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緣起
林安遠渾身一震,隨即氣得發抖,指著顧青罵道:「逆女!」
轉頭對著王少卿拱一拱手,痛心疾首地道:「少卿大人,林青雲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兒,她生母早逝。我與夫人打聽了她還在人世,好心欲接她回府教養。不料,她聽了些閑言碎語,因夫人不是她生母,心中懷怨,竟然誣告自己父親。王大人,我們派出奴僕接她,是為了一路上服侍,讓她有千金小姐的體面,過得舒舒服服的。你看她一身的穿戴衣裳,我這個父親可是沒有虧待她啊!」
此言一出,圍觀的人群里頓時有人大聲道:「這樣忤逆不孝的女子,前所未見,大人還不問她的罪?」
顧青目光銳利地向他望去,冷冷一笑:「林大人果然手眼通天,這片刻功夫就找到了人搖旗吶喊!」
王少卿眉心一皺,這姑娘好生犀利:「那林氏,你狀告林御史,可有憑證?」
顧青微微笑道:「此事來由,北燕高使節和南宮小王爺知之甚詳,大人不如先問他二人吧!」
「我來說!」南宮鴻鵠狠狠盯著林安遠,咬牙道:「我乃是北燕勇毅王嫡子南宮鴻鵠,隨北燕使節來中周。一來為聯繫商路,用我北燕出產的羊馬皮毛和中周的絲綢布帛茶葉貿易,二來也為開闊眼界。我是父王原準備立下的世子,自然希望我多見識世事人情,因此,借著高使節來中周的機會,我也跟著來了。」
「臨行前,父王囑咐我,北燕和中周是睦鄰友邦,不可在中周依仗身份,行為失當。因此,我在中周,一直恪守規矩,低調不惹事。高使節,是否如此?」
「不錯,不錯,」高使節接話道:「這點,大理寺和順天府盡可以去查訪。」
王少卿尷尬點頭,這點他知道,這事發生之前,南宮鴻鵠確實稱得上安分守己。
南宮鴻鵠聲音漸漸提高:「那日,我帶著隨從去郊外遊玩,正巧與幾位高門子弟相遇,其中就有林御史的公子林麒。不知為何,林麒對我極看不順眼,言語中多有譏諷。我大了他幾歲,本不欲和他計較。誰知,他話中嘲弄起我北燕乃蠻夷之地,我父王以軍功起家,祖上就是一粗鄙軍漢云云。辱及家國和父親,我若是再付之一笑,就旺為人臣,旺為人子了。」
「於是,我們就衝突起來。不過,也沒動手。有人提議,不用傷了和氣,不如賽上一場,若是林麒輸了,自然要向我鄭重賠禮。若是我不敵,那就不再提及此事。」南宮鴻鵠冷笑道:「他們的意思,我明白,是料定我北燕兵將出身,必不精文墨。可惜,他們不知,我父王屬意我為世子,就是因我文武兼修。」
「於是,文比,林麒就輸了。」南宮鴻鵠譏諷道:「看來林大人家學淵源,書香名門,兒子未必能得到真傳。」林安遠聽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但那些人和我商議,林麒年幼,不如算平手?我也答應了下來,因為下面的武比,林麒更不是我對手。」南宮鴻鵠說到此處,報上了幾個人名,道:「當日就是這幾人在場,請少卿大人傳喚他們到堂,看看我下面的話屬實與否!」
王少卿不敢推脫,命差役去傳喚幾位高門公子。圍觀者看熱鬧不嫌事大,均興奮起來,議論聲不絕。林安遠越發如坐針氈,目光憤然投向顧青。顧青向他坦然一笑,毫無懼色。林安遠緊緊捏緊身下座椅的扶手,心中不停咒罵逆女。
當日那幾位貴公子到了,一見南宮鴻鵠,頓時臉上色變,心中煌煌。旁觀者察言觀色,都想到:看來南宮鴻鵠要說的,怕是真的了,要不怎麼他們會心虛呢?
南宮鴻鵠冷冷看著那幾人,直看得他們頭上冷汗淋淋,才沉聲道:「當日你們在場,少卿大人面前,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我們先是比箭,自然是林麒輸了,我閉著眼睛都比他射得好。然後,林麒要求賽馬,他自負自己的馬是名駒。可惜,他眼力不佳,我騎的馬雖外形不顯,卻是難得的好馬。為防他敗了再找理由,我主動提出讓他先行。就這樣,他還是輸了。」
想起當日慘事,南宮鴻鵠眼中怒火燃燒:「誰知,比賽已結束,林麒縱馬來我身邊,暗中在我馬身後拍了一下,正被我看到。我的馬頓時不聽呼喚,長聲嘶鳴,癲狂瘋跑起來。我拚命也拉不住韁繩,最後我被重重摔在地上,馬蹄從我腿上踏了過去。當時我就痛昏過去,醒來后,我就得知,自己雙腿骨頭全碎,再站不起來了。」
「我的隨從護主拿下了林麒,從他身上搜出了他害我的鐵刺。他抵賴不了,承認了是不忿我得勝,故此下此黑手。」
南宮鴻鵠厲聲道:「我說的,是否是真的?」
一位公子抹抹頭上冷汗道:「小王爺說的屬實,我們也沒想到林麒如此膽大妄為。」
周圍『嗡』地一聲,炸開了鍋,大家覺得那林家公子所為實在過分,以前只聽說是賽馬時出事,還不覺如何,但現在看來,人家南宮鴻鵠完完全全是受害者。他們都是中周百姓,一邊覺得面上無光,一面擔憂此事難了,看向林安遠的目光都不善起來。
林安遠心中大恨,此事尚有蹊蹺,他疑心另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否則,一枚鐵刺就能讓一匹好馬瘋癲嗎?說不定,這馬事先就被人下了葯?或許是朝中政敵所為,也說不定是那南宮鴻鵠的兄弟下的手。只是,事後他派人仔細查看,隔的時間久了,再難查出什麼痕迹。
林安遠賠笑道:「是犬子的罪過,林某實在慚愧,他年少氣盛。我當時就打得他下不來床。只是,小王爺明察,其中或有隱情。」
「哈!」南宮鴻鵠冷笑道:「林大人想說的是加害者另有其人么?那好,請林大人找出疑犯來,我謝過林大人!」
林安自毀失言,苦笑著賠禮致歉。望著眾人的神色,心中煩躁。
南宮鴻鵠冷聲道:「事後林大人來向我賠禮,還帶上了他的外甥三皇子做說客。他們答應出了很多補償。可是,我是父王原定的世子,未來的王爺。如今,雙腿殘疾,自然無緣世子之位。原訂下的親事也告吹了。不知,什麼樣的賠償,能抵得上這樣的損失?」
「更可笑的是,林麒和我為難,是聽說我打他妹妹的主意,覺得我心懷不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南宮鴻鵠聲音凄厲起來:「真是奇談,那位林小姐,我根本就沒見過!」他目中寒光一閃:「林家好權勢!對我這個北燕貴客尚且如此,可想平日里如何草菅人命了!」」
林安遠冷汗淋漓:「小王爺誤會了,全是那小畜生不肖!我痛心疾首,深為歉疚!」
南宮鴻鵠不理會他:「按照我們北燕規矩,害人者必得對等懲罰。我本打算,以牙還牙,一模一樣地斷了林麒的腿,不重一分,也不輕一分。高使節苦苦相勸,要我顧全兩國交情,不要因此結下深仇。那位三皇子深受皇寵,說不得就是下一任皇帝呢!」
「小王爺慎言啊!我林家絕不敢妄想!」林安遠驚恐不已。這話傳出去,其他皇子會視三皇子為眼中釘,皇帝也絕不會高興,他還在盛年呢,外國使節就認定了後繼者?他心中又急又恨,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這南宮鴻鵠,真是狠厲人物,林麒那小畜生,居然招惹上這樣的人,該死!
餘光看見顧青坐在一旁如看戲一般,更是一股邪火上沖,咬牙不已。
「但我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我提出,」南宮鴻鵠冷冷一笑:「既然我這橫禍因林家小姐而起,那麼,作為補償,林家就要把女兒嫁給我,還要奉上大筆嫁妝,幫著我南宮家打通南北貿易商道。」
「林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