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躍龍門11
顧明淮眼睫一顫,回過神來,立即與容與分開。臉龐泛起薄紅,他想可能是浴霸溫度太高,全身熱得慌。
他為什麼親我?
他怎麼有腿了?
他親我和他有腿這兩件事有必然聯繫嗎?
顧總腦袋裡瞬間閃過很多疑問,可一個也沒能問出口。
他死機了。
肇事者容與倒是非常淡定,懶懶枕在浴缸上,掀起眼皮:「不是要洗頭么?」
顧明淮盯著他的腿欲言又止。
容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將雙腿伸平放回水裡,裝作無事發生:「應該是時機成熟了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變身了。」
顧明淮不給他若無其事的機會:「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容與不解地問:「我剛才怎麼了?」
顧明淮盯著他:「不要跟我裝傻。」
容與目露茫然。
顧明淮只得再進一步提醒:「你,親了我。」
容與歪頭:「什麼是親?」
「就是,」顧明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解釋這個,顯得他像個智障,「你的嘴,碰我的嘴。」
「那個就叫親啊。」容與作恍然大悟狀,把一條懵懂無知的小魚兒扮演得淋漓盡致,「我跟你玩鬧而已嘛,原來人類的這個部位是不能碰的嗎?」
「也不是不能碰。」顧明淮下意識道,隨後反應過來,「……不是,不能隨便碰,要兩情相悅的人才可以,我們不可以。」
「哦。」容與似懂非懂地點頭,隨後又問,「什麼是兩情相悅?」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明淮說出最在意的一點,「你知道唾液交換有多臟嗎?」
容與:「……」
容與:「哈?」
顧明淮轉身就開始擠牙膏:「你自己洗吧,我要刷牙漱口,不管你了。」
容與:「???」
容與:天吶,怎麼會有這種人。
血玉鐲:放棄吧,別想治好一個重度潔癖,他對你根本沒感覺。
太陽神是何等神聖,光耀人間,普照萬物,最博愛也最無情,絕不會偏愛一人。
容與:自己洗就自己洗,嘁。
他利落地把自己收拾乾淨,缸里水放掉,拿毛巾擦乾淨身體。
顧明淮至少漱了十遍口才把杯子放下,轉身看清眼前一幕時身子一抖,後退一步,扶住身後盥洗台才堪堪站穩。
容與坐在放完水的浴缸里,面若桃花,膚如凝脂,白皙修長的雙腿清晰可見,腿部線條十分優美。
全身不著一物。
顧明淮跟被燙著似的收回視線,匆匆走出去,從衣櫃里翻出一條未穿過的內褲扔進去:「自己穿好。」
然後就在卧室里等。
臉上的熱度仍未消退。
容與試著套上,竟然大一碼,鬆鬆垮垮搭在腰上,像在玩情趣。
血玉鐲:你輸了。
容與不以為意:這是池漁的身體數據,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朗聲喊道:「顧先生!」
顧明淮聲音從室外傳來,低沉緊繃:「有事嗎?」
「你能進來一下嗎?」容與語氣很發愁的樣子,「我站不起來。」
血玉鐲:你有腿不會自己走嗎?
容與:不會,我以前都是在天上飛的。
血玉鐲:你看我信嗎?
容與:我可是剛化出人腿的鯉魚精,怎麼能立刻學會走路。
人設堅決不崩。
血玉鐲:可以,很敬業。
容與:而且這樣他就能手把手教我走路,靈氣值不就有了嗎?
血玉鐲:考慮很周全。
親吻過後,靈氣上限值就提高到可維持一周人形,百分比下降得很緩慢。容與打算把靈氣值刷滿再說,就像電量充滿才有安全感。
顧明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衛生間門口,他問出和血玉鐲一樣的問題:「你不是有腿了嗎?」
容與嚴肅道:「人剛出生就有腿,人不是剛出生就會走路。」
顧明淮:「當我沒說。」
他俯身把容與從浴缸里抱起來,腿部肌膚柔軟細膩,比魚尾要好上許多。
「我會讓人送幾套適合你尺寸的衣物。」顧明淮道,「這幾天給我學會走路。」
他不想再這樣抱來抱去,又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容與被他放到床上,跪坐著仰頭:「那你教我。」
顧明淮不可思議道:「這還需要教?」
容與理直氣壯:「你總得扶著我吧,摔倒的時候可是很疼的。」
顧明淮冷冰冰地灌雞湯:「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
容與興緻缺缺:「那還是你抱我吧。」
顧明淮像個嚴厲的大家長,在教育自家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孩社會險惡:「我不會慣著你。人世很複雜,你也不會一直待在我家。不要盲目相信任何人,不要無條件依賴任何人,不要把自己的未來寄希望於另一個人的品格,要是哪天別人不管你——唔……」
又一個吻毫無徵兆地覆上來。
容與懶得聽他說教,於是乾脆直起身堵住他的嘴。
顧明淮瞳孔一縮,所有話語都瞬間消音。
容與抬眼:「如果我說,我就要呢?」
「你會管我的,對不對?」
顧明淮沒回答,他在沉默三秒後轉身跑進衛生間漱口了。
容與躺下身,勾唇在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血玉鐲:……這很好笑嗎?
容與:你不懂我的快樂。
血玉鐲:是不懂,不如我們來關心一下任務。
變出雙腿的時候,容與就已經接收到這個世界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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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4082世界,氣運之子池漁,一條千年鯉魚精。
千年前,池漁還只是一條剛生出靈智,尚未修成人形的紅鯉魚,被一個村民從河裡撈了上來,要帶回去燒了吃。
同村一名漁夫見這條鯉魚個大又漂亮,覺得生了靈性,吃了不妥,就用一天的賣魚錢跟村民買下鯉魚,帶到河邊放生。
「小魚兒,快快游,這回可別再被抓住了。」年輕的漁夫溫柔地對它說。
紅鯉魚徘徊在河中不去,想要記下恩人的模樣。
漁夫含笑望著它:「找不到家嗎?那我給你吹支曲子,聽到這首曲子的小傢伙,就都能回家了。」
說著漁夫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口中吹奏,吹出一首好聽的小調。
紅鯉魚聽著曲子,戀戀不捨地在原地遊了幾圈,一擺尾,遊走了。
等到紅鯉魚努力修成人形,人間一晃已過數百年,當初的小漁村早已變為廢墟,漁夫的墳冢也毫無蹤跡。池漁為自己取名為「漁」,就是要記著恩人的身份,他要尋找恩人的轉世報恩。
池漁找了很多年,從古王朝到新世紀,小漁村的廢墟上又建立起繁華富饒的濱海城市。他終於在一次偶然中救下一個溺水的男人,那個男人和恩人長得一模一樣。
找到恩人的池漁大喜過望。他得知恩人這輩子叫張文凡,過得很落魄,做生意投資失敗后被逼得跳河自殺。
凡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池漁不懂性別之分,單純地跟張文凡提出願意跟著他。
張文凡恐同,聽到這話噁心得要命,也不管對方剛從河裡救了他,只想讓這同性戀趕緊滾遠一點。
可當池漁拿出一大筆金銀財寶,張文凡就直了眼。他急需一筆錢東山再起,如果對方是看上他的皮囊才給他錢,暫時答應下來也無妨。
於是張文凡答應成為池漁的男朋友,假模假樣地說,他比較傳統,事業穩定之前不結婚,結婚之前不上床。其實是他實在看男人那地方噁心。
池漁哪懂人類之間的這檔子事,都聽張文凡的。鯉魚是個聚寶盆,那筆財富是池漁幾百年裡攢下來的,他謊稱是父母留下的遺產,那筆錢都用來給張文凡當創業資金。
張文凡心安理得地接受池漁的奉獻。他覺得自己跟一個男人過日子已經夠委屈了,是池漁求著要和他在一起,付出什麼都是應當的。
千年鯉魚精能給人帶來福運。有了池漁鎮宅,張文凡事業蒸蒸日上,財源滾滾,很快就成為一名光鮮體面的大老闆。
這時,池漁最初帶來的財產已經用光,張文凡的公司每天都能創造很多財富。他一腳踹開池漁,把身無分文的池漁趕出家門。張文凡自覺已是個體面人,不肯沾上同性戀醜聞。
池漁倒不是很難過。他和張文凡在一起不是因愛,而是為了報恩。愛是什麼東西,他至今還不懂。既然恩已償還,他找個地方繼續修鍊便是。
張文凡事業有成,春風得意。直到有一天路遇一名道士,那道士說他身上有妖氣,應該是和妖怪進行過長時間接觸。
張文凡原本不信,可那道士真是神了,隨口就能說中他很多秘密。張文凡聽得漸漸上心,忽而面色一變,想起池漁。
往日種種浮上心頭。池漁每天都要泡很久的澡,他還曾嘲笑一個男人那麼愛乾淨。池漁從來不吃鯉魚,飯桌上看一眼都要嘔吐……他還在床上發現過一片魚鱗。
一切都有了答案。
張文凡大驚失色,一想到曾經跟一個妖怪共處這麼久就恐慌不已,也怕池漁被他趕走伺機報復,連忙把池漁的信息和住處告知道士。兩人擇日前往池漁住處,張文凡出面找池漁談話。
池漁對張文凡毫無防備,不慎中了圈套,失去法力。道士趁機跳出來將其收服,取出內丹,池漁被打回原形。
道士拿了內丹就走。張文凡還想趕盡殺絕,又不敢親自動手,就將這條大鯉魚賣給菜市場魚販,再被買魚的顧客買走,當晚就做成桌子上的一道菜。
借刀殺魚,玩的很溜。
有的妖知恩圖報,有的人恩將仇報。
鯉魚一千歲時,有望躍龍門,化身為龍,遨遊四海。
池漁死在九百九十九歲,死於刀俎,葬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