮后,問:「父皇最近可好?吃的用的可有缺漏嗎?」
看到她,承嘉帝神色緩和許多:「都好,勞你費心了。」
祝圓莞爾:「父皇這是什麼話,這是兒媳應該做的。」然後挨個敲了敲孩子的腦門,「這麼火急火燎的做什麼?給皇爺爺行禮了嗎?」
謝崢冷眼一掃。
謝泓燁吐了吐舌頭,小魚兒也乖乖滑下來,倆人齊齊給承嘉帝補了個禮。
承嘉帝疼愛地摸摸他們,道:「乖,真懂事!」
謝崢不滿:「父皇您這是要慣壞他們,這倆人就差上天了。」往年教育他們的時候,承嘉帝可不是這般慈和的。
承嘉帝渾不在意:「他們自有爹娘教導,朕只需要寵著就好。」
謝崢&祝圓:……
謝崢看了眼祝圓,後者意會,道:「你們父皇跟皇爺爺有正事要談,我先帶你們去後頭找——」淑妃。
話還未說完呢,承嘉帝便擺手:「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完了一把抱起小魚兒,「小魚兒、泓燁,來,皇爺爺給你們看個好玩的東西。」
「好!」謝泓燁倆人歡呼起來。
爺孫倆人當即移步到還沒收拾的桌子邊。
謝崢無奈跟過去:「父皇,兒臣這兒還有事要與您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朕退休了,別拿那些煩心事來擾朕。」承嘉帝不耐煩,「還有,你好好管管林立書那幾個老頭子,見天來朕這兒哭,哭得朕頭都大了。」
「兒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承嘉帝眨眨眼,看了眼將兒女拉到另一邊的祝圓,壓低聲音,問:「終於打算要收幾名新鮮的了?」
謝崢:「……不是。」
承嘉帝大怒:「那你說個蛋——咳,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甩袖轉身,大步走到祝圓那邊,一手拉一個,「小魚兒、泓燁,走,皇爺爺帶你們去看看火,一種不用點火的火!」
小魚兒興奮地蹦躂:「耶!我要看火火!」
謝泓燁則知事些,聞言歪頭:「是電嗎?」
承嘉帝詫異:「對,你也知道電?」
「當然啊,學堂里有教一點。」
這下承嘉帝驚著了,立馬看向祝圓:「泓燁不是在宮裡上學?」
祝圓有些心虛:「他不是還小嘛,兒媳整日都在外頭,就順路扔到學堂那邊了。」
此學堂就是當年她親自開辦的萌芽學堂。
幾年下來,加上她現在是皇后,曾經的小學堂如今已成了京城各大世家擠破頭都想進的啟蒙學校。
別的不說,按照目前狀況,謝泓燁妥妥就是下一任帝皇,若是能與其共學,不管是同門情誼、還是青梅竹馬,都是天大的好事。
即便沒法拉攏謝泓燁,能藉此與祝圓打好關係,將來也多條門路啊。
如是,即便這幾年萌芽學堂擴建了,依然是一籍難求。
但,聽說謝泓燁也進去啟蒙,承嘉帝便無語了。
他也不罵祝圓,逮住後頭的謝崢就開噴:「她胡鬧你也跟著胡鬧?泓燁什麼身份?怎能讓他在那種魚龍混雜之地上學?」
謝崢不以為意:「裡頭的學員都是朝中諸臣的子孫,何來魚龍混雜?」他頓了頓,補了句,「若不是女子學院只招女子,兒臣還打算將其扔進去呢。」
承嘉帝:……
「而且,兒臣覺得圓圓那啟蒙學堂、女子學院都辦得不錯。」謝崢摸了摸下巴,「或許,可以推廣開來?」
承嘉帝沒好氣:「大衍如此遼闊,你要推廣,得開多少學院,花多少錢?據朕了解,圓丫頭那書院可掙不了幾個錢……你如何推廣?」
謝崢淡定點頭:「錢不是問題,如今戶部庫房充盈,今年開春,戶部那辛老頭還向兒臣申請擴建庫房。」
承嘉帝:……
謝崢猶自沉吟:「若是推行全民教育,日後朝廷擇選的人才,是否會更為優秀?」他越想越覺得靠譜,「去歲人丁數量、田稅皆大幅上漲,還有商稅……若是推行啟蒙學堂,約莫每年要多少花費——」
「臭小子!」承嘉帝提起下擺給他一腳,「到朕這兒顯擺呢?」
謝崢愕然抬頭,不解:「父皇?」
承嘉帝已經忿忿扭頭,拉著倆孩子走了。
謝崢茫然回頭看祝圓。
祝圓正捂嘴偷樂呢,見狀,墊腳附耳過去,小聲嘀咕了幾句。
謝崢恍然。父皇這是妒忌了吧?
他不過上任幾年,便帶來如此巨大的發展,換了他,他也不樂意。他有些得意,又有些心虛:「咳。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祝圓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父皇打下來的好基礎,還有我這賢內助幫襯,你能折騰什麼?」完了扭頭湊到那爺孫三人那邊。
處於家庭底端的謝崢:……他也沒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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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番外的番外?
撓頭。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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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寫引注。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引自《諫太宗十思疏》,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