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凝血紅
我記得三爺下葬的時候,用的是柏木棺材。這種木頭,不僅防蟲還能保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不腐。
這才幾天時間,棺材竟然爛了,而且顏色似乎也有些不對勁,明明是黑漆棺材,怎麼上面會看起來油汪汪的?
我湊近看了一眼,一股子噁心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鑽,頓時覺得一陣眩暈,腳下有些站不穩。
陳安山眼疾手快,在後面扶了我一把,也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湊到我鼻子前,讓我使勁聞。我連忙抽著鼻子,一股奇怪的味道讓我打了個噴嚏,那股眩暈感才消失不見。
等我恢復清醒,就看到陳安山擋在我身前,手在棺材上輕輕按了一下,立馬就有一股血紅色的水流,順著他的指甲蓋往外淌。
「這,陳先生這是什麼?」
碾叔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陳安山。
陳安山碾著指尖的液體,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皺著眉頭說:「血,這棺材被血泡爛了!」
「啊!」
碾叔有些不相信,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我也一個勁兒的搖頭。昨晚我和碾叔給三爺重新下葬的時候,棺材還好好的,碾叔還特意在棺材蓋上加了幾根釘子固定。這麼大口棺材,得用多少血,多長時間,才能泡成這樣。
雖然三爺走的那晚,棺材里的確有血流出來,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這一定有古怪!
我走到慌了神的碾叔身邊,小聲的對他說:「碾叔,你看看這棺材是不是三爺的,我總覺得不對勁!」
碾叔也沒多想,愣愣的點點頭,繞著棺材走了一圈,忽然哭出了聲。
「哎喲,這就是你三爺的棺材,你看那兒,那歪了的釘子是我昨天晚上釘上去的。」
「天吶,我老李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碾叔這一哭,我的心也跟著亂了。怪事一波接著一波,實在讓人崩潰。
陳安山是唯一能保持鎮定的人,他走到碾叔跟前,把他從地上攙了起來,剛要說話,就被碾叔一把攥住了手。
「陳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家啊。我爸可是老實的庄稼人,一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從小膽子就小,更是連雞都沒殺過一隻。這要是出點啥事兒,我老李家就完了。」
碾叔的模樣讓人看了恓惶,陳安山一個勁兒的拍著他的肩膀,承諾一定把事情解決了。
等碾叔從地上爬起來,陳安山就走到了太陽底下,看了看日頭,就對我們說:「來,把黑布撤了。」
我和碾叔都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但也都沒問,三兩下把黑布撤走,三爺的墳地就暴露在太陽底下。
沒等我們把黑布捲起來,就聽到棺材上響起了滋滋滋的聲音。我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可思議。
我雖然好奇,但是剛才被棺材上的味道熏得差點暈過去,讓我心有餘悸。碾叔倒是不管不顧,停下手上的動作,就噔噔噔跑了過去。還沒靠近棺材,就被陳安山一把給攔住了。
「別過去,棺材上面陰氣太重,這時候靠近會像那小子一樣被熏暈過去。」
陰氣!
這是我長這麼大,聽到過最為玄乎的東西。
說起來,我乾的是白活兒,對陰陽鬼怪這些東西不陌生才對。可偏偏我爺爺是個不正經的老騙子,說得最多的就是黃段子,至於陰氣這種東西,從沒聽他見過,八成他也不知道。
連我都是頭一次聽說,碾叔這種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莊稼漢,更是聽愣了,獃獃的看著陳安山。
陳安山拽著他的胳膊往後退了幾步,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幾口才說:「人有三魂,分為天魂、地魂、人魂。人死後,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人魂歸墓地。但有的人死了,地魂不入地獄就變成了陰魂,也就是俗稱的鬼。陰魂會散發出一種寒冷的氣息,也就是我所說的陰氣。普通人沾染上了陰氣,輕則頭暈目眩,重則久病不起,更嚴重的可能會危及生命。」
聽完陳安山的這一番解釋,我后脊樑都有些發涼,剛才自己就中招了,好在他出了手,不然指不定會怎樣。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碾叔的眼睛都直了,愣了半天又怪叫了一聲。
「啊!陳先生,照你這麼說,我爸的棺材里有鬼?」
陳安山搖搖頭,指了指還在嗞嗞作響的棺材,說:「我是說你爸的棺材沾染了很多陰氣,所以才會腐爛得這麼快。夜晚本來就是陰氣擴散的時候,你們昨晚來燒紙,剛好是那個時辰。陰氣過甚,陽氣不足,才導致紙錢燃燒不充分,火光呈現綠色。」
說到這裡,陳安山朝我看了過來,繼續說:「小子,你應該是上過學的,你難道沒學過化學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課本上的確有這方面的描述。昨晚之所以沒有往這方面想,就是因為碾叔的那句話把我嚇壞了,當時就想著趕緊跑路,哪有心思琢磨別的。
但陳安山把科學和神鬼連在一塊兒說,總讓我覺得有些彆扭。
不過,紙錢燃燒不充分我能理解,可棺材上的血水怎麼解釋,那晚我可是親眼見到三爺的棺材在滴血。
擔心碾叔會多想,我沒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問陳安山。而是走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小聲的問起了這個問題。
陳安山也知道我在顧忌什麼,看了旁邊的碾叔一眼,笑著對我說:「很簡單,陰氣濃郁到一定程度后,會凝成水珠狀的液體。這種液體也是褐紅色,看上去和血水很像。」
我點了點頭,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至於蝙蝠的事情,陳安山也給出了解釋。
據他說,蝙蝠這種東西本就喜陰,不管是靈堂還是墳地,出現蝙蝠都不奇怪。何況三爺的墳頭陰氣很重,很容易吸引大量蝙蝠,這才導致了有蝙蝠扒墳這種現象。
陳安山的一番話,讓我和碾叔徹底放下了心。而接下來,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到日頭已經偏了西,碾叔照著陳安山的說法,在棺材上按了按,果然結實了很多。這一結果,讓我對陳安山深感佩服。
傍晚的時候,陳安山拿著碾叔給的酬勞出了村。走之前還囑咐碾叔,讓他找人把三爺的棺材抬回家曬幾天,等裡面的陰氣徹底散盡了再入土。
送走了陳安山,碾叔著急忙慌的領著村裡幾個小子把棺材弄回了家,用幾條長凳墊在下面就擱在院子里。
因為這件事,擔心了好幾天的我,也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第二天一大早,碾叔就提著一壺酒到了我家,拉著我高高興興的喝了一場。眼看著快到下午,我收拾好東西,就出了村往學校趕。
高三的學習氛圍很緊張,進了學校之後,我就再也不去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了三天。
這天恰好周四,下午有兩節課是自由活動時間。
我正和同桌小胖正聊著早晨的球賽,班主任就黑著臉把我叫了出去。
「張青,你叔叔找你,趕緊跟我走!」
叔叔?
我稍微愣了一下,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他過世后我就徹底成了孤兒,哪兒還有什麼叔叔。
想到這裡,我連忙問:「老師,是不是弄錯了,我沒親人了。」
班主任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不會啊,那個人指名道姓的說是你叔叔。不過,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的,已經被保安綁進保衛室了,你去看看到底認不認識,要是不認識,學校就要報警了。」
瘋瘋癲癲的?
我印象中,可不認識這種人。可是對方指名道姓的要見我,說不定見了面就會有印象。
很快,我就跟著老師到了保衛室門口。
剛要進去,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快放開我,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晚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