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出閑庄,往東五里便是雲霧山,其實人在閑庄,便已能眺望雲霧山四時的秀麗與巍峨。
從閑庄前往雲霧山有兩條路,一條是官道,京城裡的公子小姐來雲霧山遊玩,走得多是官道,另一條是附近獵戶們多年踩踏出來的小路,沒有官道那麼平坦,卻偏僻清靜,路途也更近一些。
魏嬈常走的就是這條小道。
表兄妹四個來到小道的入口,就見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三四行腳印。
「咱們賽馬吧,看誰先到山腳。」魏嬈指著小道的盡頭,笑著提議道。
霍玦比較擔心周慧珠的馬術,小表妹才十三歲,騎得來嗎?
周慧珠見表哥看她,嘟嘴道:「表哥莫要小瞧人,我十歲就學會騎馬了,山都上得了,更何況這平地小道?」
魏嬈也道:「就是,表哥可別像外面那些男人,看見女子騎馬都要大驚小怪,渾似看見男人繡花描眉一樣。我們姐妹今日敢出來,自是有騎馬狩獵的本事,表哥就不必擔心這個那個了,專心跟我們比試罷!」
同時被兩個表妹嫌棄,霍玦失笑,賠罪道:「倒是我的錯了,好,今日表哥便與你們好好比一比。」
雖然這麼說,開跑的時候,霍玦還是故意落後一步,讓三個姑娘跑在前面,他在後面,方便出現意外時策應。
魏嬈就沒想那麼多了,表妹周慧珠的騎術比她不差什麼,畢竟住在莊子上想什麼時候騎馬就騎馬,表妹霍琳,剛剛魏嬈也特意觀察過了,一看上馬握韁的姿勢便知道是個老手,姨母擅馬術,教出來的女兒如何差得了?
因此,一開始比賽,魏嬈便直管往前衝去。
白馬在雪地中疾馳,似乎與皚皚白雪融為了一體,馬背上的紅衣女子彷彿紅羽鸞鳥終於逃出了藩籬,盡情地沿著雪地疾飛。春風攜著冰雪融化的清冽氣息迎面吹來,魏嬈深深地吸了一口,便似飲了仙露,滌盪了在京城沾染的那些煙塵俗氣。
小道的盡頭便是雲霧山山腳,魏嬈勒馬,笑著轉身。
帽冠上的珍珠熠熠生輝,卻不及她澄澈的鳳眼、嫩白的臉蛋更奪人眼目。
周慧珠、霍琳在爭第二的名頭,沒有過多關注魏嬈,霍玦的視線卻在魏嬈轉身的剎那便投了過去,旋即又被魏嬈的美晃得移開視線,不敢多看。
他怕自己看得越細,就會陷得越深,嬈表妹與他,註定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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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周慧珠帶路,四人騎馬沿著山腳小跑了一刻鐘,然後停了下來。
霍玦看向山間,別的地方都是茂密的落葉樹林,這邊隱約可見一條小路分開了林木。
「山間有雪,容易踩空,今天咱們就不去山頂了,在山腳四處看看,隨便打點什麼吧。」魏嬈做主道,她再喜歡玩,也知道安全第一。
霍玦鬆了口氣,真怕小姑娘們們意圖爬山。
下了馬,四人分別將馬拴在附近的樹木上。
「會不會有人偷馬?」霍琳四處看看,有些擔心。
周慧珠笑道:「琳姐姐放心,這些馬上有我們周家的標記,尋常小賊不敢招惹我們的。」
膽敢嘲笑周家的,都是京城裡的名門望族,普通百姓只知道元嘉帝敬重壽安君,周家有一位生了皇子的麗貴人,還有一位嫁了晉地第一富商的大姑奶奶,要錢有錢要靠山有靠山,誰敢偷周家的東西?
整理好箭囊、獵繩,四人排隊出發了,上山小路狹窄,照舊是魏嬈打頭,霍玦墊后。
爬到一定的高度,魏嬈頓足,從荷包里翻出三支哨子,分別發給周慧珠三人:「湊在一起動靜太大,獵物都被嚇跑了,咱們就此分開,都別走太遠,萬一摔跤扭了腳,停在原地別動,吹口哨其他人也能聽到。」
霍玦剛要說話,周慧珠馬上堵住他的嘴,道:「表哥別急,我們平時也是這麼打獵的,這邊不是雲霧山主山,除了咱們自家姐妹,很少有外人過來。再說了,你看咱們四人的穿著,有紅有綠有藍,在雪地里多顯眼啊,扭個頭就能看到彼此了。」
霍玦只好妥協,問魏嬈:「你有哨子嗎?」
魏嬈笑著從領口扯出一段紅繩,她出門的時候就把哨子戴好了。
霍玦又看了眼她腰間的寶劍,也不知道是真劍,還是女孩子隨便戴著玩玩的擺設。
表哥如此墨跡也是出自關心,魏嬈笑而不語,拔.出寶劍,看似隨隨便便地朝兩丈遠外的一棵槐樹輕輕一擲。
劍尖沒入樹枝,劍身略晃,穩穩停了下來。
這種力道與準頭,尋常的侍衛恐怕都做不到。
霍玦、霍琳都震驚地看著魏嬈。
魏嬈徑自去拿劍,周慧珠心情複雜地道:「嬈姐姐十一歲那年冬天進宮,被人算計掉進了冰窟窿,救上來后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落了體虛的病根。皇上心疼嬈姐姐,特意指派了一位女師傅傳授嬈姐姐武藝,內家心法與劍法雙修,如今嬈姐姐不但調理好了身子,劍法也很是厲害呢,不像我,只跟著學了一點皮毛。」
霍玦更在意另一件事:「當年算計嬈嬈的人,可揪出來了?」
周慧珠哼道:「查出來一個小宮女,自盡死了。」
霍玦臉色一沉,那個小宮女一聽就是替罪羊,不過,宮裡最恨外祖母一家的,除了那人別無他選。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聽母親說過?」霍琳低聲問哥哥。
霍玦目光冰冷:「說了又有什麼用,咱們能做什麼?」
霍琳不由地看向魏嬈。
魏嬈剛把劍從樹身上拔下來,對上霍家兄妹複雜的眼神,便猜到周慧珠說了什麼。
對於四年前的那件事,魏嬈從未忘卻,但也不甚在意了,眼下她很好,這便足夠。
「咱們只獵一個時辰,時辰到了山腳下集合,獵的最多的人可以要求獵的最少的那個替她做一件事。」寶劍重新入鞘,魏嬈挑釁地道。
周慧珠馬上道:「我與琳姐姐年紀小,我們倆組隊,算一個。」
魏嬈當然同意,朝三人揮揮手,她一個人往斜上方去了,手裡拄著一根登山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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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下了雪,可今天很是暖和,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們都出城來玩了,山間的小獸們也都爬出了窩,四處覓食。
魏嬈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單獨走了一會兒,雪地上開始出現了一些小獸的腳印,山兔、山雞、獾……
越是人煙罕至的地方,野獸就越多。
雪是昨晚下黎明前後停下來的,看這些腳印兒,肯定是上午才留下的,有的腳印兒,能直通主人的窩。
魏嬈瞄準了那串獾的腳印兒,如果能獵一窩獾,肯定是她贏了。
沿著小小的獾的腳印兒走,魏嬈也沒有放棄狩獵其他小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腳步盡量放輕。
走著走著,一抹紅色映入了眼帘。
是只紅色的成年狐狸,平時的伙食看起來非常不錯,養得一身皮毛光滑油亮,又長又粗的尾巴看起來就很暖和。狐狸背對魏嬈蹲在雪地里,兩隻前爪在雪地里刨來刨去。距離有點遠,所以它沒有聽見魏嬈的腳步聲。
這種距離與角度,魏嬈可能會射空。
魏嬈觀察四周,踮著腳踩著沒有落雪的一些潤濕的草堆,悄悄往前移動了五六步的距離,然後躲在一棵樹后。狐狸依然沒有發現她,魏嬈從箭囊里抽.出箭矢,撘弓,找准角度,瞄準狐狸的左後肢射了過去。
狐狸發出一聲慘叫,倒在雪地里徒勞地撲騰起來。
魏嬈笑著走出去,這麼大的一條狐狸,剝了皮讓師傅做條狐狸圍脖兒,今冬的時候託人送去西山行宮,給弟弟戴剛剛好。
熟練地敲暈狐狸綁好,魏嬈繼續去追蹤那隻獾。
陽光從光禿禿的樹枝縫隙間灑下來,在一片灰色與白色之間,魏嬈的紅衣便是這林子里最明亮的色彩。
獾的腳印越來越高,魏嬈看看山頂的方向,正考慮是否要放棄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野獸狂奔的聲音,聽數量,有兩隻。
你追我趕的,是在嬉戲嗎?
魏嬈仰頭看看,暫且將五花大綁的狐狸放到一片草叢裡,她縱身跳到了樹上,搭好弓箭做好準備。
兩頭小土丘似的棕毛野豬相隔丈遠的距離跑了過來,魏嬈唇角上揚,飛箭射中第一頭野豬。
可憐的野豬中箭倒地繼續往前沖了一段才翻個身摔到了雪地上。
另一頭野豬見勢不妙,調頭想跑。
魏嬈的第二隻箭已經搭好了,射出去的時候,另一隻箭突然從相反的方向飛來,比她提前射中了那隻野豬。
魏嬈大驚,抬頭望去,只見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半隱在林木之間,白皙修長的手保持著才拉完弓的姿勢。
魏嬈看不見他的臉,然而稍加思忖,就知道兩頭野豬都是對方的獵物,她只是撿了個便宜碰巧撞上了。
魏嬈跳下樹,拎起自己的狐狸,朝山下走去。
兩隻野豬是陸濯與戚仲愷聯手包抄的,戚仲愷還沒下來,陸濯一路緊追,第一隻野豬中箭倒地,陸濯便知道附近有人,他倒也不在乎,只去射了第二隻。
兩支箭幾乎同時射中第二隻野豬,陸濯淡笑,都已經做好了將獵物讓給對方避免口舌之爭的準備,沒想到那位從樹上躍下的紅衣少年竟然也沒有爭搶的打算。
「小公子留步。」
陸濯緩步走出林間,看著那紅衣少年的背影道。
魏嬈頓足,為何這男子的聲音有些耳熟?
出於好奇,魏嬈轉過身去。
縱是男裝打扮,那艷麗的眉眼、飽滿嫣紅的嘴唇,還是讓陸濯一眼確定了她的姑娘身份。
陸濯斂眸,臉上的淺笑也消失了,指著第一隻野豬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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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豬:不要我,又何必殺我?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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